恒久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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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猎龙者们(1)

    “闻到了么?”

    坐在靠椅上的魁梧男子摇晃着手中的高脚酒杯,如漆黑的双眸流露出鹰隼般狠辣紧盯着内里旋流起来的血红酒液。

    “当然,这是如此芬芳的气味。”

    一旁靠在墙边的高瘦男子摸了摸自己光洁尖削的下巴,那张俊俏的脸容有着不输给女子的妖艳。

    “没想到还没进去,就遇到宝贝了。”

    与魁梧男子对坐的美艳女子伸了伸她娇柔的水蛇腰,向靠墙的男人抛出一个勾人的媚眼。

    “呵呵......唔......呵呵!”

    房间另一侧的桌子上堆满了各种食物,边上坐着那满嘴油花的肥胖男子正大口大口地咀嚼着手中的烤羊腿。

    这时一名身板瘦弱,尖嘴猴腮的男子伸手用力撑了撑肥胖男子摇晃的头颅:“就光会吃,你还会什么?要干活了!”

    “唔.....呵呵,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啊!”

    肥胖男子依旧一脸憨笑地享受着口中的美味,似乎他的生存意义就只有不断的吃。

    “饭桶!”

    猴腮男抄起桌上的酒杯,愤愤地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都准备好了,今晚就让我们来一场畅快的狩猎!”

    站在房间中央的人幽幽说道,与其余五人那身给人强大压迫的装备相比,披挂在破败的灰麻斗篷下的皮衣劲装显得如此平凡,那张被灰白的头骨面具遮蔽的面,就连这身边的五人也未曾见过真容,却能透过眼窝感受着那份深不可测的寒意。

    “怎么还没回来......”

    维诺尔一边紧盯着露娅体征状态的变化,一边留意着周围环境的一举一动,适才他与露娅手背上的光轮有那么一瞬从光之极迸发出骇然的威光,六灵源极彼此相通,这显然是伊苏解放了光魅之力所产生的共鸣律动,到底遇到什么迫使伊苏完全解放灵甲之力呢?

    “唔......唔,热,好热......”

    露娅下意识地扯开胸口覆盖的衣物,从胸前覆盖那交错丑陋的赤鳞的缝隙中透出明灭不定的橙红晕光,此刻的她就像一个小火炉般,全身上下不断散发的灼灼的热气,甚至看见手臂所显现的鳞片已然出现翻卷蜕落的迹象。

    “啧!”

    维诺尔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将凝聚水灵素的右手按在露娅的胸口上,由此激越的凉意将在露娅体内躁动的炙热之流稍稍给镇压住,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

    ——“咿呀......”

    杂物仓门突然传入的喑哑开门声不禁让维诺尔紧绷的神经为之一颤,随之踏入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被无限放大......哒、哒、哒......

    “呼......”

    看到进来的人是旅馆馆长,这让维诺尔的戒备稍稍松弛下来。

    “大人,这是你们要的东西,给你!”

    馆长毕恭毕敬的将手中的包裹递给了维诺尔,但眼神却伈伈睍睍的不敢直视前方。

    接过包裹的维诺尔立即打开检查,之前伊苏所要求的东西,绝大多数为维稳露娅当前的身体状态所准备的。

    “好,麻烦你了。”

    “大人不用客气,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小的......就不打扰了。”

    馆长低头赔笑地向外退去,但语气透出的生涩感让维诺尔再度起了疑心——

    “诶,等等!”

    维诺尔叫住了馆长,吓得他原地打了一个哆嗦——

    “不...不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呢?”

    “给我们弄点吃的来,再备点干粮,还有......”

    “还有什么?”馆长不禁咽了咽口水。

    维诺尔眯起双眼,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道:“嗯......我只是想问,如果弄坏你们家的东西,要赔多少?”

    “这个......大人之前给小人的钱已经够多了,就算你要铲平这地方,也够了,对,够了够了!”

    馆长谄媚笑了笑,可见那紧紧互扣的双手在极力掩饰着他内心的畏惧。

    “这样啊......那你,快逃吧。”

    “呼......”伊苏握了握右手,却被从指尖蔓延下的紧致触感制约动作的进行,没想到只是一瞬间完全解放,身体肌理竟不堪负载而触发了自我应激保护。

    看着眼前已然空无一人的地下广场,两侧石柱上吊挂的火盆依稀跃动幽邃的焰光,伊苏脚底所站的高台中央刻有的徽记尤为眨眼,不曾料到这个神秘的组织竟阴魂不散地遍布整个大陆,那能支配灵源的邪物魂蚀至今仍未解开其中秘密,更遑论其中与六灵计划有着纠缠不清的关联,以及那个正一天天迫近的时刻.....

    “唔?怎么......”

    流转于右手背上的光轮,其中代表虚、炎两极突然光芒大作,伴随激越的强劲波动让刚刚稍歇的光之极不安地躁动起来。

    “他们有(危险)......”

    话音未落,外面旋即变传来一声沉重的嗡响——

    “你们快看!”

    “那边不是库斯迪克旅馆吗,发生什么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聚于巨响传出的方向,只见一道冲天的火光直冲霄汉,升腾的浓烈黑雾将黑格伦城上空迅速笼罩起来。

    “哟呼,居然给打偏了!”

    俊俏的男子一脸无所谓的挤了挤他那两道尖细的剑眉,凹陷的双眸凝望着轰散的杂物仓,右手拉下了立于旁侧那等身齐高的漆红铳枪上的拉把——

    ‘咔哒’一声,一个巨大的古铜弹壳旋即从足有大腿粗细的膛管蹦出,继而迅速填上下一枚弹体。

    “麦雷戈那家伙,还整天吹嘘自己多厉害,这下大伙都看到了吧,呸!”猴腮男狠猝了一口,下意识紧了紧套裹在双手上的机械钢爪。

    “看清楚了,格朗,并不是他没瞄准,而是敌人!”

    美艳的女子一把绷直了手中的灰青长鞭,加上本身玲珑浮突的高挑身材,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艾拉,你就会帮他说话,怪我没他帅咯?”

    “这是事实......”

    艾拉毫不客气的回道,顿时让格朗接不上话来。

    “都安静,看来这次的猎物不好对付了。”

    站在最前面的魁梧男子看着被滚滚浓烟围绕的杂物仓,在过往无数次战斗里,还未曾有当下这般谨慎。

    “诶,居然搞偷袭,那也尝尝我的!”

    维诺尔将身后的露娅在风灵素的结界安置好后,骤然紧握住自己的右手,流转的光轮顷刻加速将虚之灵极移至中心。

    “嗯?”

    魁梧男子眼神一凛,凭借身经百战的战斗直觉将穿戴着夸张拳铠的右臂向后一抡,在划出一道完美的半圆轨迹后与凭空出现的利刃相触,在‘铛’的一声嗡响同时,男子追击而至的踢击却鬼使神差地扑了个空......

    “库玛因!”

    “靠在一起!”

    其余两人二话不说,立即背靠背围城一圈。

    “刚刚发生什么了?”

    艾拉全神贯注地扫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不敢有任何懈怠,尽管没能捕捉到刚刚库玛因与敌人交锋一瞬的动作,但直觉告诉她敌人所用的应是一种空间跳跃的素体技法。

    跃迁回到原地的维诺尔感受着握剑虎口回馈来的酸麻感,没想到刚刚那下突袭没能占到半分便宜,当下敌众我寡,又要分神顾及露娅的情况下,只能依靠杂物仓这阵燃起的大火所引起的混乱拖延时间,不过敌人绝不会坐以待毙......

    ——“咻!”

    破空而出的炮击再度轰来,撩卷的空压将萦绕的滚滚浓烟往四周撕扯荡散,将这混乱的态势强行打开,随之而至的暗红鞭索宛若毒蛇般从右侧的烟瘴向维诺尔撕咬过来。

    “啧!”

    余光瞥视的少年一瞬作出回避的反应,矮身一蹲后迅速朝后侧露娅的方向移动,然而敌人在发起进攻的时候早已设下连环陷阱,只待这笼中猎物一步步落入不复之地。

    只见从后突然扑出的利爪不给维诺尔任何腾挪的空间,眼看离命中只差一寸之际,骤然从两者之间勾勒出的幽紫光圈将后退的少年地生生从眼前转移消失。

    “又给溜了!”

    刹住前突态势的格朗愤愤的甩了甩双手的钢爪。

    “不,他没有离开这里,你们看!”

    库玛因指向被大火焚成焦炭的杂物仓残亘,似乎有什么被覆盖在内里正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我闻到了宝物的味道……”

    艾拉一脸陶醉的作了个吮吸的表情,妖媚的双眼已然放出贪婪的欲望。

    “那还等什么?”

    格朗几欲大步向前,却被库玛因一手拦住:“等一下!”在缓缓环视一周后,继而说道:“我们出来不为别的,只为求财,你技法如此了得,为了不让这里遭受更大的破坏,不如我们各让一步,怎样?”

    身在暗处的维诺尔并没有回应,依旧沉默地在暗处观察着敌人的动向……

    “只要你肯与我们平分那猎物,我们会立刻离开,而本次的龙界之行也将放弃参与。”

    “什么,放弃?老大可没有……”

    格朗向库玛因怒瞪了一个眼色,显然对这自作主张的行为不接受,但话还说完,他们的耳际却传来一把声音。

    “可以,只要对方答应我们提出的条件!”

    这正是他们不曾目睹真容的老大那难辨雌雄的浑浊声音。

    “可老大,那我们这次……岂不是白来了?”

    “呵……”这声音冷笑了一下,并没有理会格朗的紧张。

    然而除了荒草木材所燃烧的噼啪声响外,并没有出现其他任何的回应……

    “看来交涉失败咯!”艾拉将鞭索用力地往地面抽甩出啪啪的锐响。

    “那没办法了。虽然不想与你为敌,但这猎物我们一定要得到!”

    库玛因那壮硕双臂往下用力一抖,佩戴的拳铠瞬即发出一阵纷扰的金属质咬合的声响,从体积上看似乎更为紧缩地将手臂包裹起来。

    那对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眸突然聚焦在一处,与此同时拳铠的腕部倏地射出几星银光,旋即炸裂。

    “在那!”

    艾拉一把甩出鞭索绑起地上一块燃烧的木柱向气息发生变化为位置砸去,果不其然,再现的身影带出一袭炽热的银焰,‘唰’地破开木柱欺身而至。

    “喂喂,原来是个毛头小子啊!”

    从旁插入的格朗用双爪对刺入的紫蔷薇剑往上一带,在弹开刃锋来势的同时,扭身抬腿就是一个回旋踢击。对此维诺尔亦是反应迅速,以右腿为轴心,左腿起身愣是将格朗的攻击截住。

    但这还没完,身后包抄而至的库玛因下手就是一记全力的下勾冲拳,拳铠肘部喷涌的白气更是进一步增加这份力道的冲量。

    “看你这次还望哪里逃!”

    然少年并没有像意料般那样再度施展跃迁之能进行极限逃脱,此刻他的脸上微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只见这记必然命中的冲拳被堪堪隔在维诺尔背心仅一指之遥,蕴含的劲力更是被一股等量的外力死死定住。不仅如此,就连格朗与艾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无形之力束缚而不得自拔。

    “呼,真险啊……”维诺尔重重地喘了口粗气,可见他的额侧已布满大滴的汗珠。

    “怎么动不了!”

    格朗用力想挣开,却发现这股无形的力量越绷越紧。

    “你是珈凝一族的人?”眼尖的库玛因看到维诺尔手中紫蔷薇剑上刻有代表珈凝氏族的‘cw’两个字母的缩写。

    “喔,你看出来了!”维诺尔挤了挤眉,余光却向远处那两发炮击的位置瞥了瞥,“那边还有人,对吧?”

    三人没有回答,但对于珈凝氏族的名号,帝国上下无人不知,特别是在对灵素法学领域的研究、掌握以及运用,更是无出其右。

    “由我来回答你这个问题,如何,维诺尔•珈凝先生,珈凝氏下任继承者,现任银焰骑士团统战部先锋官。”

    “老大!”

    看着自己那位神秘的老大出现,格朗像是看见救命稻草般两眼放光。

    “你看你看,他们不动了耶!”肥胖男子握着手中油腻的大烤腿*,一脸憨笑地望向库玛因三人。

    “别这么说他们,古拉托尼!”麦雷戈用那不输女性的妖艳容姿向艾拉自信的挑了挑眉,“我这就来,宝贝!”

    “看来你把我查得挺清楚的,可惜我不能把我朋友交给你们,猎龙铠们!”

    维诺尔少有地露出认真狠厉的神色,从他们口中这位‘老大’出现的瞬间,周围混乱的气息顿时冷却安定了下来,就连手背上的光轮也陷入了沉默。

    “朋友?你应该清楚她是什么才对……”

    “半龙人……对不?”

    “既然你知道,那还能称她朋友吗?”

    面前这张被灰白的头骨面具遮蔽的面,当维诺尔对上那眼窝内承载的漆黑眸子刹那,脑海深处有一对漆暗的手爪从中探出,顷刻将眼前的一切画面合拢于掌心内吞噬殆尽——

    “迪西斯,你居然……”

    “什么?”

    眼前的画面切换回现实,适才所见的画面不禁让维诺尔在喉咙稍稍泛起一阵恶心的反胃感。

    “朋友,就是不分种族,不分贵贱,或许在你们眼中她可能只是价值连城的珍宝,能够带给你们不可估量的财富,但在我眼里,她和普通人一样,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绝不允许你们轻贱她存在的意义。”

    “既然你不肯与我们合作,那就别浪费时间了!”这位‘老大’将破败的灰麻袖袍用力一扭,迅速令周围安定的气息再度狂乱起来——

    “风之五重灵吗?是个好东西......”

    本是无形的束缚之力在暴躁的气息侵扰下犹如实质般在三人体表缓缓显现,旋即开始寸寸龟裂!

    “你怎么会反式重构?”

    反式构筑,是珈凝氏族于研究灵素法学领域中的不传之秘,唯珈凝氏族历任掌权者直系血亲允以教授。算起族内当下这辈份,除了作为嫡子的维诺尔之外,也只剩下叔叔那五岁的小女儿有资格接触。

    在灵素法学中,一切素体均以最终显现作为构筑成功的标志,并进入内外灵轮动态联动状态,由此激活注入素体的力量。

    而致力素体研究的珈凝氏族发现,当一素体持续处于内外灵轮动态联动状态的时候,若在此时能将未显现的素体进行侵扰,用已显现素体中的力量转移入未显现素体内用作的显现催发,便可对显现素体从构筑根源处进行直接破坏,这就是反式构筑定律的核心。

    “那就让我们的狩猎继续吧!”

    ——“咔擦!”

    不约而同响起的脆鸣让三人得以重获自由,但此刻维诺尔已无暇顾忌这人的身份以及他所知道的事情,顿生的变故不得不得将精神百分之一百二十集中起来,去面对重整态势的猎龙铠队那如潮水般的猛烈攻势。

    “有老大在,这就轻松多了!”

    格朗挤眉冷笑,别看他体格瘦小,在这只队伍里他拥有的脚力与速度可是无出其右,与麦雷戈配合形成一远一近来进行对猎物的骚扰。当下也是不例外,每每维诺尔为提防远处射来的暗箭,格朗便会趁此从对方的弱侧进行补位突袭。

    “啧!”

    此刻维诺尔的脸上写满的尽是厌恶,不仅是格朗所展露出的猥琐的笑意,更是对当前形势被压制的无奈。

    “怎么了,乖乖接受我们提出的条件不就好了!”

    维诺尔冷哼一声,爆发的腕力把手中兵刃向外横拉吗,将相抵的利刃顶了回去,与预料那般,又是数枚暗箭从格朗错开的身影后疾射而来,丝毫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

    妖艳的紫刃肆意挥舞,刃锋迸溅的火花伴随‘叮叮’几声脆鸣,再一次将敌人的攻击尽数化解,可维诺尔自知敌人的进攻远不止于此——

    “嘿嘿,看我把你砸成渣渣。”

    借由燃烧的火光,可见古拉托尼脸上一改憨厚的愚笑,张口露出的尖牙是那碾碎猎物的狠辣,手中抡起夸张的暗红巨锤,劈头盖脸向维诺尔面门砸落!

    ——轰!

    扬起的烟尘随这撼地的巨响朝四周排山倒还袭来,这宛若天神的雷霆一击任谁都无法正面承受。

    “额,没有砸中么?”

    事发中心的肥胖男子看着被巨锤砸陷的地面,神情憨傻地挠了挠他滚圆的脑袋,然这一瞬的松懈,当耳际接收到破空的撕扯声,从烟瘴中抽甩出的花藤已然抹上他肥肉横生的项脖——

    “啪!”

    千钧一发之际,从反方向穿出的暗红鞭索将这花藤死死卷缠住,堪堪让古拉托尼逃过一劫。

    “好小子!让你尝尝姐姐的味道!”

    艾拉将索柄一扭,忽然从绷紧的灰青色鞭体上刺出无数细不可闻的针头,由此激越的电能激流沿交缠的花藤倒涌回发起的源头。

    激烈的酥麻感透过骨骼直接渗入维诺尔的灵息,尔后才令意识得以反馈出那股冲击的嗡鸣,却发现松脱紫蔷薇剑的右臂已短暂的失去知觉。

    伺机已久的库玛岂会错过这一锤定音的机会,凝于拳锋的劲力竟让擦过轨迹燃起一道炙热明亮的流火。

    “到此为止吧,喝啊!”

    人死后,真的如书中所说会前往忘忧止水,在两岸盛满的冥灵花送别下,沐浴冥渡斩断前尘,毫无牵挂地步入下个轮回吗?

    看着寸寸步进的拳锋,此刻维诺尔的内心不由自主勾起过去被自己曾视作玩笑的话题,或许一切的答案都在这口呼吸结束的瞬间得以揭晓......

    !!!

    “我觉得,你这个死样还能活久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