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圣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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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巫师崛起

    wed oct 05 14:27:04 cst 2016

    迪亚兹与他的手下们换上了威尼斯水兵的服饰,他剥下了死去军官的甲胄,俨然成了一名威风凛凛的敌方指挥官。

    借着伪装,他们混进了舰队构筑的封锁线,驶近热那亚港附近海域。威尼斯舰队已将港口团团围住,舰上的火焰弩炮正向城市不断倾泻弹药。远处就是热那亚城,市内建筑已在熊熊燃烧,但残破的城市议会旗帜还顽强不屈的伫立着。

    “我的同胞们坚持不了多久,丹多罗这个野心家一意孤行想成为地中海霸主,他们早有剪除我们的打算。”燃烧的城市令迪亚兹如坐针毡,他深知面对如此众多的敌舰,己方的力量太渺小了。

    雷诺建议道:“擒敌先擒王,打蛇打七寸,拿下他们的旗舰,形势就会扭转到我们这一边!”

    “是的,但这并不容易,您瞧,他们的旗舰‘恩里克号’,被一群护卫舰保护在中央,那些舰长都是恩里克家族成员担当的,类似我们这样的外围战舰根本无法接近。”迪亚兹指着远处的舰群,“如果强行闯入,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将我们击沉。”

    海上白帆如织,百多艘大小战舰组成编队,气势浩荡,不可一世。

    老铁匠露出难以意会的笑容,故意神秘兮兮的对迪亚兹说道:“你还没见过安妮的风姿吧。”

    迪亚兹不解其意,只得问安妮是哪一位尊贵的女士。

    赛菲对着天空吹了声口哨,只见昏暗的天色突然现出一缕亮光,厚重的云层像是被利剑劈开,天马的啸声震颤着大海。

    “既然打算与丹多罗彻底撕破脸,那就得用最炫的方式让他心服口服!伯伯,迪亚兹,我去去就来,你们大可以坐在甲板上喝杯下午茶。”

    迪亚兹如之前所有人那样,一副目瞪口呆的惊愕表情,他直愣愣的看着赛菲一个鹞子翻身坐上了天马,巨翼扇动的气浪将战舰掀得左右摇晃。

    “雷诺先生,我们是不是陷入了一场真实而又无法醒来的奇梦?”

    “我起初也这么认为,迪亚兹大使,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安妮展翼清啸,没有过多停留,贴着海面向着威尼斯人的旗舰奔袭而去。

    天马的神躯令各条战舰上的水手士兵一时忘记了职责,直到舰长们发现马背上的赛菲,这一人一马的目标无疑就是旗舰“恩里克号”。

    旗舰上的瞭望手在数海里外就觉察出异样,舰长立即命令旗手向护卫舰群发出旗语。内容无比清晰明确:各舰注意,集火攻击闯入者!各舰注意,集火攻击闯入者!

    各条战舰上百门大小弩炮开始装填转动,将照门瞄向低空掠海飞行的目标。在赛菲距离“恩里克号”五百码的距离上,密集的弩炮弹从各个方位织起了一张阻击火网。安妮立即升空而起,在垂直位面上轻松规避,而后继续不减速的发力冲刺。

    “恩里克号”上警铃大作,陆战军士们列队完毕,一排排矛尖指向天马袭来的方向。随着视野中那匹挥动巨翅的天马越来越近,指挥官感觉到麾下士兵们握着矛杆的手在颤抖。

    “别畏惧那个会‘水上飘’的江湖术士,他(她)不过是个凡人,一样害怕刀剑。你们是共和国的精锐战士,总督大人的近卫军,拿出勇气来,证明自己无愧这个称号!”

    指挥官刚刚激励起的士气在几分钟后便化为乌有,安妮在接近“恩里克号”船舷之际突然升空,有人认出了那位在梅塞大道上羞辱过安娜的小魔女。不过,他并没有机会喊出来,天马背上的小魔女手腕一抖,掌中飞出一道银光,击碎了帆桅的顶部。帆索完全脱落坠下,帆布铺天盖地的席卷了甲板,将集结起来的近卫军士们扫的七零八落。不明就里的士兵恐慌至极,有人开始卸甲跳水逃生。

    安妮在“恩里克号”的中部甲板降落,赛菲感觉心中无比痛快,终于能够不再顾及丹多罗这老贼的脸色,用法锤展现一次真性情了。

    甲板上残余的士兵已无心抵抗,那个身背怪书,手拿大头锤的女魔头的形象太过可怖,他们如同下饺子一般集体上演了跳海求生。

    赛菲此刻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深藏在指挥舱内的丹多罗,如果这老头儿有幸在场的话。她一脚踹开舱门,舰内过道里已是狼籍一片。赛菲意外捡到了丹多罗平时爱用的烟斗,一柄用象牙雕制的贡品,细腻精致,可能产自某个遥远的东方国度。她擦了擦烟斗,放进了衣袋,这件战利品可比迪亚兹送的那柄名贵多了。

    当她最后搜到丹多罗时,老头儿正和他的儿子拉内尔一起躲在指挥室里,全舰官兵都已逃散,众叛亲离的结局令他们无可奈何。

    “收起伪善的假面吧,总督先生,你的罪行已全部记录在案。不过,我仍很想知道,你堂堂一国元首,何以沦为巫师会的走狗。”这两个抖似筛糠的男人在她面前不过是待宰的羔羊,她并不急于动手。

    “巫师会……并不像你所想的那样……它的建立,其实源于一个伟大仁爱的理想。”比较拉内尔,丹多罗反而相对镇定一些,见赛菲并不急于处决自己,他正了正衣襟,“我可以坐下说么,制裁官大人?”

    赛菲点了点头,任由拉内尔将老总督扶起,倚靠在一张斜背椅上。她听到“伟大仁爱”这个词,倒不由好奇起来,这个老家伙究竟有多么厚颜无耻,才能将自己的恶行归为“伟大仁爱”呢?

    “你……是这个时代第一个接触到黄金圣杯的,对么?”

    “是又如何?”

    “那你可知道,这件圣器的出现意味着什么?神族,还有魔族,在那场持续千万年的永恒之战中失去了大部分族人,但现实是,胶着的战局天平永远无法被打破,除非……有一方掌握了它,黄金圣杯。”

    “这我当然知道,你勾结巫师会,不就是打算投靠魔族,妄想在人类全部沦为奴隶之后,在那个所谓的新世界谋取利益的人类奸细么?”她义正词严,怒张的银发威风凛凛,随时准备挥起法锤砸烂他那颗灌满坏水的脑袋。

    “不,你错了,小丫头。你武艺高强是不假,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是那么肤浅单纯。”丹多罗剧烈咳嗽着,即便她不出手,这位风烛残年的老政客也离辞世不远了。

    赛菲强压怒火,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本与那个人,卢西乌斯,年轻时曾是十字战争的英雄,对于魔族和异教徒,我们从不手软,死在我剑下的魔仆少说也有十多个了。直到十七年前,那场突袭教廷的变乱……”说到这里,他居然发出了嘿嘿的惨笑声,“那些伪善的神族天使,为了令教廷沦为他们控制下的傀儡,以顺利执行毁灭人类的归零计划,向我们彻底摊了牌。二十多位拒不从命的教廷官员,在突袭中集体殉难了。”

    赛菲心中一惊,立即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奥萝拉。原来,大检察官是死于神族之手。

    老人的语气中透着憎恨:“那些长翅膀的天使,内心真是比恶魔还要狠毒千百倍。恶魔不过是想奴役人类,而天使们,则是要让世界重新回到人类文明诞生前的原始状态,美其名曰‘净化’,呵呵,就是不见血的大屠杀罢了。在那场突袭中,我们毫无胜算,最后活下来的仅剩三个,我,还有波波纳,就是后来的切莱斯廷教皇。另一位,是卢西乌斯,其实,他的真实身份你应该能够猜到。”

    赛菲听到这里,心中顿时乱了方寸,达米安的真面目终于露出狐尾,不知罗杰能在黑魔法和诡术面前得以幸存么。

    “我的恩师……”她几乎把嘴唇咬出了血,以确定这不是一场恶梦。

    “达米安,他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人物,即便面对你的死刑判决,我依然会这么评价他。当面对神族不可战胜的天罚时,是他,达米安,率领我们三名幸存者向神族诈降,以获取那些偏执狂的信任。在那之后,是我们,一手建立起了巫师会!想不到吧,你视若生父的切莱斯廷,竟是巫师会的三位创始人之一。”

    她愤怒的一捶桌子,天堂之力涌起,整张桌案立即碎成了齑粉,吓得拉内尔面无人色。

    丹多罗的语气像是在安慰:“巫师会的理想,就是力阻归零计划的实现,我们别无选择,只有借助魔族的力量,玩弄危险的平衡游戏。于是,我们三个都成了生不如死的两面人,一边组织十字军开往前线,另一边却在后方散播黑死病制造混乱。当然,只有达米安与魔族单线联系。明白么!为了人类文明得以保存,必须让神魔战争的天平维持左右平衡,不偏不倚,任何一方的全面胜利,都意味着末日来临。只有将圣杯牢牢掌握在人类领袖的手中,文明方能得以存续。”

    “既然如此,老教皇又是如何殒命的?”

    丹多罗眼眶有些湿润,口中喃喃念叨着波波纳的名字,像是在悼念情谊深厚的老友。“他的死,确实事发突然。在诈降之后,波波纳被神族推上了教皇宝座,成为身份高贵的傀儡。他在巫师会的任务,就是掩护达米安的真实身份不被暴露,同时对神族使者虚以委蛇。……或许是神族识破了他诈降的意图,又或许是……请原谅,这一点我确实无从得知。几乎就在他遇难的同一天,天使们立即安排了新的傀儡,那个小丑,英诺森。”

    看来,在巫师会的三人当中,丹多罗也并非核心人物,更令赛菲震惊的是,连亲若父女的老教皇也不得不忍辱负重,苦心扮演着阴阳两面人的角色。

    “我承认,达米安与我,都或多或少受到魔族气息的影响,私欲和邪念占据了我们的灵魂。只有波波纳,那颗权杖顶端的白圣石令他守住了圣洁的心性。这些年来,威尼斯从和平无争的商业帝国,成为穷兵黩武的军事强国,都是我的私心一手造成的。”他的白发披散下来,沟壑纵横的脸变得更加苍老。

    “制裁官,你可以动手了。虽然开始时的理想高尚,但我已遗忘了初心。所谓的理想,不过是私欲扩张下的自我安慰。死在你的法锤下,我无怨无悔。来吧,拉内尔,我的孩子,死亡不过是新生的前缀,威尼斯的未来,就交给公民们自己选择吧。”

    看来,对于父亲丹多罗的内情,拉内尔也是第一次听闻,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此刻就像是个懵懂少年,完全不知该如何面对命运的嘲弄戏谑。

    得知这些惊人真相,赛菲已失去了复仇除恶的冲动。她像是被“归零”到了刚出生时的状态,对这个世界完全陌生。那些曾经熟悉的人与事,像是肆意变幻的魔方,不断颠覆她的认知。

    “撤返你的舰队,停止炮击和杀戮,让君士坦丁堡恢复到十字军战争前的状态,你能做到吗?”她打算给这对父子一个自新救赎的机会。

    未等丹多罗回应,拉内尔忙不迭的说道:“一定照办,一定照办,我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好生服侍父亲大人。威尼斯议会将选举出一位恩里克家族之外的新总督。”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丹多罗敢于将实情和盘托出,应当不会是虚情假意的缓兵之计。

    在离去之前,丹多罗再次叫住了她。

    “黄金圣杯此时在达米安手上,虽然对于人类而言,这暂时是安全的。但我知道他的心性,无时不刻都在饱受权欲的折磨。很快,那个叫卢齐菲罗的魔王会派出魔仆找到他的下落。你必须说服他同你合作,维持三界之间脆弱的平衡。如果他……已变成魔王的奴隶,或者是私欲膨胀的野心家,请立即毫不犹豫的杀了他。或许,你才是执掌圣杯的合适人选。”

    赛菲没有表态,而是收拾武器选择离开。海上似乎起了风浪,“恩里克号”开始轻微摇摆,正如她忐忑不安的心境。原来,老教皇对她的悉心抚育,就是为了有一天成为巫师会获取圣杯的工具。那他为何又将《圣魔录》传授予她,使她有了能与达米安、丹多罗对抗的资本?

    走在长长的战舰过道中,她左思右想也理不出一点儿头绪,那些纷乱的信息简直要扯碎她的大脑。可就在即将踏出船舱门的一刻,忽然觉出身后有白光闪动了几下。

    这不寻常的变化立即令她放松的心弦一下绷紧,几乎是狂奔着回到了指挥室。丹多罗父子已失去了生命迹象,两人的前胸被锐器捅穿,伤口几乎是在同一部位。她试着用止血凝气咒留住拉内尔最后一口气,但他的手指搐动几下后也再没了反应。

    船舱壁是三面密封的,除了从正面的舱门进入,否则不可能有机会痛下杀手。她反复回忆几分钟前的场景,确认除了她与丹多罗父子,没有第四个人潜伏在舱内。

    她意识到这是一起栽赃嫁祸的阴谋,而杀人者的手段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究竟是谁,如此卑鄙下作的要置她于不义呢?

    赛菲闻到了浓烈的烟味,船舱内的温度骤然升高,“恩里克号”正在燃烧!木壳战舰无法经受烈焰的炙烤,舱壁正在迅速炭化,熊熊烈焰封住了逃生的过道。她急中生智,用坚锤击破了舱底,自破口中潜入大海。当她从海面再次探出头来,“恩里克号”已烧剩黑色的龙骨,丹多罗父子带着忏悔,还有他们难以抑制的野心,一起化作了漫天燃烟。

    旗舰焚毁,失去号令的威尼斯舰队方寸大乱,队形开始溃散,向着本国海港混乱无章的急速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