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圣杯
字体: 16 + -

第三十四章 海中地牢

    thu sep 29 20:03:19 cst 2016

    里海上空的气压很低,这本不该是深秋应有的气候。但据海岸沿线的渔民介绍,无论内陆地区的气候如何变化,里海海域一直是这该死的压抑天气,一接近海边,人就喘得厉害,越接近海中央,这种压迫感几乎要令人断气。近些年来,远海捕捞几乎停顿了,没人愿意忍受低压云团下的雷暴骤雨出海冒险。

    安妮贴着云层低飞,这在赛菲看来是一件极危险的工作。但像这样的恶劣天候在里海已经肆虐了十多个年头,对三位冒险者而言,消极等待不如主动争取,为了救出那位伟大的主教,冒这份险是完全值得的。

    脚下,沉阴的海面翻腾着灰白的细浪,这令赛菲回想起一年多前在爱琴海寻找伊凡时的情景,但里海带给他们的是那种绝望的压抑感。褐色云层下,整片海域就像是一处可怖的牢笼。

    “我们这是搜寻多久了?”雷诺扭头询问着卡尔。

    “至少也有两个多小时了,是不是让安妮歇一会儿,它一定累坏了。”

    前方是一片雨区,云层下的雨况变得十分随机,通常暴雨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形下突降。在劲风裹胁下,雨线呈现很大的倾斜角,安妮的眼睑中进了水,感到眼部不适的它开始上下起伏,飞行线路变得扭曲。

    “我们已在海域的中心,不知它能否坚持飞回海岸线。”赛菲为安妮的体力储备感到忧虑,扯了扯它的鬃须,示意立即飞返。

    云层越积越厚,并映出一股股亮光,那是狂怒的雷暴在汇聚。

    安妮吭哧着粗气,将神翼伸至展幅极限,持续加速,一心想在雷暴倾泻而下之前冲出雨区。但眼前的景象令天马也为之战栗,万道闪电组成的“雷光密林”几乎同一时间刺向海面,那种能够灼伤球眼的炽亮将灰蒙蒙的海面映成一片光海。

    安妮不得不在雷光密林中侧飞穿行,这大大增加了它的体力消耗。几分钟后,好运气舍弃了冒险者,一道粗亮的闪电直接命中了他们,赛菲似乎事前有了预感,手中的《圣魔录》接下了这股雷霆伟力,但巨大的电场冲击力将骑手与马儿一齐震晕,他们在半空中失去了知觉,三人一马像是四片狂风中的落叶,痛苦无依的坠进狂躁不息的怒海。

    从跌进冰冷刺骨海水的第一秒开始,赛菲就死死抓住安妮的长尾巴,有了在地中海遇险的经验,她在面对海浪时沉着了不少。安妮宽幅的巨翅提供了优良的浮力,成为落水伙伴们十分可靠的救生筏。不一会儿,老雷诺也从水中冒出头来,身背的铸造锤险些将他拖入幽深海底,他哇的吐出一口海水,剧烈咳嗽道:“卡尔呢?你看到卡尔皇子了吗?”

    赛菲拼命摇着头,身体随着波浪一起一伏。

    “我们不能失去他,你等着,我潜下去!”

    赛菲阻止道:“伯伯,你背着个大铁疙瘩行动不便,还是我下去吧。”

    她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探进水中。海平面下一片漆黑,她将《圣魔录》护在前方,低声道:“圣典的秘境之光,刺破这片深海吧,将我带到落难的皇子身边。”

    圣典果然映出一片雪亮的光,将附近一海里的区域从暗幕中拉了出来。不远处,卡尔仍在水中不断下沉,他身披的坚甲,还有沉重的剑盾,成为加害他的罪魁祸首。

    她其实不习水性,但手中的《圣魔录》似有灵性,一股无形之力推动着她,一路滑向呛水的皇子。

    卡尔入水不久后便失去了知觉,眼前陷于一片黑暗。奇怪的是,在这无光的视野中,他见到了赛菲身着绮丽的彩裙,正在向他翩翩起舞。她的舞步轻盈,胡旋影只,步伐越来越快,身周散发出无数光的粒子。那些光粒子愈聚愈多,也愈聚愈密,终于汇成夺目的生命之光,穿透这无尽黑暗。当他再度重见光明时,口鼻已暴露在海平面之上,宝贵但咸腥的空气灌入肺泡。

    赛菲正从身后环抱住他,“卡尔,快抓住安妮的翅膀!风浪越来越大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很高兴你从海底再度返回,我的皇子殿下,接下来,我们该是好好冲一把浪了!”老雷诺看起来情绪不坏。是啊,在空中惨遭雷劈,运气还能再坏到哪里去呢?卡尔苦笑着,牢牢抱住天马的飞翼。

    果然,五人多高的巨浪迎头拍来,他们连人带马被这冲力一下带出百多米的距离,还未等喘过气来,又一组巨浪接踵而至。

    “米海尔老友,这就是你送我们的见面礼吗?这可不太友好。”雷诺一边与风浪搏头,一边发出爽朗的大笑声。

    恶浪将他们击退了五六海里,浪花的最后一击,把三人重重抛上了一片湿软的沙滩,安妮扑腾着湿漉漉的翅膀,咴咴低吼,侧倒在沙中喘息。

    赛菲在沙滩上撑坐起来,这是海中难得的一片小沙洲,方圆不过一里多地,沙洲没有植被,涨潮时,这处孤洲极有可能会被海流吞没。

    在沙洲的中心,有一片低矮的黑礁石,算是这里唯一值得注目的事物。

    老雷诺呸呸吐出嘴中渗进的沙子,一脸兴奋的说道:“你瞧,米海尔这老家伙一定听到了我的抱怨,赶紧为我们提供了这片避难所。”

    只有卡尔还仰面躺倒在沙地,像是再一次休克了过去。

    “不好,这小子一定是肺里灌足了海水,得替他压出来。”雷诺困难的在沙地中挪步,而后反复按压他的胸膛,又替他做着人工呼吸。皇子的嘴边淌出几道水迹,但仍没有好转的迹象。

    “赛菲儿,你来试试吧,他……嘿嘿”老雷诺坏笑着挠挠头,像是欲言又止。

    “伯伯,你这话的意思是……”

    “你还看不出来么?这小子对你很上心,他肯抛弃锦衣玉食的生活跟着咱们出生入死,还不是为了你。行啦,先救人要紧,说不定他对你的气息更敏感,一口气真能缓过来。”

    雷诺的话令赛菲羞红了脸,她已将身心许给了罗杰,自然不能再留位置给其他男子。然而,从并肩对抗突厥大军开始,皇子的这份情谊也确实是真诚的,她不能也不应伤害他,当务之急是将皇子救醒,再将心迹慢慢表明。

    正如雷诺所预料的那样,赛菲气吐如兰,馨香柔美,这富有感染力的气息很快令卡尔恢复知觉。尤其在两人嘴唇相触时,他甚至发出了轻轻的哼声。终于,随着一大口咸涩海水翻江倒海的吐出,他在猛烈的咳嗽中苏醒了。

    “这……这里是哪儿?我们回到岸上了吗?”他揉按着太阳穴,感觉大脑刺痛。

    “很遗憾,皇子殿下,我们仍被无助的困在海上,不过,命运之神给了我们一丝小小的宽慰,这片随时可能被淹没的小沙洲,此时还顽强的昂首在海平面上。”雷诺想在怀中摸取烟斗,却发现在刚才激烈的搏浪中,他的烟具早被急流冲走了。

    雷诺懊丧的表情让赛菲联想起比尔叔叔每次找不到酒瓶时的那种抓狂的模样,不由安慰道:“等回到尼西尔,我一定为您再买一个更好的。”

    雷诺摆了摆说道:“算了吧,那座沦落的小城中也没有看得入眼的商家,怎么可能买到称心满意的烟具。”

    老铁匠无心说出的那句“沦落小城”,令卡尔内心一阵刺痛,罗马人与生俱来的荣誉感激发起他的羞耻心。卡尔狠狠攥紧拳头打定了主意,此番事成回到尼西尔,一定激励父皇重新起兵夺回君士坦丁堡,恢复祖辈的荣光。

    正在他暗下决心之时,耳边传来赛菲急切的声音:“快看!涨潮了,我们在这里呆不了多久!”

    “先转移到那片礁石上去,说不定礁石顶部可以勉强维持在海平面之上。”在雷诺的建议下,三人决定爬上礁石暂避疯涨的海潮。

    “好安妮,这里已经不适合你休息了,赶紧回到天界吧,吃饱喂足了再回来。我会时时想你,亲爱的。”她吻别了天马,快步踏上了礁石堆。

    沙洲是含沙质的海流自然冲积而成,但这片深黑色的礁石明显是由火山岩构成,两者地质地貌迥异,显得颇为突兀。

    海平面抬升的很快,卡尔刚才仰躺的那块沙地已经被海水吞没了。礁石堆的根基部也被海潮浸染,雷诺挥动铸造锤敲打了几下,石堆中传来空洞的回声。

    “听起来,里面像是别有洞天呐。我们开始转运了,即便一时找不到米海尔,下面的空间也足够我们躲避海潮了。”雷诺说着,开始用锤柄撬动那些沉重的火山岩块。

    “它们像是被人工堆垒起来的,彼此的缝隙很大!”卡尔拔出长剑,配合着雷诺一起撬动。

    随着两个男人一齐发力,最顶端的那块礁石被撬落了下来,露出黑洞洞的入口。

    “这是命运的安排,最美妙精巧的安排!我敢打赌,那处地牢的入口一定就在这里!”雷诺迫不及待的将下半身探了进去,当仁不让的想打头阵。

    “老伯,让我先来吧,咱们带的火把都被海水浸湿了,现在只有它能提供视线。”她指了指那部奇书,雷诺见识过此书的精妙,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在理,将头阵让给了赛菲。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洞中的空间并不很大,深度也很有限,内部环境也不像是留有玄虚,遍地的海鸟粪十分粘脚。

    “我们真是走了狗屎……噢不,这下成了鸟屎运,费尽心机,不过得到了一处躲雨棚。”这样的结果令雷诺大失所望。

    卡尔第三个钻了进来,这空间已经显得有点拥挤。

    “你们有什么重大发现么?”

    皇子的好奇心引发了雷诺的不满。“重大发现?如果脚下那些粘乎乎的鸟粪可以算的话,那么我会回答你:是!”

    赛菲没有心玩笑,继续搜寻每一处可疑点,但当她也发现无迹可寻之后,心情一下恶劣到了极点。

    “看来我们的征途到此为止了,也许,关于那则哑谜的解释根本就是错误的。”她不满的瞟了卡尔一眼,刚才为了救他而不得不两唇相触,这感觉令她直到现在还相当不适。

    卡尔最经不得心爱之人的责难,气馁之下,只得将长剑用力插在地上,心情郁闷到了极致。谁曾料到,他长剑刚插进地面,整座石室就开始剧烈颤动起来,不断有细碎石子从头顶洒落。

    赛菲不由冷笑道:“皇子殿下你好大的脾气,这是要把我们三个一起埋葬了吗?”

    这场小型地震越发强烈,卡尔既害怕又后悔,眼巴巴望着雷诺:“我们立即返回吧,被埋在这不知名的地方变成枯骨一具可就糟了。”

    “来,让我们靠在一起,相互抱紧。”雷诺张臂膀迎向两位年轻人。

    “临死前还要展现爱与亲情么?我才不要。”她又白了卡尔一眼,心中又怨又悔,早知道就将这个丧门星送回尼西亚了。

    “还在等什么!快!”雷诺一把将两人揽进宽厚的胸怀,几乎就在同一刻,石室地面崩塌了,三人齐声惊呼着坠进深不可测的洞底。

    下坠持续了足有一分多钟,依照常理,下坠的过程应该是越落越快,自由落体处在不断的加速中。但三人都明显体会到,在下落的后半段,速度开始减缓,最后竟稳稳落在洞底。

    “感谢上帝,我们还活着?”皇子摸了摸脑袋,确认自己的感官都还正常。

    赛菲指着身下垫着的《圣魔录》,语气生硬道:“你应该感谢它,在危难时刻做了救命的升降梯。”

    “这里的空气非常湿润,看来我们正处在海平面下方,细微的水粒渗过洞壁不停的钻进来。”雷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雾,神情相当镇定,看来他对这一切似乎有预感。

    这里应是一处海底岩洞,洞顶垂下林立的石钟乳,不过滴答的水珠依然是咸腥的。洞穴深处雾气茫茫,湿润得像有微不可见的粉尘扑面。

    “真不知道这诡异的海底洞会通向哪里,不过,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前方可能会有惊险的恶斗等着我们。”卡尔从背后取下龙纹盾,平端着剑,弯着腿探索前进。

    赛菲不以为然道:“皇子殿下,你的神经绷得太紧了,这不过是一处极平常的海洞,我用审判之眼侦测过了,没有太多的异样。”

    卡尔的警戒应战的姿势不变,语气坚定的说道:“也许你们感知不到,我对这里的气场太过熟悉了,与皇家墓地的气息几无二致。”

    “你是说,这里类似于罗马帝陵?”雷诺显得极为惊讶,虽然卡尔缺乏应对危急场面的经验,但他毕竟是皇室成员,对帝国深藏的一面比常人敏感的多。

    洞穴深处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初听像是海潮拍岸,再听则是嘶哑的人声。这声音像是被无数道纱帐阻碍,朦胧不清,似真似幻。

    “这毛头小子说的没错,此处的确可以算作帝国陵园,而埋葬的君王,只有一位。”那声音终于变得清晰起来,每一个音节都准确的拍打在三人的耳膜表面。

    只见走道的不远方突然腾起一片白雾,紧接着,一条半透明的人形幽幽立起,他头顶的皇冠同样虚幻不清,面部苍白的肌肉可能是生前留下的幻象,只有那具若隐若现的骨架才是真实的。

    赛菲本不畏惧亡灵,但眼前这只不死怪物居然躲过了她的审判之眼,这才是令她汗毛倒竖的地方。

    “肮脏的不死怪,报上名来,你的宿主究竟是谁!”她的制裁锤感觉到了亡灵的存在,开始凝聚银光。

    “注意你的措词,无礼的小丫头,你是在和这个星球上最伟大的君王对话。”那亡灵语气中带着愠怒,身周的白雾显得更浓了。

    雷诺附在卡尔耳边:“这也许是某位灵魂被困于此的先帝,你该礼貌的弄清楚他的身份。”接着又对赛菲严肃道:“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战斗,这里的形势对我们并不有利。”

    卡尔收起剑盾,朝那亡灵君主半跪行礼:“卡尔.拉斯卡利斯,提奥多勒之子,帝国储君。请教先君尊号。”

    亡灵轻轻哼了一声,回应道:“年轻的储君,你怎与这两个卑贱的平民混在一处。”他朝赛菲瞥了一眼,接着又对卡尔动情的说道:“至于朕,想必你应有耳闻。伟大的民法典,帝国的中兴,对地中海故土的攻略,啊……可惜往事已远,那些伟业功绩终究湮没于尘埃了。”

    三人同时惊呼道:“查士丁尼大帝!”

    卡尔丢弃了剑与盾,五体投地膜拜着,激动的话语听起来极不连贯:“帝国伟人,请接受渺小后人虔诚的敬仰吧,相对于太阳般永恒的您,我们只是地面上卑微的蝼蚁罢了。”

    赛菲虽然保持着庄重恭敬,但对卡尔嗑头如捣蒜的样子很是不爽,转向查士丁尼的鬼魂直接了当道:“皇帝陛下,虽然不是您的子民,但我此刻的敬意并不比他少,此番前来,我们三人是带着重要的任务。”

    查士丁尼似乎对她的态度并不满意:“首先纠正一下,年轻的女士,无论你出生在欧洲大陆哪块角落,都是帝国的子民。第二,我对你的任务并不关心,我所在意的,是如何决定你和你伙伴们的生死。”

    雷诺一言不发,他心中冒出层层疑虑,先君的亡魂理应身在帝陵之中,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茫茫大海的底端,是谁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将之裹胁于此?

    另一边,赛菲的火爆脾气又一次被激起,她不客气的回应道:“帝国的荣耀早已逝去了,不是么?早在您的时代之前,匈人,还有哥特人,这些西迁的蛮族一遍遍的扫荡了帝国行将就木的病体,您对北非发动的远征看起来伟大恢宏,但那不过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罢了。不信您可以问问这位皇族后裔,东方帝都君士坦丁堡是如何沦亡的?”

    雷诺几次想打断她,想不到这丫头嘴上功夫厉害,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心中块垒全甩了出去。

    那鬼魂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洞穴中出现了阵阵颤动。

    “你在胡说!那座东方堡垒是不可能被攻陷的!”

    卡尔在宫廷历史课上学到过,这位查士丁尼大帝在世时脾气算不得很好,想不到死后依然保持着易怒的习惯。他接着赛菲的话茬解释道:“是黄金圣杯,伟大的先皇,那些觊觎圣物的恶徒打着上帝的旗号,蹂躏践踏了我们的城市。我等此番涉险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邀请大主教米海尔重新出山,以解圣杯引发的灾祸。这是当朝皇帝的赦免令,大主教的异端判决已然失效。如果他真的被囚于此地,请即刻放人。”

    卡尔展示了提奥多勒皇帝的赦免令,他在开口前考虑了措词,用了“邀请”,而非“解救”,是因为他已隐约预感到查士丁尼亡灵的突然现身,说不定是被人刻意安置在此处充当地牢守卫,就像赛菲提到的圣库中那五位古罗马先帝那样。

    鬼魂听完卡尔的解释,竟嘿嘿冷笑起来,激起三人一身鸡皮疙瘩。

    “我预料的没错,你们的目标果然就是那个该死的囚徒!我失去了帝陵的优越生活,被遣送到这阴暗潮湿充满海腥味的地方,就是因为他!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赦免令?你认为我,千古一帝的查士丁尼,能理会一个后代君王的命令吗?”亡魂发出震耳咆哮,心中的怨念随着刺耳声浪扩散开来。

    “既然你们那么想再见到他,那么请吧,他就在那儿,十多年一步也未曾离开过。”

    亡魂将枯指点了点身后的一根巨型钟乳石,三位冒险者这才发现,原来石柱上竟绑着一个人,他的衣袍与周边的石头浑然一色,连头发与肤色也因为天长日久的囚禁生活而变得灰头土脸,整个人几乎隐入了石中,若不细加察看,则很容易将他忽略。

    “米海尔老友,是你么?我是雷诺.卡斯提尔!隔着十七年的漫长光景,我们终于又在这地牢中相会了。”雷诺一时激动,居然忘了危险的存在,他朝石柱疾奔而去,那亡魂指间轻轻一弹,奔走中的老铁匠像是挨了重重一拳,整个身子被反冲力量撞了回来,后背连着撞断三根石钟乳,痛的一时说不出话来。赛菲急忙奔到他身边,好在骨骼并未裂开变形,只是伤到了皮肉。

    “别紧张,也别激动,这个囚徒他现在还开不了口,”亡魂冷冷瞧着雷诺的惨状,“你们看到的,其实只是他的幻象,真正的他其实被困在时间线之外的位面中,你们一定听说过‘时间牢笼’吧。”

    赛菲心中一凉,预感到事态的棘手,立即回想起自己在圣库之末险些被造物主的影像打入时间牢笼。

    “你们此刻一定将我恨之入骨,责怪我为何使出这般绝情狠毒的招术来囚禁一个老头儿。是的,这不人道,但是,你们可曾知道……”查士丁尼的亡者之目中射出寒冷残光,“这是他自己提出的流放请求,而我那个不肖子孙伊萨克,居然答应了他的荒唐要求。听懂了吗,米海尔,这个愚蠢透顶的老头,他是在自掘坟墓,而我,被他移魂至此,充当可悲的守墓人!”

    卡尔惊问道:“那这处时间牢笼,也是他……”

    “没错,是他自己设下的牢笼,一座关押他自己的牢笼!在我看来,这不是什么流放,而是名副其实的隐居,目的仅是为了向世人隐瞒那座黄金圣杯的下落。而事实是,他的隐居起不了什么作用,圣杯还是丢了。”

    受伤不起的雷诺困难的回应道:“至少……他牺牲了自由,换来了人间十七年的安定日子。”

    “十七年?呵呵……”亡魂仰对着洞顶叹息,“对我而言,千年又当如何,在这不生不灭的地牢中永远充当狱卒。”

    卡尔重新拾起了剑与盾,壮着胆站到查士丁尼面前:“还请先皇陛下告诉我,如何方能结束这位米海尔大主教的囚徒生活。”

    “很好,你再次举起了武器,不再用畏惧的眼神看着我,有点儿像个罗马储君了。但若想打倒我,恐怕绝无这个可能。”亡魂再次环视了整处地牢,眼眶中似乎有些哀伤,“这个地方,我呆久了,也呆够了,如果你能接住我三招,小储君,我就将米海尔从牢笼中唤醒。再提醒一句,旁人可不允许插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