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童话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才把那张纸也给我的！”看到一旁偷笑的斯巴达，烨柰开始了歇斯底里。
“莫非……”斯巴达也觉得自己猜中了。
“没错，我没有忘记带。”烨柰的手心凝聚起短暂的光芒，几张陈旧的羊皮纸现了出来，“很神奇的魔法，你我都不了解。”
斯巴达微微蹙眉，“说说你的体验。”
“刚才，我的意识一直是存在的，我了解纸上当时要进行的故事。我也随时可以脱离它——的控制。”
“果然……你不是那种会忘事的人。不过，好像连你都变得不自信了呢。”斯巴达笑了笑，“还是说，是你太自信了？”
烨柰也笑道:“没有想到呢，竟然存在这样强大的魔法。”
斯巴达眯起眼睛，“未必是强大。”
“少装神秘了，说得好像你知道似得。”灰又给斯巴达脚底下拆了块儿板子。斯巴达猛然凝固，仿佛整个世界的画风都随之改变了。
这棵大树城堡中由蜿蜒崎岖的小路连接无数大大小小的房间、厅室，淡黄是这巨树城堡内部的色调。
斯巴达记得，人界也有许许多多如“来逢”的“海底世界公园”中——其实他只记得这里了，因为距离轻月比较近——类似的人工巨树通道，但与这棵是没有可比性的。
他忽然想起来，在哈妮丝很小的时候，他与烨柰两人带着她去过一次这种公园，不过不记得是哪里的了，只记得她调皮趁两人吵嘴的时候把一头北极熊放了出来。斯巴达想不明白她是怎么放出来的呢？后来看到巨额的罚款，他意识到，她大概是使用了她天生魔族的神力吧。
斯巴达回头望了望哈妮丝，她正在努力蹦跳着试图够到灰头顶上的魇萍果，而林与叶正在一边大口吃着魇萍果，一边充满着兴致看她焦急地活动。
斯巴达笑了笑:没想到这家伙还带着这种东西呢。
那是一种魔界的果实，据说，它的名字是从人界的苹果得来，但好像有人觉得苹字太无趣，便改为了萍。它能够使人精神与肉体感到舒爽，对魔力的调节有一定好处。在某些特别的时候食用它还会产生奇特的精神效果。而它对于精神方面的功效是它最大的特点，也似乎是名首字的含义。
“呜哇啊！！”
哈妮丝看着米林和米叶都吃了许多，急得转身便去和米林抢了起来。
见这情景，大家索性休息一会儿，吃着灰带的魇苹果。
“大概可以肯定，这里是那个恶魔——恒星所创造的吧？”烨柰说道。
“嗯，那个女人……会是他的妻子吗？”斯巴达思索着，话锋忽转，“等等，她不是人类……为什么……我会连普通人类和魔族……”
烨柰接道:“不，在我看来，也是普通的人类，没错。”
“能够遮掩自身的气息……？”灰——或许是代替斯巴达——提出了一个猜想，“之前那一幕，恐并非当年的真实情境——不，这并没有什么意义……”
“那……”烨柰欲言。
斯巴达摇了摇头，“大概，恒星只是不想遗忘它们吧。”
“并且也喜欢幻想？”灰再次补充。
“不知道将要看到的，会是真的，还是假的呢。”烨柰无奈地笑道。
斯巴达和灰也一起笑了笑。而孩子们却什么也不明白。其实大人也和他们一样，孩子们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何而笑罢了。
躺了坐了一会儿，便再次出发了。
“带着那个羊皮纸……就能够扮演恒星了吗？”米叶忽然问道。
“大概吧。你想尝试吗？不知道换了人还好不好用呢。”烨柰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着说道，又想起来，“达，那壁炉里那一张……”
“这个恐怕我们要多留心了。藏在那个地方那么久，应是不会与这里有什么联系。主人或许都忘记了。”斯巴达说道，“不过，记得那纸上的话吗？如果是恒星的妻子，那一定是相识不久的时候。我也更愿意相信那是她。”
“嗯，的确。你一开始便猜到我不会忘记带它，便把这张纸也交给我，毕竟如果都拥有魔力的话，或许会产生共鸣之类的，对吧？”
“嗯，我希望它们能够呆在一起，在一个人身上。”
暖色调的花纹不知是人为添加上去的，还是这棵巨大的树本身即是如此。
不过，那些花纹看起来与深深镶嵌在木壁中的图案是那样分明，却是同样好看。不知道它们有何意思，好像只是用来妆点这——对于人界来说，只有童话里才存在的树中城堡的一样。
“你们看，这像不像灰叔的角！”哈妮丝指着墙上一处深陷的纹路忽叫道。虽说大家在看过之后感到十分尴尬，但比起其他的图案来说，确实要形象很多了——大概只是哈妮丝想要从各个角度找到更多乐趣吧。
不知穿过了几个小房间——但或许这只是像房间一样的通道——将他们包围起来的蜿蜒的树干与崎岖的道路渐渐平滑起来，像普通的墙壁一样，上边的图案与纹路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奇异生物的简单画像，描绘或浅浅地刻在那里。
不仅仅是孩子们，大人的目光也被深深地抓住了。
“艺术家……嗯？”斯巴达伸了伸腰，又扭了几下胳膊，像是要与谁比试什么似得。
“是啊，真是不简单……究竟是如何打造的这一切呢？”烨柰又如往常那般平稳，回忆并欣赏着这座微妙的“艺术宫殿”。
“有多久没有见过它们了呢？”灰道出了吸引他们的真相——这些木壁上刻画的魔界动物与恶魔们，有许多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或是听过了。
很快，他们进入了一间塔楼一样的宽大屋子，螺旋状的阶梯亦是木枝与根茎所构成，它在屋子的中央，好像环绕着一个看不见的轴，向上延伸，边缘也与屋子的墙壁间隔着一点距离。不知有多高，不过可以清楚地望见，在通往穹顶的旅途中，有许多条小路从阶梯中探出，前往这座小塔楼的壁外。还有窗户。屋子依旧是令人暖暖的，只是木壁的色彩更加繁复，却仿佛持有某种魔法一般，温柔地融合在一起，并不缭乱。
在墙壁的一侧，一幅大约两三米长的精美油画安静地挂在上边，而画中右侧滔天的海浪却仿佛令它躁动了起来。
它的天空看起来像是刚刚入夜，只有最上边的天空映射出一点火红。
海雾占据了几乎半个画面，却不是很浓，依稀能够透出天空，在它底下是一艘极小的帆船，然而细看却是中大型帆船的构造——是画面的内容很大，不过，仅仅是看着画面就可以得知这不是一幅小小的“特写”了。
船只虽小，却是无比生动，船员们紧张狂热的气氛竟仿佛能够传达给画前的观众——不知是为身后恐怖的巨浪，还是头顶的海雾中那抹淡淡的、诡异的黑色。
那抹黑色几乎与夜相融——在并不很浓的雾中，隐约透露出来。是沉重、粗糙的黑色，能够覆盖天空的黑色。
在前方，便是岩石、海岸，但是在这幅画中，数百米的距离也显得分外遥远了。
“比你如何？”烨柰向斯巴达问道。
“是呀是呀，有没有你画的好呢？”哈妮丝也附和道。
斯巴达只是低头看着哈妮丝，笑了笑又回过头来。他知道，烨柰只是玩笑，而哈妮丝却是真的想要了解。
“对了！哈妮说过，达叔画画也很厉害的。”米林也说起来，米叶则是用充满憧憬的眼神抬头望着斯巴达。
“很厉害，很厉害的。”灰说着，又补充道“大概和你们老爸差不多吧。喜欢的话以后带你们好好看看。”暗自想到：哈妮丝竟然允许了米林叫她哈妮，难道她对艺术的执着胜过了对兄长的恨？想到这里，不禁在心里笑了笑。
“并且，这不是普通的画呀。”说完，斯巴达看向了烨柰。
“来，做好准备，我们要出发了。”看着有些不解的孩子们，烨柰笑了笑，“到画中去。”
耳边忽然传来清凉的流水声，转瞬便惊如汹涛。
视线也渐渐暗淡，却渗透着一点海蓝色。
……
耳边的海浪转为了海鸟的轻鸣。
头顶是暗蓝色的天空，太阳已不见了踪影。远方的海面上还有淡淡的雾气萦绕着。
好像身体缓缓地降落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上。
“找到你了。”男人优雅的嗓音无比温柔，温柔地令人有些哀伤。
对斯巴达与灰来说，这音色或许是有一点熟悉的。
不是柰？
那是一个留有黑色长直发的男人，面前几缕发丝不听话地飘摇着，露出英俊又略带叛逆的五官。一如他的嗓音，温和的面庞充满了温柔，竟似有些许笑意。
还有一个女人，在他的身边，那是大家都认得的。
灰示意孩子们不要出声，并笑着对无比惊讶且好奇的孩子们点了点头。
烨柰对孩子们微微一笑，便又专心观察并思考目前的状况了，似乎并不担心什么。
然而，孩子们瞪大的眼眸中，却反射出了一个恐怖的身形——
他们在一头巨龙的背上。
另一边的那个男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自顾自地说着什么。
“……再见。”只是到最后，几乎都听不到了。
他墨色的衣着十分简洁，而他的话语，却好像有些复杂。
巨龙在快速下降，口中亦不时冒出朵朵火花，绽放在身后的空气中——它好像在追寻着什么。
巨龙冲进了雾中，红色的火光点亮了周边大片的海雾，却未有将它们燃尽——
忽然之间，龙背上爆发出大片灰白色的光芒，一道同样色调且极为宽阔的巨大闪电直劈而下，透过了黑衣的男人，仿佛将天海贯穿，将一切毁灭。
巨龙猛地一震，几乎跌到海里。它在怒吼，它把目标转移给了身后的人。
“来。”烨柰给了斯巴达一个眼神。
他们随着烨柰在空中飞翔，不知是托何力之故，紧紧跟随着那个男人。
此时男人的躯体已经变得无比坚韧，灰色的皮肤与分明的棱角令斯巴达与灰的眼中映出了“熟悉”。
瞳中那漆黑似墨的火焰颤抖着，不知是黑炎本身在飘摇，还是有人在上边“写”下了什么。
男人的左臂外侧延伸出一段微微弯曲的细长骨骼，像是细刃弯刀，又好似刀鞘一般——然而那确是刀鞘。
在场的大人们忽然眼神一聚，同时望向了男人的右手——
他的左臂怀抱着女人，右手则持着一柄散发出淡淡暗紫色光芒的长刀。
“阎魔刀……”斯巴达感到惊讶，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
阎魔刀陪伴了斯巴达无数的岁月，是另外两位魔族最为熟悉的事物之一。
斯巴达喃喃之间，男人已与巨龙交战了无数个回合。
雷火交叠，灰色的魔光四散大作，充斥整片天空。
暗紫色的剑光将所经之处统统割裂，似乎什么都没有切到，又好像将一切都粉碎。
方圆数里内的空间几乎被独立出来了……
“他出了问题。我不该留他在那儿。”男人坐在一块岩石上，低头玩弄着石子，语气有些阴沉。女人静静地靠在身边，什么都没有说。她知道，他在说身边的这头巨龙。
交战只是短暂的时间，彷若烟火绽放，巨龙便倒了下去。男人将它抬到岸边，自己也坐了下来。
“被恶魔伤害了，”男人自顾自地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它们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女人正欲开口，男人又道:
“他陪伴了我很多年。这么多年了……”男人语气有些沉寂，也好像想继续说下去，可是其中渗透而出的感情却阻止了他。
女人望了望身边的庞然大物，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摸了它。
男人瞥见，笑了笑，“害怕吗？毕竟像我这样厉害的人没多少呢。”也不知男人是强笑，还是苦笑，“却会发生这种事……”不远处的海上，一艘大型木帆舰正缓缓驶来。
“这里的……人类？……是呢，我为什么还要护着他们呢……”男人喃喃道。
“你不该叫恒星的。”女人忽然开口道，
“你根本就不是星星嘛。”
男人一愣，又笑了起来，
“说得没错呢。不过，这都是他和那个人为我取的。”顿了顿，又道，
“虽然，这也是自己决定的。”
男人抬起头，盯着女人的脸看了一会儿，微笑着，却仿佛在流泪，
“真美。”
女人似乎被他盯的有些害羞，却只是愣愣地望着他。忽然，男人猛地抱住女人，将脸深深地埋进她的怀中。
依然是刚刚入夜，海上大大的帆布也还未收起。
他似乎睡着了，时间也仿佛停止了。
女人轻轻抚摸着他的长发，像是在抚摸婴儿一般。悄声说:
“龙……是人吗？”
海岸平静，海边平静，大海也平静，此时双耳之上的话音更是平静。又响亮。
“啊……”男人——恒星轻舒一口，似是表示回应，又好像孩子一样，把埋在素色长衫中的脸露了出来，面向大海的远方。
“你都还没见过他呢。”恒星忽然意识到了，“龙，是可以化成人形的，也可以像人一样……可他那是……英俊可爱的少年喔……”嘴角微微弯起，像在调侃女人，可是眼皮却耷拉了下来，
“没想到……我们也相识一段时间了，却还未给你们相互介绍呢……没想到……没想到……”到最后，竟如梦呓一般喃喃起来。
斯巴达一行人静静地呆在一旁，聆听着两人的对话。他们显然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
寂静的夜里下起了小雨，海上的船也不知何时悄悄地靠了岸，喧闹声却仿佛从未闯入过两人的耳畔。
天空忽然暗了下来，一切都变暗了。
又渐渐亮了起来。
“你要跟着谁呢？”语音轻巧得有些耳熟，听起来也是三十岁上下。
黑灰色的天空，白灰色的枯树林，杂乱的沙石铺成了大地。
高耸城堡的颜色与这个世界融合在了一起。长衫的白，如同融化中的冰雪，莫名而美丽。银发笔直，垂落腰际。
那颜色，对斯巴达来说，有些扎眼。
面对着素衣男人的，是一名不知所措的英俊少年，银色的华美长衫，银色的长发。在他流离的目光中，另一名男子不客气地对那人开口道:
“哼，你又在难为人家。”长衫如墨，容貌却是一模一样，“你需要他吗？”并且——
斯巴达等人惊讶地发现，黑衣男人身边还有一名女子，竟拥有与这两人无比相似的面孔，不过似乎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她的存在。
素衣男人笑了笑，“你这样子可是到不了人界的。”又对少年道，“跟他去吧。你大概可以帮助他。尤其是他那个性格，搞不好那边的人会不愿意陪他玩儿呢。”男人轻轻地笑了笑，“虽然这原本就是我。”
“哼！”黑衣男人冷哼一声，“你只是一个人保护不了他吧！”说罢，男人转过身去，迈向了城堡之中。
少年平静地看着他，又望向那位白衣的男人，男人依旧浅浅地笑着，目送黑衣男子离开。
少年目光中流露出不舍、悲伤……还有……还有晶莹的亮光。
“它可以……祝福你。”少年干净的脸颊微微扭曲。还是要被洗涤。
“啊……龙的……圣水吗……”男人好奇地说道，转过身去，走向了苍白的树林，“银龙……还是白龙呢？”又轻声念叨着。
黑衣男人没有回到城堡，只是伫立在门口，“知道吗？”他对着从刚才便一直呆在身边的女人说道，“你跟他的样子一模一样呢。”
“嗯……你也是耶。”
少年则往树林中奔去，不过是与那个男人相反的方向。
“你不知道……”男人的语气忽然有些悲凉，就像这枯萎的树林一样。
“咦？”女人不懂。
“没什么啦。”男人笑了笑，似有些无力，“看到他了吗？那头龙。”谈话间，远方的林中忽然闪出大片银色的亮光，里边包裹着一个庞大的身影，随后那光便消散了。
“美吗？你喜欢他吗？”男人说道，“那可是白龙与银龙杂交的哟——”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噗……”女人忽然笑了，拍打了他几下，“别闹了。”
“他就是刚才你看到的，那头黑色的龙哟……”
“哎？”女人感到惊讶。
“被那些恶魔给害死了……原本是那样的颜色哟。”
天空中，美丽的银白龙身散发出靓丽清新的色泽，与底下暗淡的灰色与白色截然不同，不知要飞往哪里。
“很美吧，大概是继承了他的母亲……算了，我也忘记了……他从小便跟着我们，我们只见过他父母一面。也只能见那一面了。”
“呜……”女人咕哝着，像是有点难受，“那……你的名字，也就是他起的咯？”
“嗯。”男人靠着墙，仰望起天空，“或许，我喜欢黑色，便注定他要如此吧？”他的身子也松散了下来，“其实，你也没有见过他……”
“呜……有好多不明白的事情呢。”女人无奈道。
“我也有很多不明白的，所以，你知道你所听到的就可以了。”男人的腿渐渐弯曲，身子也顺着墙璧一点点滑下。
长衫轻轻抚过地面，盖上一层琉璃般的墨色。
“呜……嗯……”女人皱起眉，像是在想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随即又回复过来，问道，“那……你知道……他要飞往哪里去吗？”
男人笑了笑，“这我哪里记得，不过，从这之后，便只有我们两人在一起了……说起来，是多久呢？大概有千年了吧……”
男人一腿弯曲，另一条腿直直地斜撑在前面，慵懒地倚靠着城堡。
“这就是我的开始，探寻新的谜题，带着他。
“对了，那个白衣服的，他叫娜米达哦。”男人笑了笑，“娜米达·安杰洛，是不是就跟他长得一样，像个女人。”
“你不也一样嘛！”
“哼……我怎么会和那家伙一样。”
“对了……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三个都一样啊！”
“噗哈！”男人忽然笑了，“很巧吧。”男人的腿又渐渐弓了下去。
又道:“不过，我和他……其实是一个人，我是他的影子。”男人已经坐在了地上。
墨色顺着男人的长衫延展开来，竟将大地抹去。
女人坐到男人的腿上，低下头，仿佛要睡着了。
“可你不是他，最后我还是要归去那人边……”男人独自喃喃着……
墨色淹没了一切。
“莫非……”斯巴达也觉得自己猜中了。
“没错，我没有忘记带。”烨柰的手心凝聚起短暂的光芒，几张陈旧的羊皮纸现了出来，“很神奇的魔法，你我都不了解。”
斯巴达微微蹙眉，“说说你的体验。”
“刚才，我的意识一直是存在的，我了解纸上当时要进行的故事。我也随时可以脱离它——的控制。”
“果然……你不是那种会忘事的人。不过，好像连你都变得不自信了呢。”斯巴达笑了笑，“还是说，是你太自信了？”
烨柰也笑道:“没有想到呢，竟然存在这样强大的魔法。”
斯巴达眯起眼睛，“未必是强大。”
“少装神秘了，说得好像你知道似得。”灰又给斯巴达脚底下拆了块儿板子。斯巴达猛然凝固，仿佛整个世界的画风都随之改变了。
这棵大树城堡中由蜿蜒崎岖的小路连接无数大大小小的房间、厅室，淡黄是这巨树城堡内部的色调。
斯巴达记得，人界也有许许多多如“来逢”的“海底世界公园”中——其实他只记得这里了，因为距离轻月比较近——类似的人工巨树通道，但与这棵是没有可比性的。
他忽然想起来，在哈妮丝很小的时候，他与烨柰两人带着她去过一次这种公园，不过不记得是哪里的了，只记得她调皮趁两人吵嘴的时候把一头北极熊放了出来。斯巴达想不明白她是怎么放出来的呢？后来看到巨额的罚款，他意识到，她大概是使用了她天生魔族的神力吧。
斯巴达回头望了望哈妮丝，她正在努力蹦跳着试图够到灰头顶上的魇萍果，而林与叶正在一边大口吃着魇萍果，一边充满着兴致看她焦急地活动。
斯巴达笑了笑:没想到这家伙还带着这种东西呢。
那是一种魔界的果实，据说，它的名字是从人界的苹果得来，但好像有人觉得苹字太无趣，便改为了萍。它能够使人精神与肉体感到舒爽，对魔力的调节有一定好处。在某些特别的时候食用它还会产生奇特的精神效果。而它对于精神方面的功效是它最大的特点，也似乎是名首字的含义。
“呜哇啊！！”
哈妮丝看着米林和米叶都吃了许多，急得转身便去和米林抢了起来。
见这情景，大家索性休息一会儿，吃着灰带的魇苹果。
“大概可以肯定，这里是那个恶魔——恒星所创造的吧？”烨柰说道。
“嗯，那个女人……会是他的妻子吗？”斯巴达思索着，话锋忽转，“等等，她不是人类……为什么……我会连普通人类和魔族……”
烨柰接道:“不，在我看来，也是普通的人类，没错。”
“能够遮掩自身的气息……？”灰——或许是代替斯巴达——提出了一个猜想，“之前那一幕，恐并非当年的真实情境——不，这并没有什么意义……”
“那……”烨柰欲言。
斯巴达摇了摇头，“大概，恒星只是不想遗忘它们吧。”
“并且也喜欢幻想？”灰再次补充。
“不知道将要看到的，会是真的，还是假的呢。”烨柰无奈地笑道。
斯巴达和灰也一起笑了笑。而孩子们却什么也不明白。其实大人也和他们一样，孩子们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何而笑罢了。
躺了坐了一会儿，便再次出发了。
“带着那个羊皮纸……就能够扮演恒星了吗？”米叶忽然问道。
“大概吧。你想尝试吗？不知道换了人还好不好用呢。”烨柰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着说道，又想起来，“达，那壁炉里那一张……”
“这个恐怕我们要多留心了。藏在那个地方那么久，应是不会与这里有什么联系。主人或许都忘记了。”斯巴达说道，“不过，记得那纸上的话吗？如果是恒星的妻子，那一定是相识不久的时候。我也更愿意相信那是她。”
“嗯，的确。你一开始便猜到我不会忘记带它，便把这张纸也交给我，毕竟如果都拥有魔力的话，或许会产生共鸣之类的，对吧？”
“嗯，我希望它们能够呆在一起，在一个人身上。”
暖色调的花纹不知是人为添加上去的，还是这棵巨大的树本身即是如此。
不过，那些花纹看起来与深深镶嵌在木壁中的图案是那样分明，却是同样好看。不知道它们有何意思，好像只是用来妆点这——对于人界来说，只有童话里才存在的树中城堡的一样。
“你们看，这像不像灰叔的角！”哈妮丝指着墙上一处深陷的纹路忽叫道。虽说大家在看过之后感到十分尴尬，但比起其他的图案来说，确实要形象很多了——大概只是哈妮丝想要从各个角度找到更多乐趣吧。
不知穿过了几个小房间——但或许这只是像房间一样的通道——将他们包围起来的蜿蜒的树干与崎岖的道路渐渐平滑起来，像普通的墙壁一样，上边的图案与纹路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奇异生物的简单画像，描绘或浅浅地刻在那里。
不仅仅是孩子们，大人的目光也被深深地抓住了。
“艺术家……嗯？”斯巴达伸了伸腰，又扭了几下胳膊，像是要与谁比试什么似得。
“是啊，真是不简单……究竟是如何打造的这一切呢？”烨柰又如往常那般平稳，回忆并欣赏着这座微妙的“艺术宫殿”。
“有多久没有见过它们了呢？”灰道出了吸引他们的真相——这些木壁上刻画的魔界动物与恶魔们，有许多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或是听过了。
很快，他们进入了一间塔楼一样的宽大屋子，螺旋状的阶梯亦是木枝与根茎所构成，它在屋子的中央，好像环绕着一个看不见的轴，向上延伸，边缘也与屋子的墙壁间隔着一点距离。不知有多高，不过可以清楚地望见，在通往穹顶的旅途中，有许多条小路从阶梯中探出，前往这座小塔楼的壁外。还有窗户。屋子依旧是令人暖暖的，只是木壁的色彩更加繁复，却仿佛持有某种魔法一般，温柔地融合在一起，并不缭乱。
在墙壁的一侧，一幅大约两三米长的精美油画安静地挂在上边，而画中右侧滔天的海浪却仿佛令它躁动了起来。
它的天空看起来像是刚刚入夜，只有最上边的天空映射出一点火红。
海雾占据了几乎半个画面，却不是很浓，依稀能够透出天空，在它底下是一艘极小的帆船，然而细看却是中大型帆船的构造——是画面的内容很大，不过，仅仅是看着画面就可以得知这不是一幅小小的“特写”了。
船只虽小，却是无比生动，船员们紧张狂热的气氛竟仿佛能够传达给画前的观众——不知是为身后恐怖的巨浪，还是头顶的海雾中那抹淡淡的、诡异的黑色。
那抹黑色几乎与夜相融——在并不很浓的雾中，隐约透露出来。是沉重、粗糙的黑色，能够覆盖天空的黑色。
在前方，便是岩石、海岸，但是在这幅画中，数百米的距离也显得分外遥远了。
“比你如何？”烨柰向斯巴达问道。
“是呀是呀，有没有你画的好呢？”哈妮丝也附和道。
斯巴达只是低头看着哈妮丝，笑了笑又回过头来。他知道，烨柰只是玩笑，而哈妮丝却是真的想要了解。
“对了！哈妮说过，达叔画画也很厉害的。”米林也说起来，米叶则是用充满憧憬的眼神抬头望着斯巴达。
“很厉害，很厉害的。”灰说着，又补充道“大概和你们老爸差不多吧。喜欢的话以后带你们好好看看。”暗自想到：哈妮丝竟然允许了米林叫她哈妮，难道她对艺术的执着胜过了对兄长的恨？想到这里，不禁在心里笑了笑。
“并且，这不是普通的画呀。”说完，斯巴达看向了烨柰。
“来，做好准备，我们要出发了。”看着有些不解的孩子们，烨柰笑了笑，“到画中去。”
耳边忽然传来清凉的流水声，转瞬便惊如汹涛。
视线也渐渐暗淡，却渗透着一点海蓝色。
……
耳边的海浪转为了海鸟的轻鸣。
头顶是暗蓝色的天空，太阳已不见了踪影。远方的海面上还有淡淡的雾气萦绕着。
好像身体缓缓地降落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上。
“找到你了。”男人优雅的嗓音无比温柔，温柔地令人有些哀伤。
对斯巴达与灰来说，这音色或许是有一点熟悉的。
不是柰？
那是一个留有黑色长直发的男人，面前几缕发丝不听话地飘摇着，露出英俊又略带叛逆的五官。一如他的嗓音，温和的面庞充满了温柔，竟似有些许笑意。
还有一个女人，在他的身边，那是大家都认得的。
灰示意孩子们不要出声，并笑着对无比惊讶且好奇的孩子们点了点头。
烨柰对孩子们微微一笑，便又专心观察并思考目前的状况了，似乎并不担心什么。
然而，孩子们瞪大的眼眸中，却反射出了一个恐怖的身形——
他们在一头巨龙的背上。
另一边的那个男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自顾自地说着什么。
“……再见。”只是到最后，几乎都听不到了。
他墨色的衣着十分简洁，而他的话语，却好像有些复杂。
巨龙在快速下降，口中亦不时冒出朵朵火花，绽放在身后的空气中——它好像在追寻着什么。
巨龙冲进了雾中，红色的火光点亮了周边大片的海雾，却未有将它们燃尽——
忽然之间，龙背上爆发出大片灰白色的光芒，一道同样色调且极为宽阔的巨大闪电直劈而下，透过了黑衣的男人，仿佛将天海贯穿，将一切毁灭。
巨龙猛地一震，几乎跌到海里。它在怒吼，它把目标转移给了身后的人。
“来。”烨柰给了斯巴达一个眼神。
他们随着烨柰在空中飞翔，不知是托何力之故，紧紧跟随着那个男人。
此时男人的躯体已经变得无比坚韧，灰色的皮肤与分明的棱角令斯巴达与灰的眼中映出了“熟悉”。
瞳中那漆黑似墨的火焰颤抖着，不知是黑炎本身在飘摇，还是有人在上边“写”下了什么。
男人的左臂外侧延伸出一段微微弯曲的细长骨骼，像是细刃弯刀，又好似刀鞘一般——然而那确是刀鞘。
在场的大人们忽然眼神一聚，同时望向了男人的右手——
他的左臂怀抱着女人，右手则持着一柄散发出淡淡暗紫色光芒的长刀。
“阎魔刀……”斯巴达感到惊讶，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
阎魔刀陪伴了斯巴达无数的岁月，是另外两位魔族最为熟悉的事物之一。
斯巴达喃喃之间，男人已与巨龙交战了无数个回合。
雷火交叠，灰色的魔光四散大作，充斥整片天空。
暗紫色的剑光将所经之处统统割裂，似乎什么都没有切到，又好像将一切都粉碎。
方圆数里内的空间几乎被独立出来了……
“他出了问题。我不该留他在那儿。”男人坐在一块岩石上，低头玩弄着石子，语气有些阴沉。女人静静地靠在身边，什么都没有说。她知道，他在说身边的这头巨龙。
交战只是短暂的时间，彷若烟火绽放，巨龙便倒了下去。男人将它抬到岸边，自己也坐了下来。
“被恶魔伤害了，”男人自顾自地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它们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女人正欲开口，男人又道:
“他陪伴了我很多年。这么多年了……”男人语气有些沉寂，也好像想继续说下去，可是其中渗透而出的感情却阻止了他。
女人望了望身边的庞然大物，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摸了它。
男人瞥见，笑了笑，“害怕吗？毕竟像我这样厉害的人没多少呢。”也不知男人是强笑，还是苦笑，“却会发生这种事……”不远处的海上，一艘大型木帆舰正缓缓驶来。
“这里的……人类？……是呢，我为什么还要护着他们呢……”男人喃喃道。
“你不该叫恒星的。”女人忽然开口道，
“你根本就不是星星嘛。”
男人一愣，又笑了起来，
“说得没错呢。不过，这都是他和那个人为我取的。”顿了顿，又道，
“虽然，这也是自己决定的。”
男人抬起头，盯着女人的脸看了一会儿，微笑着，却仿佛在流泪，
“真美。”
女人似乎被他盯的有些害羞，却只是愣愣地望着他。忽然，男人猛地抱住女人，将脸深深地埋进她的怀中。
依然是刚刚入夜，海上大大的帆布也还未收起。
他似乎睡着了，时间也仿佛停止了。
女人轻轻抚摸着他的长发，像是在抚摸婴儿一般。悄声说:
“龙……是人吗？”
海岸平静，海边平静，大海也平静，此时双耳之上的话音更是平静。又响亮。
“啊……”男人——恒星轻舒一口，似是表示回应，又好像孩子一样，把埋在素色长衫中的脸露了出来，面向大海的远方。
“你都还没见过他呢。”恒星忽然意识到了，“龙，是可以化成人形的，也可以像人一样……可他那是……英俊可爱的少年喔……”嘴角微微弯起，像在调侃女人，可是眼皮却耷拉了下来，
“没想到……我们也相识一段时间了，却还未给你们相互介绍呢……没想到……没想到……”到最后，竟如梦呓一般喃喃起来。
斯巴达一行人静静地呆在一旁，聆听着两人的对话。他们显然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
寂静的夜里下起了小雨，海上的船也不知何时悄悄地靠了岸，喧闹声却仿佛从未闯入过两人的耳畔。
天空忽然暗了下来，一切都变暗了。
又渐渐亮了起来。
“你要跟着谁呢？”语音轻巧得有些耳熟，听起来也是三十岁上下。
黑灰色的天空，白灰色的枯树林，杂乱的沙石铺成了大地。
高耸城堡的颜色与这个世界融合在了一起。长衫的白，如同融化中的冰雪，莫名而美丽。银发笔直，垂落腰际。
那颜色，对斯巴达来说，有些扎眼。
面对着素衣男人的，是一名不知所措的英俊少年，银色的华美长衫，银色的长发。在他流离的目光中，另一名男子不客气地对那人开口道:
“哼，你又在难为人家。”长衫如墨，容貌却是一模一样，“你需要他吗？”并且——
斯巴达等人惊讶地发现，黑衣男人身边还有一名女子，竟拥有与这两人无比相似的面孔，不过似乎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她的存在。
素衣男人笑了笑，“你这样子可是到不了人界的。”又对少年道，“跟他去吧。你大概可以帮助他。尤其是他那个性格，搞不好那边的人会不愿意陪他玩儿呢。”男人轻轻地笑了笑，“虽然这原本就是我。”
“哼！”黑衣男人冷哼一声，“你只是一个人保护不了他吧！”说罢，男人转过身去，迈向了城堡之中。
少年平静地看着他，又望向那位白衣的男人，男人依旧浅浅地笑着，目送黑衣男子离开。
少年目光中流露出不舍、悲伤……还有……还有晶莹的亮光。
“它可以……祝福你。”少年干净的脸颊微微扭曲。还是要被洗涤。
“啊……龙的……圣水吗……”男人好奇地说道，转过身去，走向了苍白的树林，“银龙……还是白龙呢？”又轻声念叨着。
黑衣男人没有回到城堡，只是伫立在门口，“知道吗？”他对着从刚才便一直呆在身边的女人说道，“你跟他的样子一模一样呢。”
“嗯……你也是耶。”
少年则往树林中奔去，不过是与那个男人相反的方向。
“你不知道……”男人的语气忽然有些悲凉，就像这枯萎的树林一样。
“咦？”女人不懂。
“没什么啦。”男人笑了笑，似有些无力，“看到他了吗？那头龙。”谈话间，远方的林中忽然闪出大片银色的亮光，里边包裹着一个庞大的身影，随后那光便消散了。
“美吗？你喜欢他吗？”男人说道，“那可是白龙与银龙杂交的哟——”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噗……”女人忽然笑了，拍打了他几下，“别闹了。”
“他就是刚才你看到的，那头黑色的龙哟……”
“哎？”女人感到惊讶。
“被那些恶魔给害死了……原本是那样的颜色哟。”
天空中，美丽的银白龙身散发出靓丽清新的色泽，与底下暗淡的灰色与白色截然不同，不知要飞往哪里。
“很美吧，大概是继承了他的母亲……算了，我也忘记了……他从小便跟着我们，我们只见过他父母一面。也只能见那一面了。”
“呜……”女人咕哝着，像是有点难受，“那……你的名字，也就是他起的咯？”
“嗯。”男人靠着墙，仰望起天空，“或许，我喜欢黑色，便注定他要如此吧？”他的身子也松散了下来，“其实，你也没有见过他……”
“呜……有好多不明白的事情呢。”女人无奈道。
“我也有很多不明白的，所以，你知道你所听到的就可以了。”男人的腿渐渐弯曲，身子也顺着墙璧一点点滑下。
长衫轻轻抚过地面，盖上一层琉璃般的墨色。
“呜……嗯……”女人皱起眉，像是在想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随即又回复过来，问道，“那……你知道……他要飞往哪里去吗？”
男人笑了笑，“这我哪里记得，不过，从这之后，便只有我们两人在一起了……说起来，是多久呢？大概有千年了吧……”
男人一腿弯曲，另一条腿直直地斜撑在前面，慵懒地倚靠着城堡。
“这就是我的开始，探寻新的谜题，带着他。
“对了，那个白衣服的，他叫娜米达哦。”男人笑了笑，“娜米达·安杰洛，是不是就跟他长得一样，像个女人。”
“你不也一样嘛！”
“哼……我怎么会和那家伙一样。”
“对了……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三个都一样啊！”
“噗哈！”男人忽然笑了，“很巧吧。”男人的腿又渐渐弓了下去。
又道:“不过，我和他……其实是一个人，我是他的影子。”男人已经坐在了地上。
墨色顺着男人的长衫延展开来，竟将大地抹去。
女人坐到男人的腿上，低下头，仿佛要睡着了。
“可你不是他，最后我还是要归去那人边……”男人独自喃喃着……
墨色淹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