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屠城（下）
wed feb 17 22:20:47 cst 2016
绝尘广袖一挥，回身荡开面前的鲜血和尸体。
那的确是碧雪。
她双脚屈起，躬身环抱，下巴就搁在双膝之上。
“雪儿……”绝尘眼中也多了一丝暖意和喜悦。
两人本欲冲到碧雪面前，奈何，数十步开外就被不可见的东西挡住。无论绝尘如何努力，依旧是一场徒劳无功。而球体中的碧雪，似乎也看不到这两个人。她的视线无论如何都落不到他们的身上。
绝尘皱着眉，苦苦思索着什么。
“绝教主你看！”楚千秀突然说了一句。
绝尘闻言望去，只见，球面上似乎浮着一个个虚幻的小画面。每个画面上，都有一个小小的碧雪。画面中，是她和另一个人各种各样的故事。凝神细听，绝尘和楚千秀甚至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
“公子，你怎么了？”年纪尚小的碧雪握着一件狐裘披在另一个少年的身上，“夜里雪大，会生病的。”
“我没事。”
“你又想起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了？”
“没有。雪儿，你身体不好，快去睡吧。”
“那你呢？”
“我睡不着。”
少年突然站起身来，从地上拣出一段枯枝，面目近乎狰狞，一阵狂舞，直到摔倒在地，再也没有力气提起树枝。他忽地面向夜空咧开了嘴，却是满眼的苦涩。甚至，可以看到他眼角淌下的泪水。
“公子公子……”小碧雪脆生生的嗓音回荡着，“别想了。”
“十年，雪儿，很漫长……是不是？”少年语不惊尘。
小碧雪扶少年坐起来，紧紧抱住他：“公子，雪儿知道自己忘了很多事。但是――总会想起来的。你也不要灰心。从今以后，你就是清莲阁的少阁主了。只有等自己羽翼丰满了，你才能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啊！风老阁主，不也是和你这么说的么？”
“不过是大师兄不要罢了。”
“不是的。我有次很意外地听到老阁主和他属下商量，未来的清莲阁到底是给谁。老阁主从一开始就选定了你。虽然我很奇怪，风韵公子是他的儿子，他为什么没有把清莲阁交给……”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很阴暗的光：“我知道。”
……
楚千秀看着：“原来，萧盟主的童年并不愉快。我一直以为，像萧盟主这样足智多谋的乐天派，一定有个常人没有的完美过去。”
“我也很意外。”绝尘若有所思，“和那娘娘腔倒是有几分像了。”
“谁？”
绝尘却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也经常一个人躲起来，不知道难过什么。”
他眼睛瞥向另一幅呈现暖色调的画面：
小萧尺素慌慌忙忙跑过来，将自己的衣服和发冠往碧雪手中一塞，转身就跑进了一片丛林。碧雪追过去，哭笑不得。
“公子，你等等我！”
“雪儿，代我去上早课――拜托啦~~”
“喂，老阁主会发现的！”
“不会的。你坐最后去。我把竹简放那里了。”
碧雪急道：“可是，今日我有岐黄课呀！”
“快去！我给你去找好玩儿的！”
“喂……喂，公子，你回来啊！先生会点名的。”
“帮我喊声‘到’。”
……
楚千秀看着看着，不由自主扑哧一笑。就连绝尘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喂，你呢？”
绝尘好半天才似笑非笑道：“有过。”
第三幅画面中萧尺素刚刚成年。此时的他已经稳重多了，气质也和此前半抑郁的感觉不同。全身上下还多了几分雅痞之气。
“雪儿，今天都有什么安排？”
碧雪已经出落成一个美丽的少女。她笑得眉目弯弯，手中抱着几卷书帛。
“哦，对了公子。老阁主说，今天下午要考你国学，让你再温习一下。”
萧尺素从案几上一蹦三尺高：“什么？！国，国学？！”
“嗯，是啊。”
这时，风韵从外面进来：“小萧，什么事情让你那么激动？”
“师父他……他要考我国学！”
“嗯？你这几天没看书？”
萧尺素抓狂地挠着头发：“我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看那些书！哦，雪儿，师父他考哪一册啊？”
碧雪笑道：“简单。就考《诗经》。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之类的。”
背着背着，碧雪脸不动声色地红了一下。
“《诗经》？！哦，饶过我吧……”萧尺素委顿下去，“我一个字没看啊！”
风韵扑哧一笑：“那你还废话什么？不赶紧看？”
“你呢？你今天考试么？”
风韵淡淡道：“今天有名医来帮我看眼睛。”
“我，我和你一起，陪你好不好？”
“哎~~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怕这个不成？”风韵笑着拒绝。
“雪儿，你呢？”
“我今天考弹琴。”
萧尺素立刻苦下脸来：“这个我不会啊。本来想陪你的。”
“公子啊，我看你是跑不掉了，还是抓紧时间看书吧！”
萧尺素心不甘，情不愿地翻找出一本《诗经》看了起来……
绝尘和楚千秀入神地看着画面，而球体之中的碧雪也不断地变换着表情，或喜或忧。这是，灭世的声音又穿透云层洒了下来。
“碧辅阁的记忆好看么？”
绝尘心下思量，顿时拉下脸来：“那是我的事。”
“绝教主个性张扬，你的心思，某家怎么会不知道呢？你要是再这么拖下去，那碧辅阁――”灭世诡谲的笑声回荡在寰宇间，“可就真抱着她的回忆――去死城了。”
绝尘紫色的眸子里，血红的光芒不断闪耀。
此刻，那些原本对这两个冒然闯入的入侵者不感兴趣的人们，终于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了。刚才被杀的那些人……不过就是一个开端。原以为，只要好好躲着，只要不闻不问，自己就能活下去。
可是，城主想要的却是离开。
离开的代价，就是病城不复存在。
病城不复存在的条件，就是――所有的城中人――死光死绝！
那他们就会转生死城！
死城是什么？
八城之中，刑期最为漫长的――存在于人世间的 “枉死城”！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一拨又一拨的人在绝尘面前跪下，哭喊着：“苍天呐！我们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贬我们去死城？过去的无数世里面，我们确实不崇敬神明，诋毁神明，甚至自私自利到变成恶人。可是我们知道错了！苍天啊~~为什么要毁了我们？我们的希望在哪里？在哪里啊！”
“谁没有欲望？苍天你告诉我，除了佛，谁，会没有欲望！灭世，你欺骗我们，诋毁我们，明明答应给我们救赎的，可是――”
楚千秀急道：“大家快起来。我，我们会想办法的……”
“想办法？”有人冷笑一声，“从他进来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我们每人不可能再活着离开了！这是阴谋！灭世的阴谋！为什么要把他引来？为什么！”
那人指着绝尘：“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你知不知道你又是谁？”
“我……”楚千秀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
灭世声音继续飘下来：“这是死亡，也是重生。这――便是我所能给予你们的……最后的仁慈。”
“放屁！”
绝尘冷笑：“废话太多。”
血色广袖如大鹏展翅，转眼就取了面前三个人的命。
“退一边去。”他眼角余光睨了眼目瞪口呆的楚千秀。
“救命啊~~”
人群陷入恐慌，愤怒诸般情绪中。然而，绝尘并没有遇到什么大的阻力。这些人出了自卫，便是推送其他人到绝尘的箭下，或者，一味懦弱地逃跑。更有甚者，想要挟持楚千秀。绝尘怒火愈盛，紫色的眸子已经完全变成黑红色。
“看到了吧，这就是人性！”绝尘冷声。
天边是灭世近乎猖獗的笑声，混合着滚滚天雷，构成一幅人间地狱的可怖景象。鲜血落地处，曼珠沙华开得漫山遍野。花海之中，球体光晕越来越大，一道圣洁的白光直冲云霄。碧雪雪白的衣衫在球体中翻飞，好像天使张开的羽翼。她一点点站起来，柔和的光慢慢晕开。
她看着绝尘，满目悲伤。
不言不动。
（那一刹，我觉得整个天地，只有我一个人是清醒着的。不，也许碧雪也醒着。只不过，却不是用她的灵魂而活着。而是一位女神。）
（是的。在铺天盖地的红色中，那神圣的洁白好像希望。我仿佛看到了破茧重生的吉祥天女。）
（绝尘已经迷失了本心。他的一言一行间，目光都聚焦在碧雪的身上。也只有那一瞬，他的眼中有温柔的光和坚定的信念。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不知不觉沉沦在那充满魔性的笑声里，化身了杀戮的机器。）
“绝尘，停手吧。你会堕入地狱的。”
“地狱？”隔着血花飞溅的残酷歌声，他淡淡冷笑，“我不在乎。”
“一个人在那里，呆上百年千年……太残忍。”
“只要能把她等来，哪怕是孑然一万年，我愿意！”手起箭飞，陌生人的血扑到绝尘脸上，使他显得万分诡异狰狞。
绝尘广袖一挥，回身荡开面前的鲜血和尸体。
那的确是碧雪。
她双脚屈起，躬身环抱，下巴就搁在双膝之上。
“雪儿……”绝尘眼中也多了一丝暖意和喜悦。
两人本欲冲到碧雪面前，奈何，数十步开外就被不可见的东西挡住。无论绝尘如何努力，依旧是一场徒劳无功。而球体中的碧雪，似乎也看不到这两个人。她的视线无论如何都落不到他们的身上。
绝尘皱着眉，苦苦思索着什么。
“绝教主你看！”楚千秀突然说了一句。
绝尘闻言望去，只见，球面上似乎浮着一个个虚幻的小画面。每个画面上，都有一个小小的碧雪。画面中，是她和另一个人各种各样的故事。凝神细听，绝尘和楚千秀甚至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
“公子，你怎么了？”年纪尚小的碧雪握着一件狐裘披在另一个少年的身上，“夜里雪大，会生病的。”
“我没事。”
“你又想起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了？”
“没有。雪儿，你身体不好，快去睡吧。”
“那你呢？”
“我睡不着。”
少年突然站起身来，从地上拣出一段枯枝，面目近乎狰狞，一阵狂舞，直到摔倒在地，再也没有力气提起树枝。他忽地面向夜空咧开了嘴，却是满眼的苦涩。甚至，可以看到他眼角淌下的泪水。
“公子公子……”小碧雪脆生生的嗓音回荡着，“别想了。”
“十年，雪儿，很漫长……是不是？”少年语不惊尘。
小碧雪扶少年坐起来，紧紧抱住他：“公子，雪儿知道自己忘了很多事。但是――总会想起来的。你也不要灰心。从今以后，你就是清莲阁的少阁主了。只有等自己羽翼丰满了，你才能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啊！风老阁主，不也是和你这么说的么？”
“不过是大师兄不要罢了。”
“不是的。我有次很意外地听到老阁主和他属下商量，未来的清莲阁到底是给谁。老阁主从一开始就选定了你。虽然我很奇怪，风韵公子是他的儿子，他为什么没有把清莲阁交给……”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很阴暗的光：“我知道。”
……
楚千秀看着：“原来，萧盟主的童年并不愉快。我一直以为，像萧盟主这样足智多谋的乐天派，一定有个常人没有的完美过去。”
“我也很意外。”绝尘若有所思，“和那娘娘腔倒是有几分像了。”
“谁？”
绝尘却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也经常一个人躲起来，不知道难过什么。”
他眼睛瞥向另一幅呈现暖色调的画面：
小萧尺素慌慌忙忙跑过来，将自己的衣服和发冠往碧雪手中一塞，转身就跑进了一片丛林。碧雪追过去，哭笑不得。
“公子，你等等我！”
“雪儿，代我去上早课――拜托啦~~”
“喂，老阁主会发现的！”
“不会的。你坐最后去。我把竹简放那里了。”
碧雪急道：“可是，今日我有岐黄课呀！”
“快去！我给你去找好玩儿的！”
“喂……喂，公子，你回来啊！先生会点名的。”
“帮我喊声‘到’。”
……
楚千秀看着看着，不由自主扑哧一笑。就连绝尘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喂，你呢？”
绝尘好半天才似笑非笑道：“有过。”
第三幅画面中萧尺素刚刚成年。此时的他已经稳重多了，气质也和此前半抑郁的感觉不同。全身上下还多了几分雅痞之气。
“雪儿，今天都有什么安排？”
碧雪已经出落成一个美丽的少女。她笑得眉目弯弯，手中抱着几卷书帛。
“哦，对了公子。老阁主说，今天下午要考你国学，让你再温习一下。”
萧尺素从案几上一蹦三尺高：“什么？！国，国学？！”
“嗯，是啊。”
这时，风韵从外面进来：“小萧，什么事情让你那么激动？”
“师父他……他要考我国学！”
“嗯？你这几天没看书？”
萧尺素抓狂地挠着头发：“我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看那些书！哦，雪儿，师父他考哪一册啊？”
碧雪笑道：“简单。就考《诗经》。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之类的。”
背着背着，碧雪脸不动声色地红了一下。
“《诗经》？！哦，饶过我吧……”萧尺素委顿下去，“我一个字没看啊！”
风韵扑哧一笑：“那你还废话什么？不赶紧看？”
“你呢？你今天考试么？”
风韵淡淡道：“今天有名医来帮我看眼睛。”
“我，我和你一起，陪你好不好？”
“哎~~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怕这个不成？”风韵笑着拒绝。
“雪儿，你呢？”
“我今天考弹琴。”
萧尺素立刻苦下脸来：“这个我不会啊。本来想陪你的。”
“公子啊，我看你是跑不掉了，还是抓紧时间看书吧！”
萧尺素心不甘，情不愿地翻找出一本《诗经》看了起来……
绝尘和楚千秀入神地看着画面，而球体之中的碧雪也不断地变换着表情，或喜或忧。这是，灭世的声音又穿透云层洒了下来。
“碧辅阁的记忆好看么？”
绝尘心下思量，顿时拉下脸来：“那是我的事。”
“绝教主个性张扬，你的心思，某家怎么会不知道呢？你要是再这么拖下去，那碧辅阁――”灭世诡谲的笑声回荡在寰宇间，“可就真抱着她的回忆――去死城了。”
绝尘紫色的眸子里，血红的光芒不断闪耀。
此刻，那些原本对这两个冒然闯入的入侵者不感兴趣的人们，终于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了。刚才被杀的那些人……不过就是一个开端。原以为，只要好好躲着，只要不闻不问，自己就能活下去。
可是，城主想要的却是离开。
离开的代价，就是病城不复存在。
病城不复存在的条件，就是――所有的城中人――死光死绝！
那他们就会转生死城！
死城是什么？
八城之中，刑期最为漫长的――存在于人世间的 “枉死城”！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一拨又一拨的人在绝尘面前跪下，哭喊着：“苍天呐！我们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贬我们去死城？过去的无数世里面，我们确实不崇敬神明，诋毁神明，甚至自私自利到变成恶人。可是我们知道错了！苍天啊~~为什么要毁了我们？我们的希望在哪里？在哪里啊！”
“谁没有欲望？苍天你告诉我，除了佛，谁，会没有欲望！灭世，你欺骗我们，诋毁我们，明明答应给我们救赎的，可是――”
楚千秀急道：“大家快起来。我，我们会想办法的……”
“想办法？”有人冷笑一声，“从他进来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我们每人不可能再活着离开了！这是阴谋！灭世的阴谋！为什么要把他引来？为什么！”
那人指着绝尘：“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你知不知道你又是谁？”
“我……”楚千秀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
灭世声音继续飘下来：“这是死亡，也是重生。这――便是我所能给予你们的……最后的仁慈。”
“放屁！”
绝尘冷笑：“废话太多。”
血色广袖如大鹏展翅，转眼就取了面前三个人的命。
“退一边去。”他眼角余光睨了眼目瞪口呆的楚千秀。
“救命啊~~”
人群陷入恐慌，愤怒诸般情绪中。然而，绝尘并没有遇到什么大的阻力。这些人出了自卫，便是推送其他人到绝尘的箭下，或者，一味懦弱地逃跑。更有甚者，想要挟持楚千秀。绝尘怒火愈盛，紫色的眸子已经完全变成黑红色。
“看到了吧，这就是人性！”绝尘冷声。
天边是灭世近乎猖獗的笑声，混合着滚滚天雷，构成一幅人间地狱的可怖景象。鲜血落地处，曼珠沙华开得漫山遍野。花海之中，球体光晕越来越大，一道圣洁的白光直冲云霄。碧雪雪白的衣衫在球体中翻飞，好像天使张开的羽翼。她一点点站起来，柔和的光慢慢晕开。
她看着绝尘，满目悲伤。
不言不动。
（那一刹，我觉得整个天地，只有我一个人是清醒着的。不，也许碧雪也醒着。只不过，却不是用她的灵魂而活着。而是一位女神。）
（是的。在铺天盖地的红色中，那神圣的洁白好像希望。我仿佛看到了破茧重生的吉祥天女。）
（绝尘已经迷失了本心。他的一言一行间，目光都聚焦在碧雪的身上。也只有那一瞬，他的眼中有温柔的光和坚定的信念。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不知不觉沉沦在那充满魔性的笑声里，化身了杀戮的机器。）
“绝尘，停手吧。你会堕入地狱的。”
“地狱？”隔着血花飞溅的残酷歌声，他淡淡冷笑，“我不在乎。”
“一个人在那里，呆上百年千年……太残忍。”
“只要能把她等来，哪怕是孑然一万年，我愿意！”手起箭飞，陌生人的血扑到绝尘脸上，使他显得万分诡异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