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出醒那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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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寂静夜里的孤点火光

    三春之季,孟夏之初。门前的地上开始呈现着一片矮油油的翠绿色,那是土豆的苗壮大起来了。但被压低的天空给人一种憋不住气的烦闷,远山也好似沉寖在这气氛里。

    三伯的身体好像没什么大碍了,他又要张罗着出去挣钱了!苦命的人啊,为了钱而整天劳累着。但是这次劝他过完火把节(农历的六月二十四日,彝族人民最重要的传统节日)在出去的人很有几个了。

    可是三伯会听劝吗?他听过几次劝?

    就这样,谁也拦不住三伯去木冲沟挣钱的迫切心情!没过两天,他又收拾起行囊,把钥匙交给我奶奶替他保管。但是三伯可能没有想到,这次的出行会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远行。而且还以失败而告终。

    十多天后,我们看到三伯回来了。但这次情况很不好。看三伯的样子是病情又复发了,而且这次更严重了!他走到院子里时,喘着粗气。额头上豆大的黄汗珠一颗一颗的冒,嘴唇也干裂开了缝。两眼很无神。

    看到我母亲回来吃早饭,三伯恳求着我母亲为他去找找医生。母亲二话没说,饭都没吃两嘴的就急忙赶去马路张医生那里开药去了。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三伯的房里又没有通电灯的。虽然我们这里通电已经有七八年了,但三伯一直都点的是煤油灯。他没有像我们样点电灯的,说是不习惯电灯。

    当夜我们就给熬了一碗药让三伯喝下去……

    这次来看三伯的人多了起来,人们买了好多的面条和水果罐头,还从自家鸡窝里带了好多的鸡蛋来。三伯那破旧的小碗柜都快装不下了!这段时间里我个人的伙食到是改善了不少,平时吃不着的水果罐头可以尽情的吃个够。但这是属于我和三伯之间两个人的小秘密。是不敢给我母亲知道的,若是让我母亲知道的话。一顿打是肯定少不了的!

    但寨子里的人依然说三伯的病会传染,来看望三伯时也多是把礼物送到三伯家后就来我家坐着。母亲做一顿好吃的招呼了他们,他们临走时才捂着嘴到三伯的床前慰问几句!

    先前两天,张医生的药喝下去后,三伯的确在气色上好了一些。但后来的几天,那药不管事了。母亲再次去马路找张医生时也没有再遇见他本人了。张医生的儿子建议母亲把病人送去正规的医院里看看。

    母亲回来后先去卫生所找来村医查看病情。村医说没有大碍的,只要输几天液液打几针水就会好的。但社长来看过后,却悄悄告诉我母亲,要我母亲赶快找人把我父亲叫回来。说是多做点准备,我母亲便急忙托人给我父亲赶信,要他回来主持大局。那时候虽然已经在电视里看到过电话了,但这种高科技的东西我们寨子里还没有一户人家有过!听说乡里都只有极少数有钱人家才有!若是现在,手机一拨号,两分钟意就能告诉对方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但那个年代,我们那个山勾里真的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找人去赶信!

    没过几天父亲就同赶信的人一起回来了。三伯看到回来的父亲时激动的哭了起来。说“兄弟,我以为辈子见不到你了。”久久的握着父亲的手不肯松开,说是只要父亲回来嘛,他就放心了!那两天他三伯整个人的精神好像比之前又好了点。

    有一天,三伯的一个亲侄女从外省回来办事。本家里我该叫四姐的。听说三伯生病了,也曾来看望过一个晚上的。四姐没有住在二姐家,也没有住在我家。而是住在他一个舅舅的女儿家里!二姐是很生气的!说是自己同一个爹妈生的亲姐妹回来,竟然不去自己家里看看她的亲二姐和亲六妹。而是住在了亲戚家。为此还吵了几句,但没有过几天五姐就悄无声息的走了!

    三伯告诉二姐和父亲,那个夜晚五姐说让他把心放宽点好好养病。等将来他老了,四姐会来服侍他的!

    三伯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村医的针水和输液好像是没有什么大用的。直到父亲问时,村医才说要父亲有心里准备。

    有一天三伯把父亲叫到床前,语气沉重地对父亲说,要让父亲找人给他做副棺木。买不起树漆来刷棺木没的事,刷一层油漆或者是黑墨水都可以。只要不抬白色的棺木上山就行了。父亲知道三伯是在交代后事了。便一一应了下来!当天下午父亲就把嫁在同村的我的二姐,也是三伯的第二个亲侄女叫来。让她伴我母亲随时注意着三伯的动向,父亲当晚就去合适的木材。所幸后来社长给了我们家极大的帮助。把他留给自己父母用的棺木转给父亲,而且钱可以以后慢慢着给!

    二姐和母亲每过半小时就会去看一次三伯。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二姐拿着手电筒独自一人去看三伯,可把她给吓得不轻,只差摔了电筒就往外跑。

    “娘娘~娘娘…你快来~你快来~我三爷不对头了……”二姐大声的惊叫着呼喊我母亲。

    母亲三步并两步,来到二姐身边。看到三伯用一根细细的鞋带使劲的勒自个儿的脖子。两个眼珠翻白翻白的。也是给愣住了下。但立马回过神来,去抢三伯手里的鞋带,二姐也上前帮忙。两人费了小半天力,才把三伯的手给掰开,取下了套在脖子上的细鞋带……

    适时父亲也回来了,听闻此事后。看到还在后怕的二姐和母亲,就吩咐她们二人去休息了。二姐和母亲离开后,三伯对父亲说他不想在拖累人了。他想死了,不愿在看到大家为他到处操劳了!父亲只是一直安慰着他,叫他把心放宽。会好起来的!就这样过了两天,第三天夜里十点多的时候,三伯又呼叫父亲,叫父亲去扶他坐起来。说是自己感觉精神好,不想倘着,想倾起身来坐一会儿。

    恰在此时二姐夫上来,说是来坐坐。父亲就叫二姐夫和母亲都一起去到了三伯的房里,父亲坐到床上扶着三伯的肩膀,叫二姐夫和母亲拖着三伯的脚。二姐夫还打趣的对我的父母说,“看三爷他精神这么好么是死不起的。肯定还能多活好几十年的……”父亲也是“嗯嗯”的应和着二姐夫。但他们两人的对话在这个夜里显得如此的安静。而三伯在坐起来后,就没有再过说话了。整个屋子随着父亲和二姐夫简短的对话后显得更加的安静!

    直到母亲开始对父亲说感觉三伯的脚已经冰凉,这个安静才又被瞬间打破……

    三个人开始在后半夜忙了起来。伴在母亲身后,母亲嫌我碍事。吩咐我快些去睡觉,明天还要上课。不知何故,十岁的我全无睡意。悄悄溜了出来,独自走在了地边的地界小道上。

    温暖的南风缓缓吹来,月亮也明朗的照着大地映出我的影子来。时不时的会听得寨子里人家户的几声犬吠。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松林上,坐在松林上。看着月光下的满寨子,只有我家那里在这寂静的夜里还燃着孤点火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