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干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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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之无奈痛苦之(二十一)

    权利这东西,简直就是魔鬼。有的人,拿他可以千古留名。有的人,用他却遗臭万年。我们姑且不论权利的大小,仅就权利人来说,权利带来的不是歌功颂德,就是千夫所指。

    权利在摄取不正当物资利益的同时,也在丧失权利人的道德和良知。在道德和利益的天平上,倘若你做不出这两种选择,你就不要奢望权利。

    九八年,是粮食行业的阵痛年。朱总理在任职时发表的施政纲领中,明确提出了本届政府的五大改革之一:粮食流通体制的改革。

    实施政企分开,经营性亏损和政策性亏损分开,资金封闭运行,敞开收购,顺价销售。一下子把粮食企业吃大锅饭,靠贷款过日子的保护伞踢到了太平洋里去了。从根本上入手,解决政府和企业相混淆,企业吃政府的弊病。进而又在企业运营中,划分出经营性亏损和政策性亏损。各负其责。实行了资金封闭运行,把住了钱口袋。敞开收购,顺价销售。充分发挥国家主渠道的作用,垄断了市场。这的确是解决粮食亏损的好办法。

    省政府在贯彻******粮改会议精神的同时,进行了全省的粮食企业大审计。进行政策性亏损和经营性亏损的职责划分。动机是好的,但各级政府的地方保护主义,决定了审计是不能进行彻底的审计。谁都想搭上最后一班车,把自己的经营性亏损扔给国家,减轻自己的包袱。在经营亏损上向政策亏损上倾斜。

    天下粮食是一家。这在几年前是句名言。在全国的粮食行业里,只要你报出你是某某粮食部门的,你有什么不应手的事,一定会有热心的手去帮助你。不计任何报酬,最底也能管你一顿酒饭。那时,每一位粮食系统的干部工人,都为自己从是的行业而自豪。粮食企业有的是钱。没钱,马上去贷款。

    审计是艰难的。当热情的熔炉化解所有的矛盾时,总会有一种利益在诱惑你,也有一种权利在威胁着你,政策是上面定的,执行是在下面,你能越过下面到上面吗?在上面政策损害下面利益时,你能指望他全心全力的执行政策吗?这就是我们的体制结构问题,就如同用腐败分子抓腐败一样。不会有结果的。越抓越多。

    粮食企业叫苦不迭。尤其是那些花惯钱的领导们,大手大脚,乱批条子惯了。慷国家之慨的权利,一旦丧失,总不免有些牢骚。但最苦的是企业的普通工人和一般干部,有四个月没有开资了。

    现在,有两个人最闹心。一个是茂祥局长,一个是刘威。

    茂祥局长闹心是多方面的。一个是检查人员询问他时的恐慌,一个是索燕菲和韩萧天给他带来的恐惧,另一个就是风言风语的冷嘲热讽,使他坐立不安。他开始痛恨萧天的狡猾**诈,拉不懂事的姑娘下水,也把自己拽下了水。现在,往日的笑脸,都变成了嘲笑。他不明白,这是失去权利所带来的后果,还是丧失人格所带来的报应?

    刘威也闹心。自己的帐还是没人给算,再不算的话,就只能挂在经营性亏损里了。挂在经营性亏损里,粮食局对其怎么处理?对自己本人怎么处理?当然,刘威有一个杀手锏,那就是亏损是人为打击报复的结果。粮食局是要承担责任的。你不提,就这么挂着,刘威也没办法。你提问了,我也会说话的。而这么不提不问的,说明了他们怕把刘威逼急了。

    看来萧天是别有用心的。过了春节,萧天全家搬到了西林。住在那,没人知道。退休金由姑娘领着。萧天这一走,给茂祥当头打了一棒。他认识到了萧天利用索燕菲,拽自己下水,而萧天自己则全身而退了。留下自己却要充当挡箭牌了。如此看来,萧天不光西林有事,天都那面的事也少不了的。

    春节刚过。刘威再一次找到茂祥局长。

    “索局长,我听审计局小刘说:四月初,全省粮食审计工作组就要进点了。我担心的还是我帐的事。”刘威说道。

    “你帐有什么事?”茂祥不知是装糊涂还是另有含义。这一段时间,茂祥的情绪极不稳定,声音有些沙哑。说是感冒。实际上,还是萧天搬家的原因。

    “这次审计是以九七年粮食年度为期限,划分政策性亏损和经营性亏损。我的帐,现在不算,拿不进去政策性亏损,帐查完了,亏损那一块怎么办呢?”实际上刘威担心的问题是现在把帐算了,亏损能解决,最起码粮食局得认帐。如果现在不算,将来茂祥局长回家了,上飞再不认帐,不就把刘威算计了吗?欠帐还钱,天经地义。刘威就是有一千个嘴,到时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茂祥局长就是这个目的。到时,刘威你自己的帐都抖落不明白,还能去抖落别人的帐?茂祥沉思了一会,慢慢地说到:“你的帐不太好办,有人说你挣着钱了,把亏损扔给粮食局了。”

    索局长的意思很含蓄,话也说的模棱两可。并不提帐怎么算的事。

    “索局长,我对天发誓,我的确没挣着钱,我上次把这几年的收入和支出的明细帐,都拉出来给你们了。你们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刘威急的脸都红了。他并没有深想索局长点他挣着钱的含义是什么?

    “这我相信”茂祥点了点头。接着又说道:“不过,我得和上飞勾通一下。你也别着急,现在不是给你开资了吗?帐早晚得算。”茂祥意味深长地说。

    帐还是没给结。四月五日,省派审计工作组,进点工作。

    粮改工作进展迅速。从******到各级政府及上级各有关部门,抓的有条不紊逐步展开。各地相应成立了以县委县政府挂帅的粮改工作组。粮食局也成立了以蒋上飞为组长,其他副局长任副组长的粮改工作组。粮改办公室设在局综合业务科。田威任办公室主任,刘威为粮改工作人员。工作是按照上级有关文件精神,有计划,有步骤的展开。

    这次审计工作难度较大。它直接涉及到地方政府和中央政府的利益问题。按照要求,检查出的问题很多。检查与被检查始终是一个矛盾体,不时有矛盾冲突发生。别的地方,发生了抗拒检查的行为。省政府下发了批评通报。中央台的焦点访谈节目,接连爆光了各地粮食部门的违规违纪行为。

    审计是在冲突、和解、报怨中结束了。

    这次审计,促使了茂祥下定离岗回家的决心。

    有两种原因促使茂祥决定离任回家的。一个是审计检查全部结束。审计主要是针对政策性亏损和经营性亏损的划分。并没有进行常规的财务收支检查。公司经营亏损的帐,原先已纳入了局核算中心的帐里,这次审计,只是简单的把公司亏损的一百七十万,划在了经营性亏损而已。没有触动公司的帐,使索局长悬着的心,放进了肚里。再一个原因就是,在这次粮食审计汇报会上,上飞的一句话,刺痛了茂祥。茂祥认为上飞是有目的的,自己已成了拌脚石。与其受人的白眼,不如主动让位回家。

    实际上蒋局长并不是真心刺痛茂祥的。即使真心想伤茂祥的话,也不能在那种场合去伤他。但人心里一旦有了鬼,做什么事都怕遇上鬼。做什么事也就都有鬼。这些年来,茂祥的一个宗旨就是:既不争先进,怕人家来参观考察。又不当落后,怕人来检查。所以,这些年倒也相安无事。不明就里的人认为是茂祥岁数大了,有这种心态也属正常。殊不知,茂祥的内心要比他们复杂的多。

    审计汇报会上,县长孔繁起,县委副书记包日秋,财政局长、审计局长,粮食局长在粮食局会议室里。听取了蒋上飞关于这次审计情况的汇报。

    蒋局长主要讲了三件事:

    一、招待费问题。检查历时二个月,吃、喝、玩等必要的招待支出共计十一万。数有点大,但钱花的必要。所以,有必要跟县委领导汇报。

    二、政策性亏损和经营亏损划分。按******要求,属政策性亏损的允许停息挂帐处理。属经营性亏损的要在几年内消化掉,今后不允许出现新的亏损。全县粮食企业亏损共计一亿九千万元。经审计,属政策性亏损的共计一亿六千万元。这部分停息的代价是花了十一万的招待费,含正常招待支出。经营性亏损三千五百万,其中:工业企业亏损三百八十万,收储企业亏损三千一百二十万元。

    三、在经营性亏损中,其中有一千四百万元,不好说,需要单独汇报。

    坏就坏在了不大好说、单独汇报这句话上。

    茂祥认为上飞在县委领导面前告自己一状。审计是九七年前的帐,也就是自己在任时的帐,有什么不好说的?还要单独汇报呢?

    大凡心中有鬼的人,在人面前总是心虚,不能理直气壮。一个是在众人面前无法和上飞叫真为什么不好说?一个是怕真有什么不好说的事在上飞那里握着。

    茂祥对上飞是有恩的。上飞当然不能忘记。自己在狱中的日日夜夜,茂祥的操心费力,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他说的不大好说的一千四百万,是县政府h县财政局截留了县粮食局的财政补贴款,直接造成了这部分额的亏损。因财政局和审计局在此,如果说财政局截留了,不等于在县委面前告财政局一样吗?而财政局的截留,不都是县委的事吗?汇报了,岂不是两头得罪人吗?所以,上飞说不好说,需单独汇报。

    茂祥却不这么想。他认为上飞有意在县长面前说这番话的。是有用意的。公司的帐,已经审计审过了,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自己这些日子总是心神不宁、坐卧不安。情绪不好就会乱想。算了吧,退休回家吧。也省的受别人的气。

    是回家的时候了。最不放心的就是刘威的不安分,待把这事交代妥当,就回家。他想着。

    细想我们今天的生活,有很多东西是值得回味的。因为我们的懒惰或是不断向前进取的信心,我们无暇回过头来审视我们曾经拥有的、曾经走过的路上,有许多闪光的点。我们不曾珍惜她,是因为她来的太平淡,太突然,才使我们不以为然的。当我们跌倒或顿足回味的时候,在迷惘、困惑、感到力不从心的时候,我们才会慢慢地回过头来,审视我们不曾拣起的东西,是多么的珍贵。当初不曾拣起,如今全部失掉变的一无所有。

    茂祥在决定卸任回家的时候,才有功夫回过头来审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权利、荣誉、金钱、女人,恭维的语言,妩媚的笑脸。这一切都在渐渐的离他远去。在那片欢声笑语里,他发现有一个角落上,射来的不是甜言蜜语,而是冰冷的利箭。那个角落里,没有阳光,显得阴森忧郁,那里的人,没有笑脸,显得麻木冷酷。他们阴沉沉的向前濡动着,眼里放射出向野兽一样的绿光。那里是一些孤儿寡母,还有包徵、丙文,也有刘威。这些人让他不寒而栗。他突然觉得这些人很可怜,就那么一点点的要求没能如愿,他们就象阴魂一样缠着自己不放,多没志气。自己呢,当初如果满足他们那一点点的要求,就当是可怜他们,施舍他们,结果会是怎么样呢?人心不足蛇吞象。不定还有什么事呢?现在我回家了,那怕是洪水滔天,与我无关。这是谁的话了?

    工作还得作,趁自己还没有完全失掉权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