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干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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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之无奈痛苦之(二十)

    茂祥现在觉得很难。干什么都别扭。原先费尽心机的保留了局党委书记的职务,现在看,实在是多此一举。还不如那些卸了任的局长,一卸任,打声招呼:有事找我。拍屁股走人了。爽快。现在呢,有些事想过问,人家根本就躲避着他,自己无法过问。而有些诸如精神文明之类的事,自己本不想过问的事,人家偏偏来请示你。甚至就直接安排给你了。自己也弄不明白什么事是请示蒋局长的?什么事是蒋局长请示自己的?到底谁支配谁?谁大谁小?

    这个体制本就是怪胎。是权利平衡的结果。一段时期来,都是局长兼任党委书记,称为党政一把手。而如今呢?设有正局级的正职党委书记一人,正局级局长兼党委副书记一人。这个结果是县委贾书记利益平衡后的产物。

    当初的工作是怎么作的,只有茂祥自己知道。所付出的努力,不能和外人说。当时,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等萧天和索燕菲他们的事,安全办妥之后,在顺顺当当的退下来。谁知道萧天那面是怎么搞的,消息一天不如一天,弄的自己也很无奈。只好拼着这老脸,保留了一个还能牵制别人、给人一个威慑作用的职位。

    到了茂祥这个年纪,对权利的欲望,是一矛盾体。一方面是想长久地拥有权利,运用权利,摄取所需。另一方面又想尽快地摆脱权利,顺顺当当的回家,安享晚年。而现在的当不当,正不正的局面,真是为难。但个中原委,有谁能知道呢?

    更令茂祥为难的是要帐的太多。倒不是他欠人家的钱。而是他在位时,承诺人家的事情,因个中原委,没有兑现。人家自是耿耿于怀。茂祥所承诺的大都是老同志,老朋友,老部下及孤儿寡母子女工作的调、转、招的问题。答应按政策办,对符合政策的,没有给办,又耽误了人家的事。人家自是不肯善干罢休的。现在,人家明知你已经不好使了,但见你仍占据着原来的办公室,仍在担任正局级的党委书记,所以,怀有各种目的的人,就来找你办你承诺的事。和他大吵大闹,特别是那些孤儿寡母的人,曾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人,如今希望破灭了,他们立时就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于是他们进屋就骂,接着就嚎哭大叫。弄的全楼的人,都办不了公。任你怎么解释、劝说,就是不好使,非得出够了气,才走人。隔三差五的就来这么一回。更有甚的,竟把自家亡人的骨灰盒,摆在了茂祥的办公桌上。这那里是来找办事的?分明是来会气的。

    蒋局长便宜了。有索书记在,他一推六二五,全推到索书记身上了,大有幸灾乐祸之感。茂祥太不明智了。蒋局长也没办法,只能推到他身上。

    腊月二十八。局召开了系统合同兑现大会。照例是中午会餐一顿。把退二线的老同志都请来了。

    包徵今天是喝高兴了。一是苦闷的心情难得晴了,又有回到大家庭的感觉了。再就是基层领导轮番前来敬酒,本来很有酒量的包徵,也不免有些闪脚。话也多起来了。

    包徵是有怨气的。他原是计调科长。掌握全县粮油调配的大权。在计划时期,这个位子可了不得,是个大肥缺。这次被上飞劝退了,他是怎么也想不开?局长级有个二线,我一个小科长弄个二线算是什么?更令包徵怨恨的还是茂祥这个人。

    包徵有四个孩子。都有了工作,但都不在粮食系统。大姑爷的单位早就放假不开资了。包徵多次向茂祥请求,要把大姑爷调进粮食系统来。那时的粮食部门吃大锅饭,亏损再多,也保证开资。来粮食部门的趋支若鹿。茂祥答应了。毕竟包徵在粮食系统干了一辈子,一个孩子也没安排在粮食系统不说,包徵向组织从没要求过什么,这次为安排子女问题,张回口求人,也属人之常情。

    答应归答应。但最终就是没给办。明白的人,提示包徵,要他表示表示,包徵就是不相信。跟茂祥干了一辈子,一辈子的交情,能是用钱买来的吗?送他钱,还不得被他骂出去呀?等事办妥了,叫大姑爷自己送些钱表示表示,还能拉上关系,近便近便。跟别人不敢说大话,跟茂祥,那是绝对没问题。看人家通过各种渠道进来了,包徵也着急,但每次追问茂祥,茂祥都说:行,就这么点事,没问题。包徵细想了自己过去的一切,的确,除了工作,就这么点事,算是求局长了。看面子也没问题的,便不急了。他不急,可姑娘、姑爷急啊。

    这年代,女孩子为钱都敢露屁股卖身子,你面子值多钱?老脑筋。女儿背地里说他。

    到如今,茂祥退位了,自己回家了。上飞不认帐了。孩子把希望寄托在老爸身上,老爸也拿铁了。进不来不说,有不少机会,为这工作,都泡汤了。这不是麻子不叫麻子,坑人吗?找蒋局长行吗?求蒋局长的人排着号呢。

    今年的合同兑现,各单位没有全部达标的,这是综合科检查后的报告。所以,兑现的奖金,也就没有拿全额的。奖金额多少?分配办法,已通知了各单位。但仍有人找来,寻问奖金多少的来笼去脉。

    下午,综合科里站满了人,整个大楼就综合科热闹了。走了来,来了走,一直忙活到快四点了。

    马上就要过春节了。一般干部没什么事的,都在忙活着办年货。三楼里空荡荡的。茂祥饭后,在办公室里眯了一会,看看三楼没有人了,就下楼走走,一听,综合科挺热闹,就来到了综合科。

    包徵正在综合科絮絮叨叨地唠着,一见茂祥进来了,赶忙站了起来。上前拉住茂祥的手,坐到了双人沙发上:“索局长,我说你真行啊。”包徵笑呵呵说着。

    “行什么行?马上就回家了。”茂祥挣开包徵拉住的手,接着说道:“喝酒了吧?”

    “喝了。粮食局还没忘了我这个老不死的。找我来喝酒,白喝那能不喝呢?不喝,我那敢和你唠嗑啊!”包徵故意大舌浪当地说着:“你行了,就是回家了,你孩子都安排明白了。你是老儿子娶媳妇,大事完毕。你看你啊,该得的,你全得了。我可没说你搂了。”包徵笑着用手使劲地拍打着茂祥的肩膀。

    茂祥听出了包徵的话中带刺,便讪笑着说:“你又喝多了。”

    包徵的脸刷地变了下来:“我******喝人肚子里,没喝狗肚子里去。妈个x的,看我们碍眼呀,你们该搂的搂,玩小姘的玩小姘,我们算******什么?什么级别弄我们个二线?”包徵把手中的香烟头,狠狠地摔在地上。又骂道:“你们家的孩子叫人,我那孩子不是人那?妈个x的吃人饭,不拉人屎的东西。”

    包徵指桑骂槐地骂着。茂祥当然听得出来。满屋子的人都听得出来。但没人去劝,也没人想劝,乐得看个热闹,任他一口一个“妈个x”“妈的x”的骂着。

    茂祥很尴尬地笑着。说:“在那喝这些?”便识趣的走了。

    茂祥一走,包徵马上住了口。笑着对大家说:“喝多了,喝多了,对不起了。”大家哄的笑了起来。这才是喝狗肚子里的人话。

    包徵又点上棵烟,说句:“我上趟外头”出去了。

    茂祥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觉得很憋气。当那么多人的面,丢了这么大的面子,窝囊。这局长没干才几天?现在还保留着正局级的党委书记衔呢。这要是全退下来,还不知怎么样呢?真是: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了。他感叹着。

    茂祥知道包徵是借酒遮脸骂自己呢,原因就是没安排包徵孩子的工作,才有怨气的。不光是他,纪检书记丙文,前天也是不干不净、不三不四的骂了许多。看来,当时一退了之,猫在家里就好了。

    该死的索燕菲,该死的韩萧天。

    坐了一会,觉的还是下去圆圆脸得了。于是,他又来到了综合科。一进屋,茂祥很不自然的笑了笑说:“这包徵在那喝的这样了?”

    “今天粮食局不是管饭吗?干了一年了,上飞慰劳慰劳大家,在后面大酒店喝的。”田威特意说了句是上飞安排的酒宴。

    “怎么喝这老些?”茂祥故意把包徵说成是喝多了,才说的脏话。

    老江不管那些:“喝什么喝多了?他这是有气,借酒撒酒风呢?索局长这还看不出来吗?”

    “是吗?”茂祥表现出很吃惊的样子来。

    “那可不。”老江今天可真喝不少。刚才又看了会热闹,挺高兴。大嘴一咧咧地说道:“你们局长级的,让个窝,再提拔俩个,还能收点贿,交个人情。这粮食局的破股级干部,还弄个二线,头一回听说过。”

    “是啊。我知道,这是包徵对我有怨气了。不怪他骂,是咱的工作没做好,挨骂两句,就骂两句吧。”茂祥很圆满地把场圆了下来。

    正说着,包徵叼着烟卷又进屋了。进屋就笑嘻嘻地对茂祥:“对不起了,对不起了。刚才喝多了。”

    茂祥见包徵没有刚才的气愤样,认为多少是醒了点酒,也就不去计较了,笑着说:“怨我,怨我。我的工作没作好,咱们都是老同志了,说起来也是老感情了。”

    茂祥尽量往老朋友的份上靠,意思是多少给点面子。谁知,包徵的脸就象是演戏一样,刚才还笑嘻嘻的笑脸,一下子就变色了。

    “啥老感情啊,******这感情都不如上洗头房,花五十元,摸摸小姐的屁股来的实在。我这人,最******不是人,跟谁都没感情,翻脸就不认人。”包徵又骂上了。这回骂的是自己。会说不如会听的,明净是在骂茂祥呢。

    “行了,行了。”这回是老江打了圆场。骂两句,出出气,就算了。再闹下去,对谁都不好。

    于是,他撤开了话题:“明天二十九了,索局长找个车,咱们下乡去买几只本地小笨鸡,怎么样?”老江问索局长。

    “看看吧,不知车有没有空,我也得买几只小鸡,孩子今年过年都回来。”

    茂祥不愿看包徵这么闹下去。撤开话题,唠点别的,缓和缓和气氛。

    包徵可不干了。他今天纯心是和茂祥过不去。

    “哎呀,索局长,我刚才还说人没感情呢,看来,不光我一个呀。今天都二十八了,怎么往年那些送鸡送鱼的那去了?一下台,怎么就都送别人家去了?得了,索局长,今年你就甭等了。该送的早就送了。你明天去买鸡,我拿这些钱给你了。就顶我给你买的鸡过年吧。”

    包徵说着,从兜里掏出两张一百元的人民币,硬往茂祥手里塞。

    “别闹了,别闹了。”茂祥的脸有些挂不住了。起身走了。

    “老包,你真行,你也太能埋汰人了。”老江哈哈一笑走了。

    刘威在那静静地看着这幕闹剧。包徵见人都走了,就过来趴在刘威的办公桌上问;“怎么样?小老弟。”

    “行。你寒碜人都寒碜到家了。一回就行了呗,你还弄个二茬带回炉的。”刘威不怀好意的笑着说。

    “我那赶上你啊,听说你拽人家袄领子,跟人家叫号,要说哒说哒,你当我不知道啊!”

    看来包徵知道刘威和茂祥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实在是虚构的太多,夸大其词了。叫号的事是有,拽人家袄领子的事,纯粹是编造。

    “你小子不善。你要不那样,你以为能让你上班呀?这年头,你不干他们,他们就不知你是他爹。”包徵恨恨地说道。

    “快别那么说。我完全是领导照顾,不和我一般计较就是了。”刘威说道。

    “拉倒吧。你要不抓住人家旮旯哈,人家能放过你啊?你的帐还没结吧?你得小心点。我******回家的人,我怕他?走!咱俩喝酒去。“

    刘威和包徵喝了半宿的酒。回家时,已是半夜了。

    茂祥今年的春节,过的一定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