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甘心
刘佩明此刻正一个人钻在学校宿舍里，倒插着门，倦缩在被窝里暗自淌眼泪。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用破被子捂的严严实实的，身子下面的褥子已经湿透了一大片。他的胃像刀绞一样的痛，浑身不停地打颤。他已经整整两天没吃东西了——生活费早花完了，能卖的东西也都卖完了。从毕业到现在一个多月来，他每天除了上厕所和饿得实在受不了了跑出去胡乱弄点吃的填填肚子以外，无论白天黑夜他都卷缩在被窝里，一边淌眼泪一边咬牙切齿的发恨——恨老天不仁，恨社会不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水。当他醒来时又接着流泪接着发恨。到了晚上他却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睁着眼淌着泪一直到大天亮。他已经完全被痛苦、愤怒、失望、无助的情绪给控制住了，根本无法自拔，而且此刻他也不想自拔了。
他们宿舍里一共有八个同学。起初看着别人都忙着往家里打电话托关系找门路，他只能卷缩在被窝里边流泪边幻想着国家能够撤销这项决定重新给他安排工作。国家啊，您怎么能这么绝情呢？您怎么能抛弃我呢？我可是一心一意跟着您走的啊!别人有关系有门路您可以不管，可是像我这样的一无关系二无门路又没有钱的农村来的穷大学生您可不能不管哪，您如果真的撒手不管了，可叫我怎么活呀？！他想不通想不透国家为什么要取消大学生毕业分配制度。他在幻想无望之下，便开始恨起国家来了。
不久其他七位同学都陆陆续续的走了。他们的家人都花钱托关系给他们弄到了国家单位的工作指标，他们都找到了满意的工作。其中一个同学小魏的老爸是某市的副市长，人家谋到了市委宣传干事的好职位。小魏临走时看着卷缩在被窝里的刘佩明叹了口气，心里却不无得意地说：“佩明，你也不要太难过了。现在的社会就是金钱关系社会，离了金钱离了关系你什么也办不成。我知道你肯定没什么关系门路，这样，如果你需要我帮忙，你想办法去弄两万块钱来，你的工作我帮你搞定怎么样……？”
“滚——”刘佩明竭斯底里的大吼一声，猛地拉过被子将头蒙起来。小魏吓了一跳，嘴里嘟囔道：“这小子这么不识好歹，要不是看在三年同学的份上，我今天非揍你不可。”说完得意洋洋的走出了宿舍。现在宿舍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彻底绝望了。
他有时也想回家看看素珍，看看妈妈和妹妹，可是他不敢回去——他害怕亲人们那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目光。他在巨大的失望和痛苦中流着泪给素珍写了最后一封信。他知道自己对不住素珍，素珍为他付出太多太多了，可是现在他什么也回报不了她。当初信誓旦旦的说的那些话，做出的那些承诺现在全白了，全都没有指望了。他没有勇气再见到她了，他希望素珍能够将他忘了，他只想就这么卷缩着直到死去。
当王素珍费尽周折找到华北大学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钟了。“华北大学”的金字招牌赫然立在大门旁，四个鎏金大字闪闪发光。但王素珍却无心欣赏这些，她迫不及待的就要往里闯。刚闯了一半，旁边传达室的小门吱一声开了。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头探出半截身子，气急败坏的喝住了她：“哎！你是干什么的……怎么硬往里闯？！”王素珍急忙刹住了脚，赔笑说：“大爷，我是从农村来的，不懂规矩，请你原谅……我是来找我哥的。”
“现在学校放着假呢，里面没人。你请回吧。”老头毫不客气的说。
“大爷，我哥是今年的毕业生，我知道他现在还在学校宿舍里。你就行行好让我进去吧，求你了！”王素珍忙用手扒住门框苦苦哀求。老头无奈只得说：“校园最后一排楼房……不要胡乱走……快点出来。”
“谢谢大爷！”王素珍冲老头笑笑，快步向里面跑去。老头在后面叹口气嘟囔道：“哎……国家猛一下不管分配了，把这些走投无路的孩子都快逼成神经病了，一个个钻在宿舍里不出门，也不敢回家。马上又要开学了，新生就要到了，到那时他们都得被撵出去……他们还有几天钻头啊！”
王素珍听了这些话心里一酸，跑得更快了。
校园走廊两旁是高大粗壮的桦木树，看样子已经好多年了。校园里一排排的教学楼也都有点陈旧了。但王素珍根本顾不上东张西望，一口气跑到了校园的最后一排楼房的楼道入口。又是一个白胡子老头，探出头来，瞪着眼问：“找谁？”“大爷，我找我哥刘佩明。”老头翻了一下登记薄，“309，上去吧。”王素珍顾不上道谢，扶着楼梯扶手一口气跑到了三楼。“309”——找到了！刘佩明此时还卷缩在被窝里，他听到外面“砰砰”地敲门声，却烦躁地将被子裹得更严了。他猛然想到“会不会是国家又改变主意了，又管分配了——学校来人通知我？！”他蹭的一下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丫跑去开门。
门开了，刘佩明却愣住了。他的幻想再一次破灭了，——震惊、沮丧、羞愧、失望的情感一起涌上他的心头。他的两眼刚一接触到王素珍的目光立刻垂下来，慢慢走回床边，囔囔的说：“你怎么来了……你来干什么？！”突然间他眼睛里又闪现出一丝希望的光芒，他转过身来一把攥住王素珍的手，瞪着眼说：“素珍，快说，是不是你托关系给我找到工作了？”此时的王素珍早已是泪流满面了。她看到刘佩明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的，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了——两个眼窝深深的凹陷下去，脸上还带着干了的斑斑泪痕，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她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刘佩明见她不回答早已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他其实也明白包括他和素珍在内的鹅头堡村所有的人谁也没有有权有势的亲戚或熟人，即使有他的家人也没有钱去为他跑关系。他默默地回到床上，又拉起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佩明哥——”王素珍哭喊着扑到刘佩明的身上。可是刘佩明却麻木的一动不动。“佩明哥，你不能在这再待下去了，你这样会毁了自己的。走，你跟我回家！”她发疯般的去拉扯刘佩明的胳膊。刘佩明却拼命地将她甩开，“你走吧……我不会回去的。”他再一次扯起被子蒙住头，卷缩在里面不动了。王素珍气得七窍生烟，一把将被子掀开。“王素珍，你要干什么？……你给我出去！”刘佩明蹦起来竭斯底里的喊叫着。王素珍却流着泪伸开双臂拼命将他紧紧的搂在怀里。刘佩明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却嚎啕大哭起来。“佩明哥，我知道你心里憋屈，我知道你心里痛苦，可这是没办法的事呀！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折磨自己了。求求你跟我回家吧，……回家乡咱两个一块创业。只要咱俩好好干，我相信咱们一样能过上好日子。”
“创业？创什么业？！……回去，我不回去。难道要我回到那个穷农村和你一块种地吗？……我绝不回去！”
“不，佩明哥，不是让你回去种地。我早想好了，我们两个一起办养鹅厂。”
“养鹅？养鹅能有什么出息？！我一个堂堂大学生回去养鹅喂鸡，我不干，……我不回去！”
“佩明哥，你听我说，现在改革开放都这么长时间了，国家现在又鼓励个人创业，我们应该大胆的去尝试一下，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努力去干，我相信养鹅也能干成大事业。南方有好几家养鹅厂都干大了。佩明哥，你知识文化又高，又有能力，你更要相信自己。只要我们敢尝试，就有成功的可能！”
“素珍，你别说了，你知道我根本不想过那样的生活……我要的是大学一毕业就进入国家单位上班……”
“可是……这样的机会已经没有了呀！”
“不！我不相信……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佩明哥，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那是不可能的了。你要想开点，你必须站起来重新选择新的生活道路。现在好多国家正式单位的人都下海经商发财致富了。你为什么非死咬着这根稻草不放呢？……人生的道路有那么多供你选择，你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死胡同里打圈圈呢？！”
刘佩明猛地挣脱了王素珍的怀抱，扯着嗓子吼道：“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素珍，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没脸跟你回去，我没脸去见妈妈和妹妹，没脸见咱村里的所有的亲人……”
“佩明哥，你不要担心这个。这不是你的错，家人都会理解你的，乡亲们也都会理解你的。“
“素珍不要再说了，你不要管我了，你走吧。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我知道我对不住你，请你原谅我，请你忘了我吧!”
“佩明哥，你不要这样，不许你说这样的话！”王素珍哭着再次去拉刘佩明的胳膊。
“走！你给我走！”刘佩明使出浑身的力气把王素珍踉踉跄跄的推出门外，“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又反锁上了。
“佩明哥，开开门！我求你了，跟我回家吧……!”王素珍站在门外用力捶打着房门，竭斯底里的哭喊着……泪如雨下！从别的宿舍里走出几个同样面黄肌瘦蓬头垢面的学生，瞪着一双双失魂落魄的眼睛向这边茫然的张望。看门的白胡子老头听到哭喊声，也急匆匆的爬上来。
王素珍有气无力的瘫坐在房门口。
“佩明哥，你好狠心啊！你就这么把我赶走了……好，我走！你既然铁了心不回去，就在这里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好好考虑考虑也好！但是千万不要做傻事……等你想通了，我相信你一定会回家乡……回到我身边的。佩明哥，素珍永远等着你……!”她从内衣口袋里将自己带来的钱全部掏出来，从门缝下面塞进去，然后扶着门板用力站起来，发疯般的向楼梯口冲去。
房里的刘佩明也瘫坐在门板前，耷拉着脑袋痛苦地呻吟着。突然他的手被什么东西触了一下，他有气无力的低头瞥了一眼——一叠钱！他那双死灰般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一把抓起钱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打开门。可是门外连王素珍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楼道里一个人也没有，阴森森的。“素珍——”他竭斯底里的吼叫声震得整栋楼都颤抖了起来。可是王素珍已经听不见了，她正泪流满面发疯似的冲出校门口。刘佩明在宿舍门口傻傻的待了半天。此时此刻，他想到过去追赶王素珍，可是又没有勇气迈开双脚，最后终于又挪回屋里，关上了门。他重新躺到床上，双手攥着那叠带着王素珍体温和深深的爱的人民币，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
(本章完)
他们宿舍里一共有八个同学。起初看着别人都忙着往家里打电话托关系找门路，他只能卷缩在被窝里边流泪边幻想着国家能够撤销这项决定重新给他安排工作。国家啊，您怎么能这么绝情呢？您怎么能抛弃我呢？我可是一心一意跟着您走的啊!别人有关系有门路您可以不管，可是像我这样的一无关系二无门路又没有钱的农村来的穷大学生您可不能不管哪，您如果真的撒手不管了，可叫我怎么活呀？！他想不通想不透国家为什么要取消大学生毕业分配制度。他在幻想无望之下，便开始恨起国家来了。
不久其他七位同学都陆陆续续的走了。他们的家人都花钱托关系给他们弄到了国家单位的工作指标，他们都找到了满意的工作。其中一个同学小魏的老爸是某市的副市长，人家谋到了市委宣传干事的好职位。小魏临走时看着卷缩在被窝里的刘佩明叹了口气，心里却不无得意地说：“佩明，你也不要太难过了。现在的社会就是金钱关系社会，离了金钱离了关系你什么也办不成。我知道你肯定没什么关系门路，这样，如果你需要我帮忙，你想办法去弄两万块钱来，你的工作我帮你搞定怎么样……？”
“滚——”刘佩明竭斯底里的大吼一声，猛地拉过被子将头蒙起来。小魏吓了一跳，嘴里嘟囔道：“这小子这么不识好歹，要不是看在三年同学的份上，我今天非揍你不可。”说完得意洋洋的走出了宿舍。现在宿舍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彻底绝望了。
他有时也想回家看看素珍，看看妈妈和妹妹，可是他不敢回去——他害怕亲人们那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目光。他在巨大的失望和痛苦中流着泪给素珍写了最后一封信。他知道自己对不住素珍，素珍为他付出太多太多了，可是现在他什么也回报不了她。当初信誓旦旦的说的那些话，做出的那些承诺现在全白了，全都没有指望了。他没有勇气再见到她了，他希望素珍能够将他忘了，他只想就这么卷缩着直到死去。
当王素珍费尽周折找到华北大学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钟了。“华北大学”的金字招牌赫然立在大门旁，四个鎏金大字闪闪发光。但王素珍却无心欣赏这些，她迫不及待的就要往里闯。刚闯了一半，旁边传达室的小门吱一声开了。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头探出半截身子，气急败坏的喝住了她：“哎！你是干什么的……怎么硬往里闯？！”王素珍急忙刹住了脚，赔笑说：“大爷，我是从农村来的，不懂规矩，请你原谅……我是来找我哥的。”
“现在学校放着假呢，里面没人。你请回吧。”老头毫不客气的说。
“大爷，我哥是今年的毕业生，我知道他现在还在学校宿舍里。你就行行好让我进去吧，求你了！”王素珍忙用手扒住门框苦苦哀求。老头无奈只得说：“校园最后一排楼房……不要胡乱走……快点出来。”
“谢谢大爷！”王素珍冲老头笑笑，快步向里面跑去。老头在后面叹口气嘟囔道：“哎……国家猛一下不管分配了，把这些走投无路的孩子都快逼成神经病了，一个个钻在宿舍里不出门，也不敢回家。马上又要开学了，新生就要到了，到那时他们都得被撵出去……他们还有几天钻头啊！”
王素珍听了这些话心里一酸，跑得更快了。
校园走廊两旁是高大粗壮的桦木树，看样子已经好多年了。校园里一排排的教学楼也都有点陈旧了。但王素珍根本顾不上东张西望，一口气跑到了校园的最后一排楼房的楼道入口。又是一个白胡子老头，探出头来，瞪着眼问：“找谁？”“大爷，我找我哥刘佩明。”老头翻了一下登记薄，“309，上去吧。”王素珍顾不上道谢，扶着楼梯扶手一口气跑到了三楼。“309”——找到了！刘佩明此时还卷缩在被窝里，他听到外面“砰砰”地敲门声，却烦躁地将被子裹得更严了。他猛然想到“会不会是国家又改变主意了，又管分配了——学校来人通知我？！”他蹭的一下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丫跑去开门。
门开了，刘佩明却愣住了。他的幻想再一次破灭了，——震惊、沮丧、羞愧、失望的情感一起涌上他的心头。他的两眼刚一接触到王素珍的目光立刻垂下来，慢慢走回床边，囔囔的说：“你怎么来了……你来干什么？！”突然间他眼睛里又闪现出一丝希望的光芒，他转过身来一把攥住王素珍的手，瞪着眼说：“素珍，快说，是不是你托关系给我找到工作了？”此时的王素珍早已是泪流满面了。她看到刘佩明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的，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了——两个眼窝深深的凹陷下去，脸上还带着干了的斑斑泪痕，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她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刘佩明见她不回答早已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他其实也明白包括他和素珍在内的鹅头堡村所有的人谁也没有有权有势的亲戚或熟人，即使有他的家人也没有钱去为他跑关系。他默默地回到床上，又拉起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佩明哥——”王素珍哭喊着扑到刘佩明的身上。可是刘佩明却麻木的一动不动。“佩明哥，你不能在这再待下去了，你这样会毁了自己的。走，你跟我回家！”她发疯般的去拉扯刘佩明的胳膊。刘佩明却拼命地将她甩开，“你走吧……我不会回去的。”他再一次扯起被子蒙住头，卷缩在里面不动了。王素珍气得七窍生烟，一把将被子掀开。“王素珍，你要干什么？……你给我出去！”刘佩明蹦起来竭斯底里的喊叫着。王素珍却流着泪伸开双臂拼命将他紧紧的搂在怀里。刘佩明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却嚎啕大哭起来。“佩明哥，我知道你心里憋屈，我知道你心里痛苦，可这是没办法的事呀！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折磨自己了。求求你跟我回家吧，……回家乡咱两个一块创业。只要咱俩好好干，我相信咱们一样能过上好日子。”
“创业？创什么业？！……回去，我不回去。难道要我回到那个穷农村和你一块种地吗？……我绝不回去！”
“不，佩明哥，不是让你回去种地。我早想好了，我们两个一起办养鹅厂。”
“养鹅？养鹅能有什么出息？！我一个堂堂大学生回去养鹅喂鸡，我不干，……我不回去！”
“佩明哥，你听我说，现在改革开放都这么长时间了，国家现在又鼓励个人创业，我们应该大胆的去尝试一下，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努力去干，我相信养鹅也能干成大事业。南方有好几家养鹅厂都干大了。佩明哥，你知识文化又高，又有能力，你更要相信自己。只要我们敢尝试，就有成功的可能！”
“素珍，你别说了，你知道我根本不想过那样的生活……我要的是大学一毕业就进入国家单位上班……”
“可是……这样的机会已经没有了呀！”
“不！我不相信……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佩明哥，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那是不可能的了。你要想开点，你必须站起来重新选择新的生活道路。现在好多国家正式单位的人都下海经商发财致富了。你为什么非死咬着这根稻草不放呢？……人生的道路有那么多供你选择，你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死胡同里打圈圈呢？！”
刘佩明猛地挣脱了王素珍的怀抱，扯着嗓子吼道：“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素珍，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没脸跟你回去，我没脸去见妈妈和妹妹，没脸见咱村里的所有的亲人……”
“佩明哥，你不要担心这个。这不是你的错，家人都会理解你的，乡亲们也都会理解你的。“
“素珍不要再说了，你不要管我了，你走吧。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我知道我对不住你，请你原谅我，请你忘了我吧!”
“佩明哥，你不要这样，不许你说这样的话！”王素珍哭着再次去拉刘佩明的胳膊。
“走！你给我走！”刘佩明使出浑身的力气把王素珍踉踉跄跄的推出门外，“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又反锁上了。
“佩明哥，开开门！我求你了，跟我回家吧……!”王素珍站在门外用力捶打着房门，竭斯底里的哭喊着……泪如雨下！从别的宿舍里走出几个同样面黄肌瘦蓬头垢面的学生，瞪着一双双失魂落魄的眼睛向这边茫然的张望。看门的白胡子老头听到哭喊声，也急匆匆的爬上来。
王素珍有气无力的瘫坐在房门口。
“佩明哥，你好狠心啊！你就这么把我赶走了……好，我走！你既然铁了心不回去，就在这里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好好考虑考虑也好！但是千万不要做傻事……等你想通了，我相信你一定会回家乡……回到我身边的。佩明哥，素珍永远等着你……!”她从内衣口袋里将自己带来的钱全部掏出来，从门缝下面塞进去，然后扶着门板用力站起来，发疯般的向楼梯口冲去。
房里的刘佩明也瘫坐在门板前，耷拉着脑袋痛苦地呻吟着。突然他的手被什么东西触了一下，他有气无力的低头瞥了一眼——一叠钱！他那双死灰般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一把抓起钱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打开门。可是门外连王素珍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楼道里一个人也没有，阴森森的。“素珍——”他竭斯底里的吼叫声震得整栋楼都颤抖了起来。可是王素珍已经听不见了，她正泪流满面发疯似的冲出校门口。刘佩明在宿舍门口傻傻的待了半天。此时此刻，他想到过去追赶王素珍，可是又没有勇气迈开双脚，最后终于又挪回屋里，关上了门。他重新躺到床上，双手攥着那叠带着王素珍体温和深深的爱的人民币，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