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是新搬来的用户，一点东西也没有，房间也被下午买的一堆东西挤得乱糟糟的。本想请浩南哥出去喝几杯以示感激之情，浩南哥拒绝了，说在家省钱。拉着我到他家。
浩南哥家非常简单，也非常拥挤，两个人坐下后第三个人只能往床上挤，一张比我的床垫还小一点的床，一张折叠桌，一条板凳，几只塑料箱，一个大型酿酒的玻璃瓶，最好的也就只有放在床上掉漆的宏基笔记本电脑。他跟他老婆一起住，比我和晓素还蜗居，可能这栋楼里面除了我以外估计都一样。
进了浩南哥家，南哥找了条小板凳让我坐下。然后叫他老婆翠翠下楼去买白切鸡和花生米。浩南哥从角落端出玻璃瓶，说：“自己酿的，虎骨，鹿茸都是老家上山打的，正宗的很。”
浩南哥找出两只塑料杯，哗啦哗啦的就倒了一杯酒，我看着如此珍贵的酒在边上撒了一圈暗叹可惜，南哥却好像没看到，继续倒着第二杯。
浩哥端起杯子要和我先干一杯，我盯着塑料杯直冒冷汗。普通喝饮料的时候觉得不够大，喝水的时候觉得刚刚好，喝啤酒的时候觉得马马虎虎刚好合适，但现在装满白酒那可就不是一个概念的问题了。少说也有一两啊！东北人认为喝酒和喝茶一样，一口干，但我不是东北人啊，这不把我往梁山上逼吗？
看着浩南哥热切的目光，我颤颤巍巍地端起杯子。南哥这酒是药酒，需要用高浓度的东北烧刀子才能把药力从药材中逼出来，入喉时那味道火辣辣的。
翠翠刚好回来，我马上夹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南哥看着我那模样笑了起来，“阿鹏，豪爽啊！”
浩南哥说完，又想要举杯，我见状马上找问题发问：“浩南哥是哪里人啊？”
浩南哥收回手，自抿了一小口，夹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巴里，“ln大连人，我老婆是哈尔滨的，阿鹏你哪里的？”
“我户籍是本地的，只是这几年都在外面混，这一回来人生地不熟，都快成异乡客了。”我说的有些悲凉，浩南哥见我心里难过，拿起杯又想来干杯。我去！故意放松警惕差点又要来一次。
“浩南哥是干什么的？”我连忙甩出问题。
浩南哥端起来自己喝了口，无奈地说：“没什么本事，以前在大连的时候在工地当过几个月学徒，现在在工地搬砖，我老婆没读过书，在工地卖些水，盒饭，一年下来收入还是可观的。”
“有工作总比没工作好啊，我明天都还得去找工作，只是觉得浩南哥搞建筑的应该去bj或者sh这两块地房价高的离谱。”
浩南哥叹了一口气说：“的确这两地工资最高，但是bj处处要讲关系，像我们这些人不慎从楼上摔下来找不到人赔钱，有些人得了个和工作没关系的感冒都能领补贴，sh则是物价太高，人人小肚鸡肠，老克扣工资，zj还马马虎虎吧。”说完又要举杯。
“浩南哥……”
浩南哥看透了我的伎俩，伸手打断我的提问，举起酒杯，“我知道你们zj人精明，但今晚你进了我家门，我没醉就绝对不会让你走着出去。”
都不知道晚上到底喝了多少，只是跟着南哥的举杯，举杯……
其实像浩南哥这种在大城是里拼搏的农民工数不胜数，他们拼死拼活，流血流泪给别人造一辈子房子，结果呢，到头来还不是连自己的房子都买不起。农民工苦，在人性禁欲的城市里闯荡的农民工更苦。
第二天醒来头疼欲裂，国内早餐基本上就是一三五塑料袋米线，二四六地沟油炒面，周末瘦肉精香肠配苏丹红石蜡火锅，在再加瓶三聚氰胺牛奶。我个人也就没了吃早饭的习惯。
晓素给我弄了杯绿茶醒酒，我从地上起来在床上躺到中午等头疼缓和，才慢吞吞地起床去人才招聘市场。
人才招聘市场的大厅外面游荡着许许多多拿着大包拎着小兜的，这些人几乎都是来自乡下，都想在这儿能够找到一份凭力气混饭吃的工作。看着那一张张充满希冀找到工作的脸庞，心中大有感触，幸好自己暂且不用考虑和这些可怜的人们抢饭碗。
硕大的招聘大厅放眼望去，待遇优厚，有发展前景的企业屈指可数。好的公司，坏的公司招工的要求一律是－－本科毕业，有工作经验者优先。我在国外的时候做过洗碗工，炒过股票，跑过销售......但学历这栏直接把我出局。递交了几份简历都叫我回家等通知。遇到过这种事的人都知道，这就是委婉的拒绝，如果真有人回家等通知，那就只能说他太幼稚，不适合在这社会上混。
站在角落，看着人山人海，总觉得自己跟这个社会显得格格不入。是我抛弃了这个社会，还是这个社会跟不上我的步伐。
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和人家比起来相差巨大。自己不但没有学历，而且手中这份写满阅历的工作简历也证明不了自己的能力。
听着这些竭尽全力推销自己的声音，心里堵得慌。
“哥们，找不到工作啊？”一个穿着西装人模狗样的家伙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一根烟。我接过烟别在耳后没敢点。靠香烟中藏迷药的手法国内的骗子没少干。
他右手架在我的肩膀上，拉着我转了个身，面对墙壁。左右瞧了瞧，又用另一只手拉开西装露出挂在衣服上一大堆红红的本子，“哥们，你看看你需要哪个学校的，上到清华，北大，下到野鸡九流，应有尽有，写什么专业就什么专业，我里面有关系，你不需要担心，心动了吗？本科只要三千。”
他如果报个三万我还觉得正常。三千，大学生真成大白菜了。看着他这个样子，我突然想起了中关村卖盗版光盘的小贩。只是一个是小本小利。
看盗版、用盗版是国情。只要有利益。利用盗版赚钱也是国情。对于盗版地人，他们不会在乎这个行业会不会垮掉，反正他们是不需要的，就好像盗版电影的并不看电影，不在乎有没有电影看。
见我表情平淡，又嬉皮笑脸的向我举例子，“有好些人都向我订，一订就是七八本，什么专业都有，哪个公司要什么专业的就拿什么样的去应聘，面试就走走过场。”
心中异常悲愤：想我泱泱天朝大国，一人都有那么七八本，人人皆全材，上到航天国防，下到地沟油炸油条，国家强盛啊！
其实就三千来说我也有点心动，花费三千就能节省下四年时间和几十倍的三千，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那些人吃饱了撑着才会去查你档案，更何况他们还有那么多的二奶要喂，哪里还会吃撑着。
这年头钞票可以做假，银行卡可以做假，工作证可以做假，毕业证书可以做假，甚至连***也可以做假。
后来有机会去了次天桥，发现这小子明显一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在天桥底下的行情是，职业证书三百块钱一份，五百块钱可以办一个专科的，一个本科的。如果你嘴皮子利索，砍价功夫了得，甚至两个都能办成本科的。
“哥们，你这是不买咯？”他看我还是一动不动，抽回我别在耳后的烟，“穷鬼，回家种田去吧！”说完又一副小人模样靠到另一位招聘不顺的青年身上，递上刚才从我这抽回的香烟。
我日哦，这什么烂人啊！老子不就思考的久了点吗？就你这样的耐心一辈子也只能盗版了。
硕大的招聘市场少说也有两三千的人流量，洗手间却只占了一个小角落，上厕所都得排长队。
女厕所如此，男厕所更是如此。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用蹲坑，厕所门一关，两个头浮现，如果不是大家心里清楚，都以为我要和一个老头搞基。
两个人挤在一起，小便根本尿不进坑里。那老头的又年久失修，断断续续不说，还把握不住火力，弄得我左躲右闪。
“小兄弟，你觉得这个有效吗？”那老头尿完一边提裤子一边说。
“什么？”
他指了指隔板角落的一排小字:办证、刻章、枪支交易、迷药贩卖、治疗性病。
我对这些，不屑一顾，若有深意地盯着他看了一会，没有回话。他还真拿出手机按号码。
又在招聘大厅转了几圈，递光了印来的二十多份简历，愣是一个公司都不理我。遇到几个好点的至少还会和我扯两句，美其名曰：初步达成就业意向，说到底还是白扯。
回到家躺在床上思绪万千，难以入眠。想起床吃个晚饭又感到身心疲惫，不想动弹。接着外面的路灯，我看到白纱窗帘后的窗台，我想起了王小波在《万寿寺》开头里写的那个窗台，那个窗台上放着《暗店街》，那本书说：我的过去一片朦胧。
(本章完)
浩南哥家非常简单，也非常拥挤，两个人坐下后第三个人只能往床上挤，一张比我的床垫还小一点的床，一张折叠桌，一条板凳，几只塑料箱，一个大型酿酒的玻璃瓶，最好的也就只有放在床上掉漆的宏基笔记本电脑。他跟他老婆一起住，比我和晓素还蜗居，可能这栋楼里面除了我以外估计都一样。
进了浩南哥家，南哥找了条小板凳让我坐下。然后叫他老婆翠翠下楼去买白切鸡和花生米。浩南哥从角落端出玻璃瓶，说：“自己酿的，虎骨，鹿茸都是老家上山打的，正宗的很。”
浩南哥找出两只塑料杯，哗啦哗啦的就倒了一杯酒，我看着如此珍贵的酒在边上撒了一圈暗叹可惜，南哥却好像没看到，继续倒着第二杯。
浩哥端起杯子要和我先干一杯，我盯着塑料杯直冒冷汗。普通喝饮料的时候觉得不够大，喝水的时候觉得刚刚好，喝啤酒的时候觉得马马虎虎刚好合适，但现在装满白酒那可就不是一个概念的问题了。少说也有一两啊！东北人认为喝酒和喝茶一样，一口干，但我不是东北人啊，这不把我往梁山上逼吗？
看着浩南哥热切的目光，我颤颤巍巍地端起杯子。南哥这酒是药酒，需要用高浓度的东北烧刀子才能把药力从药材中逼出来，入喉时那味道火辣辣的。
翠翠刚好回来，我马上夹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南哥看着我那模样笑了起来，“阿鹏，豪爽啊！”
浩南哥说完，又想要举杯，我见状马上找问题发问：“浩南哥是哪里人啊？”
浩南哥收回手，自抿了一小口，夹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巴里，“ln大连人，我老婆是哈尔滨的，阿鹏你哪里的？”
“我户籍是本地的，只是这几年都在外面混，这一回来人生地不熟，都快成异乡客了。”我说的有些悲凉，浩南哥见我心里难过，拿起杯又想来干杯。我去！故意放松警惕差点又要来一次。
“浩南哥是干什么的？”我连忙甩出问题。
浩南哥端起来自己喝了口，无奈地说：“没什么本事，以前在大连的时候在工地当过几个月学徒，现在在工地搬砖，我老婆没读过书，在工地卖些水，盒饭，一年下来收入还是可观的。”
“有工作总比没工作好啊，我明天都还得去找工作，只是觉得浩南哥搞建筑的应该去bj或者sh这两块地房价高的离谱。”
浩南哥叹了一口气说：“的确这两地工资最高，但是bj处处要讲关系，像我们这些人不慎从楼上摔下来找不到人赔钱，有些人得了个和工作没关系的感冒都能领补贴，sh则是物价太高，人人小肚鸡肠，老克扣工资，zj还马马虎虎吧。”说完又要举杯。
“浩南哥……”
浩南哥看透了我的伎俩，伸手打断我的提问，举起酒杯，“我知道你们zj人精明，但今晚你进了我家门，我没醉就绝对不会让你走着出去。”
都不知道晚上到底喝了多少，只是跟着南哥的举杯，举杯……
其实像浩南哥这种在大城是里拼搏的农民工数不胜数，他们拼死拼活，流血流泪给别人造一辈子房子，结果呢，到头来还不是连自己的房子都买不起。农民工苦，在人性禁欲的城市里闯荡的农民工更苦。
第二天醒来头疼欲裂，国内早餐基本上就是一三五塑料袋米线，二四六地沟油炒面，周末瘦肉精香肠配苏丹红石蜡火锅，在再加瓶三聚氰胺牛奶。我个人也就没了吃早饭的习惯。
晓素给我弄了杯绿茶醒酒，我从地上起来在床上躺到中午等头疼缓和，才慢吞吞地起床去人才招聘市场。
人才招聘市场的大厅外面游荡着许许多多拿着大包拎着小兜的，这些人几乎都是来自乡下，都想在这儿能够找到一份凭力气混饭吃的工作。看着那一张张充满希冀找到工作的脸庞，心中大有感触，幸好自己暂且不用考虑和这些可怜的人们抢饭碗。
硕大的招聘大厅放眼望去，待遇优厚，有发展前景的企业屈指可数。好的公司，坏的公司招工的要求一律是－－本科毕业，有工作经验者优先。我在国外的时候做过洗碗工，炒过股票，跑过销售......但学历这栏直接把我出局。递交了几份简历都叫我回家等通知。遇到过这种事的人都知道，这就是委婉的拒绝，如果真有人回家等通知，那就只能说他太幼稚，不适合在这社会上混。
站在角落，看着人山人海，总觉得自己跟这个社会显得格格不入。是我抛弃了这个社会，还是这个社会跟不上我的步伐。
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和人家比起来相差巨大。自己不但没有学历，而且手中这份写满阅历的工作简历也证明不了自己的能力。
听着这些竭尽全力推销自己的声音，心里堵得慌。
“哥们，找不到工作啊？”一个穿着西装人模狗样的家伙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一根烟。我接过烟别在耳后没敢点。靠香烟中藏迷药的手法国内的骗子没少干。
他右手架在我的肩膀上，拉着我转了个身，面对墙壁。左右瞧了瞧，又用另一只手拉开西装露出挂在衣服上一大堆红红的本子，“哥们，你看看你需要哪个学校的，上到清华，北大，下到野鸡九流，应有尽有，写什么专业就什么专业，我里面有关系，你不需要担心，心动了吗？本科只要三千。”
他如果报个三万我还觉得正常。三千，大学生真成大白菜了。看着他这个样子，我突然想起了中关村卖盗版光盘的小贩。只是一个是小本小利。
看盗版、用盗版是国情。只要有利益。利用盗版赚钱也是国情。对于盗版地人，他们不会在乎这个行业会不会垮掉，反正他们是不需要的，就好像盗版电影的并不看电影，不在乎有没有电影看。
见我表情平淡，又嬉皮笑脸的向我举例子，“有好些人都向我订，一订就是七八本，什么专业都有，哪个公司要什么专业的就拿什么样的去应聘，面试就走走过场。”
心中异常悲愤：想我泱泱天朝大国，一人都有那么七八本，人人皆全材，上到航天国防，下到地沟油炸油条，国家强盛啊！
其实就三千来说我也有点心动，花费三千就能节省下四年时间和几十倍的三千，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那些人吃饱了撑着才会去查你档案，更何况他们还有那么多的二奶要喂，哪里还会吃撑着。
这年头钞票可以做假，银行卡可以做假，工作证可以做假，毕业证书可以做假，甚至连***也可以做假。
后来有机会去了次天桥，发现这小子明显一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在天桥底下的行情是，职业证书三百块钱一份，五百块钱可以办一个专科的，一个本科的。如果你嘴皮子利索，砍价功夫了得，甚至两个都能办成本科的。
“哥们，你这是不买咯？”他看我还是一动不动，抽回我别在耳后的烟，“穷鬼，回家种田去吧！”说完又一副小人模样靠到另一位招聘不顺的青年身上，递上刚才从我这抽回的香烟。
我日哦，这什么烂人啊！老子不就思考的久了点吗？就你这样的耐心一辈子也只能盗版了。
硕大的招聘市场少说也有两三千的人流量，洗手间却只占了一个小角落，上厕所都得排长队。
女厕所如此，男厕所更是如此。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用蹲坑，厕所门一关，两个头浮现，如果不是大家心里清楚，都以为我要和一个老头搞基。
两个人挤在一起，小便根本尿不进坑里。那老头的又年久失修，断断续续不说，还把握不住火力，弄得我左躲右闪。
“小兄弟，你觉得这个有效吗？”那老头尿完一边提裤子一边说。
“什么？”
他指了指隔板角落的一排小字:办证、刻章、枪支交易、迷药贩卖、治疗性病。
我对这些，不屑一顾，若有深意地盯着他看了一会，没有回话。他还真拿出手机按号码。
又在招聘大厅转了几圈，递光了印来的二十多份简历，愣是一个公司都不理我。遇到几个好点的至少还会和我扯两句，美其名曰：初步达成就业意向，说到底还是白扯。
回到家躺在床上思绪万千，难以入眠。想起床吃个晚饭又感到身心疲惫，不想动弹。接着外面的路灯，我看到白纱窗帘后的窗台，我想起了王小波在《万寿寺》开头里写的那个窗台，那个窗台上放着《暗店街》，那本书说：我的过去一片朦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