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曲江湖行
字体: 16 + -

第六章 鱼龙帮内白纸撒

    sat sep 24 21:19:11 cst 2016

    子时,夜深人静,金陵城内已然万籁俱寂,毫无声息。

    并且,正直月中,玉盘挂于九天之上,静谧非凡,配上安静的街巷,别是一番独特滋味,要论此时金陵城内美景,还要数城西韩挺公的府邸,要知道此人独爱月华,那可是声名在外。

    月光洒下,洒在那此人家中的琉璃瓦,倒映出斑驳点点,倒真是有诗中所言桂华流瓦的几分意境。

    可今日这美景,韩挺公却是没心思搭理,一席淡青色的云纹薄衫的他完全不顾春日夜里的寒冷,也不管老管家阿贵的劝阻,更是丝毫不吝惜家里一应家具,对着自家青儒院里那间偏屋的门就是猛砸。

    韩挺公使劲砸着那必然是从里面拴住的门,无奈道:“温良呀,不是爹不让你去,你叔叔一死,现在那鱼龙帮俨然就是一副水深火热的态势,你现在要是去了,咱们韩家在这金陵城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那你那时候为何还要收下那三个箱子?”房间内的人听着韩挺公的解释,反问道:“而且我这院子叫什么青儒院,不就取的是青衫儒生的意思吗?我及冠之时您赐我字温良,不也是取自温良恭俭让其中之二吗?还有您虽然逼我入朝为官,更是为我铺平康庄前路,却还是答应我,让我入江湖看看,不就是想让我学习什么才是真正的侠义肝胆吗?怎么这时候儒生,侠士这两类人的风范跑哪去了,况且现在这还是自家人出了事,难不成让我撒手不管了?”

    韩挺公解释道:“哎,你说的都对,可这院子,你的名字,甚至于你入江湖这事,为父可没有你说的这么大义,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明白做人的本分,更是想让你将这些记在心里,以后入朝做官,就算是官宦之路肮脏不堪,也要守得心中方寸清明,不失了本心!”

    房间里面的人有些不耐烦道:“那现在呢,我是失本心听您的,还是随心而去?给个痛快话?”

    韩挺公摇摇头,他深知自己这宝贝儿子的性子,也不好乱下结论,所以只能费尽口舌道:“但是现在这局势不同,顺势而为方为上策,金陵城看上去是城西的霍家和那鱼龙帮的博弈,可落子之人到底是谁想来你也知道,远在惊鸿城里的那些人虽然天高路远,可是这金陵城内大小事心里明的跟镜子一样,此时你若是去了,那我给你殚心竭虑铺好的仕途之路虽然不会因为此而毁了,但也是前路忐忑,而且金陵城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这江湖逛野了的人,应该比我更清楚吧,鱼龙帮虽然这几天看上去和和气气的,可是要是过了这几日,你魏福叔一入土,那四分五裂是必然之事,到时候你呼兰姐姐无法插手,而霍家家主霍枫却不是,你说这事我一个当爹的能让你去冒险?”

    房间里面的人哼了一声,随着他的哼声落下,又是啪的一声传来。

    韩挺公看着门缝下面那蹦出来的细小碎片,不禁肉痛,不过这神色只是一息,一息之后他又是继续劝慰道:“就今日明日两天你不能出门,这两天过了,你就是在你叔叔的坟头哭的半死不活,为父这里也是可以的,绝无二话,怎么样?”

    房子里面的人有些恼怒道:“那时候哭,谁知道?再说,您别扯那么都没用的,你就给你儿子一句真话,真的不行吗?”

    寒风吹过,窗外一时无人搭话。

    “何必呢?老爷,难不成你心里真的不想让少爷去?”旁边一直为韩挺公掌灯的管家阿贵看着这闹得不愉快的父子俩实在不忍,于是插嘴对着韩挺公说道:“当官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如果执着,到时候,只怕是父子.......!”

    阿贵的话还未说完,只见立于窗外的韩挺公摆了摆手让他退下,然后也不再鼓着劲击打门框,反而是从内衣中的一个内袋中拿出一枚晶莹剔透,似玉非玉的白色棋子。

    韩挺公注视那白色棋子良久,最终摇了摇头,嘴上叹道:“既然你执意要去,为父也不拦你了,当年为父顶着惊鸿城内那三位的怒火收了魏福那三箱东西,就是念其一片赤胆,更是愤恨边关一十三城的待遇,可我终究没有让你认其为义父,也是想为韩家留条后路,你这一去,你要想清楚,踏出这个门,进入鱼龙帮的门,霍家和其身后的那三位必然会在收拾完鱼龙帮之后再来收拾咱们,若是你想通了的话,去还是不去,那就自己决定吧......”

    韩挺公说完,将白色棋子放回内衣中,踱步走出青儒院,自言自语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呀,哎,前路漫漫,多少人杰最终落了一个身不由己,你现在真的去了,那就是实实在在踏入了深水,不能是岸边闲庭散步了,不知道到时候你到时候会走到哪一步,而这枚棋子又能庇佑咱们韩家护佑你多久,真是前路不知呀!”

    金陵城西,鱼龙帮的门头上挂着两团明火,火光摇曳,恰巧照亮了鱼龙帮门前的两尊石狮子以及门前空无一人的街巷!

    不过,这两团火焰带来的却不是暖意,两顶白色灯笼裹在其外,看上去让人不由的有些毛骨悚然。

    不仅如此,鱼龙帮牌匾下方,左右门楼子两侧那白底黑字对联无不话着凄凉!

    叹其豪迈,壮年立鱼龙,名噪一时!

    哀其悲情,老来护鱼龙,魂断一方!

    金陵城哪怕是没有入江湖的粗麻布衣都清楚,这两盏白灯笼,那幅对联,以及挂在梁上的白花长布代表了什么!

    可明白归明白,搁在他们如何也想不通,要知道,像鱼龙帮这种江湖儿郎他们可是只能在说书人口听到,而且说书的人说这些人那都是个顶个的以义字当头的好汉子,也正因为这一说起来轻松做起来难的义字,他们才崇拜那些飞天遁地的江湖儿郎,可如今这鱼龙帮内福老爷子死了,却是一副门可罗雀的样子,他们实在想不通!

    江湖之外的门外汉也许想不通,可大门里面哭的已经沙哑的邱老四却是一清二楚!

    跪在灵堂前的邱老四伸出手抹了把眼泪,胸中一阵心痛,从福老哥身死道消到现在,除过自己找来的道士登门做法来过一次,他们这鱼龙帮的低矮门槛就没有一个人踏入,无论是以前往来做生意的大主顾还是那虽称不上以礼相待但也是诚心实意结交的江湖高手,全都不曾踏过,甚至于前些年福老哥认得那比别人家的义子还要亲的侄儿也是不曾来过!

    虽然没人来,可邱老四却只是为他那福老哥感到惋惜,而非怨愤那些薄情寡义的人,因为他清楚要是自己也是外人,有个一儿半女的或者有家有室的也不会为了一个烂摊子而得罪某些不能得罪的人!

    不过,他不是,所以当年敢上点苍的邱老四不怕得罪人!

    想到这,邱老四抬起头看了眼一样是跪在魏福灵堂前的后辈,一脸的怒意显露无疑,他不怨外人,但他恨鱼龙帮内部那些无骨之人!

    邱老四对面的青年人似乎感受到了敌意,忽然开口嘲笑道:“怎么?邱四爷,有怒气?那您多半也得给我摁下来!别忘了,现在福老大可是在棺材里面躺着的!

    邱老四并未打算住口,反而是狠狠的说道:“今天在福老哥灵堂前,不能见血,所以我不杀你,但是明日福老哥入土为安之后,那休怪我这柄刀不留情面了.......”

    “哎呦,可真是吓死我了,不怕告诉你,霍老爷可是把鱼龙帮交给我打理了,到时候我就不信,凭你那三脚猫功夫能猖狂到什么时候!”

    邱老四盯着那人眼睛,讥笑道:“杀你足以!”

    刚刚还言语相讥的青年人,看着邱老四那一言不合定会拔刀相向的神色,竟是一下子蔫了,只听他有些底气不足道:“你…你…敢!”

    邱老四将自己的目光从对面那人身上移开,看向放在灵堂上的棺木,平静的说道:“一个孤寡之人有什么不敢的,当年敢上点苍山,现在你认为我不敢杀你?”

    这一句孤寡之人倒是提醒了青年人,只见他缓了一口气,又重新恢复自己方才的气势,咄咄逼人道:“你还知道你是孤家寡人,鱼龙帮除去那爱赌的鬼,其他没一个人会帮你,咱们以前那些大主顾也不会帮你,那些看上去交心的江湖高手也不会帮你,甚至于那在咱们看来算是个大户的韩家也会摄于......”

    话还停留在青年人的嘴边,他身后的哀乐不合时宜的突然响起,青年人刚想回头破口大骂,但是头转到一半,脸上便是惊异万分,嘴上怒道:“韩家看来真的不怕死?”

    这青年人目光所及,一个比他还小上五六岁的白衣公子哥缓缓走来,不但一步三叩首,两行热泪更是滚滚而下,眼神中也尽是悲痛!

    哀乐越来越悲怆,此时那白衣公子哥已经来到了灵堂上的棺木前,只见他跪在地,随手抓了把白纸,然后握着这把纸,开门见山道:“家父今日才准许我出门,所以来的有些迟了,请您见谅!”

    “现如今你我叔侄二人阴阳相隔,没法子再一次把酒言欢,所以我就更是没法亲口告诉你我决定的一件事,如此的话,就让这纸带给你听吧!”白衣公子哥顿了顿,扬起手将白纸撒向空中,淡淡的说道:“义父在上,请受韩玉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