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曲江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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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有剑寻子归,有曲汝不闻(二)

    醉汉并没有做什么趁你病要你命的事情,甚至于两朵跃跃欲试,直指老者头颅的云花也是被其召回,只喝令其严阵以待,各守一旁。

    没有痛下杀手,从废墟中艰难起身的老者也就因此侥幸的逃过一劫,当然,老者很明白这一切不会是眼前之人出于仁慈,要知道此人当年为了成名,第一次只身下吴家便是轻取百人头颅,其中不乏山匪,但更多的还是用来试剑的江湖游侠。

    再之后,第二次下山,此人剑下亡魂就更多了!

    江湖上的小有微名,那可是要大把大把的头颅如同割草一波一波的斩于剑下才能闯出来的,如此之下,就更不用说眼前这位第二次下山便闯出败尽天下剑之称的吴家第一剑的醉汉了。

    醉汉手中剑,剑中亡魂,可想而知!

    “又是四小门中的秦家?”一直游刃有余的醉汉摸了摸手中剑刃,然后看着废墟中站起的老者,突然开口问道:“前面路上拦路的那几个人都跟我有仇,那么你呢,难道也是寻仇?”

    没有回话,三条腿的老者只是弹了弹身上的土,倾吐一口浊气,然后便没有丝毫顾及伤势,猛然一踏,又是刺出一剑直指眉心!

    快若惊雷,一脚之下,待老者便已经疾驰出了破庙,势则千钧,一声巨响过后,破庙竟是轰然炸裂!

    心中已经知道不可能得到任何答案的醉汉眯着眼眸,老者刚刚一动,两朵云花便是直取老者。

    可不曾想,一路以来都是一击便建功立业的云花这一次却是让人失望,并没有一举拿下老者的头颅!

    与此同时,带烟消云散之后,穹顶之上,不知为何突然浮现一个稚童,只见其手握一柄锈剑,正咿咿呀呀用着手中剑头对着两朵云花指指点点!

    这一幕,恰似一副先生教导孩童的严肃场面,却由于奶气未脱满嘴嘟囔的样子看上去甚是滑稽。

    似乎被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指点的甚是气氛,满是灵气的两朵云花竟是放弃了老者转向天空之中浮空而立的稚童,可谁知,当两朵云花袭向稚童只有毫厘之际,稚童却是摇身一变,出落成一位白衣舞带的翩然少年!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只见那少年轻飘飘的递出一剑,没有惊世骇俗,只有不食烟火!

    但就是如此一剑,竟是将两朵江湖上为之一颤的云花轻而易举的逼退!

    醉汉似乎对此并不意外,他只是盯着天上同样是盯着自己的少年,幽幽然有些伤心的倾吐一句:“原来是他!”

    一语落地,又是对着那虽然被云花没有消去脑袋,却也阻了剑势的老者说道:“原来你是他的父亲?”

    老者依旧没有答话!

    反而旧力已竭,心力未生的他竟是忍着粗气,隔空一踏,手中利剑则是在这一踏之后又是后力新生,飞奔直指醉汉!

    这次已经清楚缘由的醉汉忽然目光凛冽,双手掐了一个剑决,隔开飞剑,与此同时,九天之上,两朵云花似乎受到牵引,幻化为无数利剑,直袭少年!

    剑气遮天对上大道至简!

    利剑一一散落。

    不过,这些似乎不成攻势的利剑,却又偏偏能够勾勒几缕鲜血。

    反观方才那少年虽说又化身为一青年,可满身鲜血却是表明顾此失彼的状况,带血青年丝毫没有顾忌身上鲜血,只是仰头望着高了自己不止一头的无数利剑,似乎面对千军万马的阵前将军,神色丝毫不惧,反倒是怒吼一声:“再来!”

    一声而过,磅礴大气,豪迈无敌,神鬼巨惊,尘土飞扬!

    天上如此,地上也是一般,一方剑决无数,花样百出,一方只有简简单单的刺字诀飞剑决,搏命已对!

    如此之下,本就高下立判的二人可想而知。

    老者身上与天上青年一般无二的浮现出了大大小小十余到口子,然后又是在又一次剑尖对剑面,以倒飞而归为代价逼退醉汉一步,狠狠的摔在地面!

    醉汉看着倒飞而回,已经完全没有再战之力的老者,摇摇头问道:“这柄剑叫什么?”

    一直都没有开口的老者,看着被千万利剑淹没到即将消失殆尽与自己一样再无力气的青年,苦笑一声,然后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无名!”

    对一直对自己杀意腾腾的老者能够回答自己醉汉并没有太多的吃惊,他只是接着又问:“这样值吗?”

    老者摸着竹剑,神色慈祥,却是答非所问道:“我想看看,之后又是什么?”

    醉汉看着满眼期许的老者,重重的点了点头!

    先是闭眼又是睁眼,醉汉忽然目漏精光,第三朵云花悄然出剑,天空之中又是浮现了一位与之前神色样貌一模一样却是血衣又复白衣的出尘仙人!

    不过此时相比于之前的青年的豪迈,这位本应凭空而现不惹万物的仙人却是眼眶衔泪,甚至于在刚一浮现,便是对着老者双膝跪地!

    这一跪,广袤天地竟是承受不起的晃了一晃。

    笑声在这位仙人出现只是忽然从废墟之中飘出,却又在不到一瞬仙人跪倒之前便戛然而止。

    此时,废墟中的老者紧闭双眼,安详洒脱又笑意盎然,丝毫没有入此庙时的怯怯弱弱,看了眼飘然入竹竿的出尘仙人,醉汉掐了一个剑诀将另外两朵云花收回,又是一手将老者手中竹竿抓回,然后细细打量着手中竹竿,淡淡说道:“此剑,剑名寻子归!”

    一声落地,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一匹劣马使劲的蹭着醉汉,马背上横跨这一个麻袋,麻袋中哐啷哐啷传出兵刃碰撞的响声。

    醉汉想都没想便甩手将竹剑插到剑袋子中,从马背的行囊中抽出一壶酒,一饮而尽之后,这位头顶有些许银丝的醉汉,竟然银丝换黑发,打眼看去似乎年轻了数岁。

    小庙后的最近的一片树林间,晨时被老者饶了清梦的富家公子哥王本初并没有走远,甚至于在方才惶惶利刃遮天蔽日倒泻而下时,王本初也没有说动上一动,只是任由身旁的几位以命护其周全。

    危险及身,都未移动半步,此刻,已经事过云烟,更是可想而知了。

    看着随风而散的尸骨,王本初眼神中依然没有对这位实力称得上冠绝的老者有半分敬意,他只是摸了自己挂在自己身上的王字玉佩,一股子的轻蔑之意的沉吟道:“好一场神仙打架,秦家可真够狠的,想用道家中的心魔来困住这位吴家剑仙,甚至于不惜耗费了数年栽培的棋子就是为了让这位吴家剑仙浑圆剑意能裂开那么半分,可是哼哼,这位吴家剑仙,真是大胆,返老还童?”

    说到这,王本初忽然住嘴不言,而是一脚将离自己最近并是方才被漫天剑气割破身体的汉子踢开,怒道:“真是几个榆木脑袋,你们这群狗奴才连一个叫花子都比上更别说那位吴家剑仙了,如此之下,我们王家要你们何用?”

    没有回应,更别说怒气了。

    任凭拳打脚踢和恶言相对,这几位壮汉却依旧只是死死的盯着那位渐行渐远已经再也看不见踪迹的吴家剑仙。

    一刻之后,似乎是有些累了,王本初总算是收了手,并是抬头看向远方道:“算了,还是不在跟着这位剑仙了,直接去秦家小镇吧,策马吃了一嘴的土之后总算是看上了神仙打架对我来说足够了,现在就等着秦家小镇下那最关键一战,就是不知道到时候秦家是会被连根拔起,还是这位吴家剑仙被合力为杀了?”

    话未说完,也没有什么盖棺定论,王本初倒是忽然阴鸷一笑道:“我希望是前者!”

    ......

    入夜,这场仙人打架不出所料的被摆到了当今天子的案头。

    本来应当因为太岁头上动土而应当出现的龙颜大怒并未出现,只有无可奈何的轻叹一声,在这一声过了片刻,似乎小事一桩一般,赵家天子也只是将之前在纸上写的秦字拿起来细细斟酌了一番,画了一个叉在叉下面写到:任其灭生,边写边还边吩咐道:“忠闲,明日,将这张纸送到文渊阁内,然后让大臣们拟个旨,你代朕批红之后,再送到琉璃白塔旁的覆水房。”

    立在一旁,才被大红袍韩德昭收为义子,并是被当今天子当着韩德昭的面赐韩为姓的小太监韩忠闲,将纸上内容全部收到眼中!

    当看到朱红色的叉,又是听到当今天子的吩咐时,战战兢兢的他在一声扑通的跪倒在地,这一声,恰巧惊醒了盯着另一封秘奏陷入深思一动不动的赵家天子,看着眼前这位紧张到面庞有些扭曲的小太监,赵家天子忽然笑道:“忠闲,你可不是第一次进入这御书房了,更不是第一次为朕传旨,怎么?难不成朕当真如此可怕,到现在你还没有习惯?”

    韩忠闲赶忙低下头,不停的摇这头,嘴上更是连声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当今天子盯着这位实在滑稽的韩忠闲,并未动怒,只是走下拉开椅子,走到的身旁,将其扶起,又是平静的踱步到窗边!

    韩忠闲紧跟其后!

    立在窗边的赵家天子,眺望远方,淡淡说道:“德闲,之前有你义父韩德昭教导你,今日你义父随军宣旨,你可得自己懂得如何处理宫里的大小事务,朕问你,德昭是否给你说过,可听可看但不可做,哪怕再怎么担心害怕,在朕的面前都不能透露一二!”

    韩忠闲不敢撒谎道:“回皇上的话,义父临走时确实说过,刚刚奴才......”

    韩忠闲刚想辩白,当今天子便回过头打断了其言语,看着怯懦的小太监,当今天子,面无颜色的教导道:“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人人都有不同,既然现在的你做不到这一点,朕倒是可以送你一句古话,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并未有大祸临头,韩忠闲这才心中轻松了一口气,大大方方的跪倒在地领赏一般喜悦道:“奴才谨记在心!”

    这一次,赵家天子并没有伸手将韩忠闲扶起,反而赵家天子又是扭头看向了方才眺望的地方,嘴上似乎自言自语道:“明白了吗?一缕青丝,半曲《湘妃泪》,好一个君不见,琼楼玉宇离人泪,慢敲池边并蒂莲,好一个君不见,蓬门荜户断魂曲,难弃怀中半缕丝,不就是想说有曲汝不闻吗?”

    一时间,刚刚平复心情的韩忠闲实在摸不到头脑,想不通赵家天子到底想要说些什么他将非礼勿听和非礼勿视抛之脑后,可不曾想扫了一眼当今天子侧脸的时候,心中又是莫名的咯噔一声,

    这一眼之内,龙颜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