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曲江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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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风起云涌(二)

    wed jun 01 11:43:19 cst 2016

    黄流儿就坐在这酒肆中等着,从他爷爷入城到现在,这条通向建邺城的羊肠小道已经走过了一匹老马,一头倔驴,还有一步行而过的带剑白衣公子哥了。

    可除去那驴子路过之时,他黄流儿抬起头看了两眼那牵着缰绳,咧嘴大笑的农家老汉,摸了摸那爱不释手的蛇形小剑之外,无论是老马背上那一身将甲在身,两鬓斑白的老者还是泥泞路上那白衣席地,宝剑佩身的翩然公子哥,黄流儿连头都没抬一抬。

    黄流儿喝酒也是很快,一碗接一碗,自从和他爷爷下山,就直奔了这建邺成,路上未敢停歇,这可就苦了他那想要游戏江湖的心了,黄流儿长叹一声,又是端起了一碗烈酒。

    酒未饮尽,黄流儿却将端着酒碗的手停在了半空,不进不退,另一只手也是摸向自己那蛇形小剑。

    忽然,酒桌的另一面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只听那人开口说道:“能不能讨一碗水酒,走了一路,天也够热的,都快渴死了!”

    黄流儿听到此言,将摸向匕首的手缩了回来,为那已经有些年迈的与爷爷年纪一般无二老人添了一杯酒,那人咧开嘴,露出一嘴的黄牙,笑了笑,但是眼神确实迷离失神,黯淡无光。

    黄流儿盯着那人看着,那人好似并未发现,而是将自己杯中的浊酒端起一饮而尽,又是推了推碗,抹了把嘴,指了指空碗,道:“再来一碗?这么好的酒,好久都没喝过了!”

    黄流儿也不吝啬,抬手那人在添了一碗,不过这次,他没有去看眼前之人,而是将目光扫向了不远处,那头被拴在柱子上不太安分的黑驴。

    “咋的了?我那畜生又是想跑?”那人并未回头,但仿似已经看到自己刚刚绑在柱子上的驴子使劲想要把柱子拽断,好逃之夭夭。

    黄流儿心中一惊,脸上却未为之变色,而是端起酒碗,说道:“听声辩位,闻剑气通晓剑诀,我都听说过,可是您这一手,牵驴看江湖,听着瞧,可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而且不是都从这小酒肆一路听过去了吗,怎的又折返回来了,那建邺城都在眼前了,为何不像你前面和后面那两个人一样,上楼一瞧?就算你眼睛不好使,可上个楼,扶着墙而已,又有什么难的?难不成,真的就为了这一杯浊酒?”

    那瞎眼老人感概一笑,从破旧的衣服伸出掏出一檀木盒子,他弹了弹上面的土,追忆道:“那两个,一个还想看看当年那个江湖,不过那人倒是藏得深,并未透出半分气息,我这瞎子可没瞧出他是谁,所以也不知道他想看些什么,另一个是半路上跟上我俩的,跟了一路了,估摸着就是没经历过那个江湖,就是想要试试深浅,但这小子确实惊艳,一路上忍着,竟是用我的器意在练自己的剑意......而我只是一散淡的人,为了这盒子,眼睛和心瞎了三十年,眼睛瞎了没法子治,但我不想再让心再瞎下去了,当年我拿了这盒子,就触了城门楼子上坐的那人的晦气,那人我可知道,容易发怒,一生气,我这几两不值钱的交情,估计也就是一两剑就打发了......”

    黄流儿可没功夫听着人拉家常,他打断眼前这两眼无神的瞎子道:“这些事,你不用给我说,我爷爷坐在那城头,我也不知道为了啥事,不过你既然不想见他,那就把东西搁下吧,我自会给你带到!”

    那人点了点头,深邃的眼眸子中依旧暗淡:“听别人说,你爷爷这几年在山里埋了不少人?”

    黄流儿面露不屑道:“哪里是人,不过就是些孤魂野鬼而已。”

    那瞎子有些讪讪然道:“也是,都是些睁眼瞎的阴间鬼,有什么人?”

    那瞎子说完这句,没有厚着脸皮在要上一碗酒,而是将盒子推给黄流儿,自己牵起那头倔驴,黯然离去。

    黄流儿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对那渐行渐远的牵驴老人有些不忍,只听他深吟一句:“临下山,爷爷又是挖了几十来座我看不太起的新坟,而且还说这几年从北向南,由东转西一个一个收有些累了,想在找一个安身的地方,在会一会这个江湖,索性一次全收回来!”

    黄流儿说完,继续喝着自己的酒,他并未瞧见那人在听到自己话后,身影一顿,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建邺城,也没有看见那人两个空洞的眼眶子中流出的那两行热泪。

    建邺城下。

    倚在城墙根上的骑马老卒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青年才俊,突然开口说道:“跟了我俩一路,为何一剑未出?难道现在想对城墙上的人出剑?”

    那白衣公子哥看了看城楼墙上似老僧入定一般盘坐的老者,开口说道:“这几剑问你这隐忍性子,看不透真实脸面的人,不妥,问那已经失了江湖心思,却称得上我“一路师傅”的瞎子,也是不妥,而我也走了一路,不想再跟下去了,还不如问问城头的这位!”

    那骑马老卒摇头有些惋惜道:“脾气大了点,就不知道剑意有没有你脾气这么大了,你可知道城头这位是谁吗?”

    白衣公子哥并未理睬,也未回应,只是盯着城头那人,一剑递出。

    此剑一出,天空划出一线,左侧云淡风轻,右侧黑云密布,泾渭分明,忽然,狂风吹过,方才那被一剑划开的天空又是重新聚拢,刚刚还黑白分明的天空,突然之间黑白交加,仿似两条腾云巨龙缠斗于天际!

    城墙上的老人,猛然睁开双眼,抬头看了看那两团龙形云气,不慌不忙的从衣袖中取出一匣子,那匣子异常古朴,其上的雕刻更是精致,山峰层峦,云雾绕绕,乍眼看去倘若人间仙境。

    那老者轻叹一声,随手将盒子打开,匣子外雕刻巧夺天工,匣子内更别有洞天,五柄颜色不一的小剑悬空浮在盒子正中间,老者看了眼这五把剑,长舒一口气,轻轻叩指,弹出一柄棕色小剑。

    天空之中,穹顶之下,方才斗得火热的云龙,在那小剑出盒的一瞬间,忽地止了干戈,从中而生出一道电光直袭那柄小剑。

    一剑化巨龙,一气落电光!

    反观悬于半空中的那把小剑,须臾之间,便已经凌空幻化成了一座山峰,那山峰并非虚幻,而是无比真实,其上松柏林立,鸟兽横飞,更是有炊烟袅袅,就是这座巨峰竟是迎着电光,扶摇而上。

    电光落下携天地之威,山峰更是承着千钧之重,建邺城墙竟是撑不住两者之势,轰然一声,直接变得粉碎,不过这些只限城墙,一分一毫也未延伸。

    云龙和电光在这一击之后全部消散于虚空,反而刚刚那苍劲巨峰停住上升的势头,从大化小,重新归于小剑,那柄棕色小剑又是重新落于剑匣子之中。

    老者并未停手,待第一剑归来之后,又再一次弹出一剑,这剑不是从上而下,反倒是横向直至白衣公子哥。

    此剑色黄,也如同刚刚那棕色小剑一样,出了剑匣,便是化作一山,不过此山并不像方才那般浑厚,更多的是险峻,那山巅临险一点,若是竖放,定是通天一指,傲立于世间,此时横放,其气势可想而知。

    其山险峻,其山之速度也是不遑多让,白衣公子哥在昏黄小剑一出现便是急忙后退数里,可是却还是逃脱不了。

    数里距离,山峰眨眼便至。

    白衣公子哥大惊,方才那一剑是自己这一路上,在那牵驴瞎子的气息磨练下的巅峰之作,他此时已然再无任何后招。

    他脑子里不断思索应对之法,不过小剑却是不给他这个机会,山巅至于鼻尖时,他只能一面后退,一面将自己手中剑提起,不过此人确实非凡,眨眼便掐出数百剑诀,挥出数百弘厚剑气,可是剑诀在妙,剑气在强,却根本没有在这横飞而至的山峰上没留下一丁点的印记,更不用说止住那山峰的速度了。

    快则勇猛,快则锋利!

    这黄色小剑所至之处,皆是厉风呼啸,更是卷起了一路的尘土,尘土之中也是时不时的传来短兵相接的锵锵之音。

    骑马老卒看到此时,心中也是一惊,回头看了眼坐在废墟中的老者,仿似已经将自己想要看得东西了然于胸了,于是他不再停留,跨上那匹老马,向着那剑气白衣少年之处疾驰而去。

    风停云静,尘埃落地。

    已不见持剑少年,也不见骑马老卒。

    只留黄流儿的爷爷席地而坐。

    只见他望向那酒桌,长叹一声,嘴中嘀咕道:“你还是那满嘴的口臭味,拿着我那碗喝了这么久,隔这么远我全都闻到了!

    说完之后,黄流儿的爷爷又是低头看了眼少了一剑的方形檀木匣子,轻轻将其合上,放回衣袖,嘴上说道:“不管你是否诚心诚意教那青年,在我心里你都算的上那青年的“一路师傅”,那我那一剑就算替你这师傅给他的指点一番了,就不知道你这半路上得来的徒弟能够领悟几分?能否一跃凝出自己的剑魂,就看他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