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天黑请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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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无处安放的青春(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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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朵说,“那一年我九岁,我见母亲哭的无比伤心,甚至比发现父亲在外面有了女人和孩子后的那一刻,还要伤心。她拿着扫帚,不停地抽打着我,就像面对仇人一样。”

    林朵说,“我妈了哭了一天,我也陪着她也饿了一天,然后当着我的面,她用一把菜刀在手上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血就那样像自来水一样流了出来。”她伸出她那双雪白的手腕,指着上面一条深红色的像蚯蚓的伤疤,“我这一条是假,虽然也是伤疤,但我妈确是真正划开了动脉,而我那时不知道动脉静脉的区别,只知道划开手腕,就会大出血而死。”

    林朵叹了口气说,“也幸好不知道,如果知道,可能我早就死了。如果死了,也就不用遇到你了,也不用遇到一些总让我哭的事了。”

    林朵接着说,“我妈一边划着手一边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那眼神,狠的就像要吃了我一样。我怕极了,打开门跑了出去,在小区的楼梯里,一直从二楼滚倒了一楼。碰到了我们小区一家药店的医生,他住我对门,我惊恐中不停重复念着我妈流血了,他跑到我家里后,又抱着我妈送到了医院。我第一次从他胸前的那件染满我妈鲜血的白色衬衣上,看到鲜红的血一点一点布满了我整个眼睑。”

    林朵说,“你永远不知道,当一大片的血染在一起,是多么的红,有些地方甚至红的发黑。”他过来摸着我的头说没事的,我却盯着他胸前一点点的鲜血,就像看着我妈绝望的双眼,害怕得直往后躲。

    虽然,他救了我妈,但是我非常讨厌他,就像我妈讨厌我一样。”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朵深深得叹了一口气,就好像又的看见了她妈的那双绝望而又愤恨的双眼,吓到立刻闭上了双眼,眼泪,从长长的睫毛中,慢慢滴了下来。

    我轻轻在她耳边说,“不要说了,好吗?”

    林朵就像没听到一样,闭上眼睛沉默一会儿,又继续说,“离婚后,我爸每个月都会按时寄过来抚养费,一直到我十八岁的时候,也就是前年的时候,那一张十几年前邮政存折上,就再也没有了到账的钱了。

    而我与他仅有的唯一联系,也就此中断了。

    母亲在医院的时候,父亲过来看过一次,问了一些医生简单的情况,留下一些费用,就走了。我站在床边,他却像没有看到一样,即便是我的名字,他也从没有叫过我,我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外人一样。

    再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他也没来见过我。尽管偶尔也会幻想,他是否也会在某个时候,会在学校门口的角落里,偷偷得看着我上学下学,然后为我流下几滴眼泪。”

    林朵说,“母亲出院后,就消沉了许多。虽然,没再当面骂我指责我,但是,家里沉默的空气,似乎处处都在诉说我的罪过。我偶尔在同学家过夜,她也从不过问,也不去寻找。我就彻底成为了一个可有可无、没有人要的人。

    她工作也辞了,整天呆着家里,就靠着父亲每月的抚养费度日,晚上常常出去,经常在深夜,带着形形色色的男人回家。她抽烟、酗酒,每天游走在这个城市里各个娱乐场所。”

    林朵忽然说,“慢慢的小区里都知道我有这样一个妈,小区里原本的好友都不再跟我玩了,后来,整个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了,我就再也没有一个朋友,谁都可以欺负我,我还记得有一个小胖子,仗着自己力气大,经常骂我是鸡女,因为读音跟**两字很像,所以每一个人总是故意侮辱我。后来有一年,大概是在前年过年前,我在街上碰到那个胖子,不过他瘦得很厉害,我找了几个男的,兜住他,将他狠狠得揍了他一顿。揍完后,看着他趴在地上到处找眼镜,我笑的好开心。

    我走过去,对他说,“嗨,胖子,还记得我,我叫鸡女,小学同学。”

    他想了半天,仿佛突然认出了我来一般,擦了擦手想跟我握手,可伸到一半,似乎意识了到什么,又缩了回去,转过来,愤怒得看着我,那表情别提多有趣啊。”

    林朵笑了,有着一丝报复过后得意,却像开放的昙花,一笑后,随即黯然,林朵说,“出院一段时间后,母亲就经常会一个人想着一些记忆里的往事,但想着想着,嘴里就会念了出来。有一天,课本说到外公外婆是多么的慈祥,长大一些后,我曾壮着胆子问过母亲,外公外婆在哪里,母亲说都死了。我母亲是外地人,听说,我父亲出差到gs时认识的。嫁过来时候,听说姥姥姥爷死活不同意,甚至还以断绝关系相威胁,父亲于是就流着眼泪回了家,后来她独自跑到了zj一路找到父亲,那时候,还没有手机,找到父亲的时候,她已经了饿了好几天了。我始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信念,让母亲坚持找到父亲,我一直都相信,那就是所谓爱情。”

    他们好上之后,爷爷奶奶却不同意了,再后来,得之母亲有了身孕后,爷爷奶奶不得已捏着鼻子认了这门婚事,只是婚后,对母亲没什么好脸色。一直到我出生,因为我是个女孩,爷爷奶奶干脆连见都不见我们了。母亲说,爷爷奶奶一直都看不起外地人。”

    林朵说,“那个叔叔离开后,母亲的精神就像陷在了回忆里面出不来,有时候在窗台前一坐就是一整天,我出门的时候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摆在她面前的饭菜,一动未动。

    她的记忆,就像深深被抹掉了一个章节一样,有时候,会突然冷不丁问我是谁,有时候,会抓着我问“你好,不好意思,请问阿军在哪里,这个村里叫林则军,你知道在哪里吗?”,有时候,会半夜起来,使劲拍打单元对门的房门,大喊,“爸、妈,快起来赶集去了!”

    有那么几个月里,一直吵着整个单元都不能安宁,我害怕极了,只好一次次跑道药店里,找那个医生,让他救救我妈。一开始,也挺热心,次数多了,也烦了,像赶乞丐一样赶我离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