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儒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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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报仇只须一文钱

才气已经来到骰盅外面,只差冲破骰盅盖子,便可以窥探内部。

    不过,这也是最困难的。

    各国皆不许有文位之人涉足赌场,违者会重罚。但总有些没品文人无视禁令,想要以凭借自身才气赢钱。

    所以,但凡稍具规模的赌场,都会用一些特殊的材料制作赌具。

    比如银钩赌坊,就号称自家的赌具,就算举人来了也无可奈何。

    这是不是吹牛,王欢不清楚,他只知道,这骰盅的外壳,果然极难侵入。

    王欢接连试了三次,每次才气皆被震回,震得王欢脸色有些发白。

    围观之人并不知道内情。他们只看到王案首接连输了五百两银子,脸色变得很难看,加上双眼无神,头上汗淋淋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跟寻常输红眼的赌徒没什么两样。

    看吧,果然,王案首把最后五百两都掏出来了,胡乱地押在“小”上。

    案首进赌场,这可是新鲜事,所以王欢所在屋子里很快围满了旁观的赌徒。

    有精明的家伙,已经看出来赌场要收拾王欢,于是纷纷押“大”,赚个顺风钱。

    管事面带笑容,眼神里不屑的神情,已经表露无遗。

    冯捕头已经低声劝过王欢好几次,谁想王欢听若未闻,只好任其行事。冯捕头知道,这小子今天卖文骨小赚一笔,现在输些钱财,长长记性也好。

    这些事情,王欢全然没有注意,他已经进入到类似空灵的境界里。此时,他全部精神都在操控才气冲撞骰盅。

    一次,两次,三次……

    在不断的撞击中,王欢对才气的操控越来越熟练,无论是撞击角度还是时机的把握,都在逐步加强。难怪骨老曾说:只要完成了赌场的训练,就有了初步为人植骨的本事。

    在才气不断地撞击下,骰盅内壁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已经出现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

    好机会!

    在缝隙形成的刹那,王案首操纵着自身才气,猛地刺入狭缝,以强悍的力量冲破最后的壁垒,终于顺利来到骰盅内部!

    王欢长舒一口气,在才气的触摸下,王欢探知到,三个骨子分别是五、二、一,小。

    突然间,骰盅底部似有机关轻震,示数最小的骨子无声地翻滚,变成了“六”。

    感觉回归。王欢听到有人在笑,有人在叹气,然后看到荷官正把自己无意识押在“小”上的钱收走。

    跟风赢的赌徒都在笑,身边只有冯捕头在叹气,他心想:王家小子真是读书读傻了,竟然想跟赌坊里的人比赌术,这不是报仇,是送钱来的。自己的孩子可得离王家小子远些,别被传染上傻气。

    “王案首,请下注吧。”荷官笑嘻嘻地提醒。

    王欢信心满满地微笑,伸手入怀,顿时僵住。

    身上带的一千两银票,都已经输光。身上的散碎银子和铜钱,也都在刚才那把全部押上,然后被荷官作弊赢去。

    现在的王案首,真的是身无分文。

    王欢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刚刚掌握了操控才气的技巧,正要大杀四方,谁想竟然连一文钱的赌本也没有。难道今天注定要给赌坊交学费?

    王案首转头看向冯捕头,还没开口,冯捕头站起来,安慰他说:“王案首考场得意,赌场便失意,这再正常不过。明日还要去学院,王案首既然已经赌完,就早些回家休息吧。”

    身为捕头,冯敬山何其精明,他早已看出王案首想要向他借钱。这怎么可能,别说他身上没有多少银子,就算带了金山银海,也不敢借给王欢一文一毫——若被尤县令知道他纵容案首赌博,那这个捕头就当到头了。

    既然主要目标已经达成,剩下的细枝末节便不必在乎。王欢笑笑,掏出有声姐给他准备的手绢擦擦汗,准备起身离去,哪知耳边传来一个尖刻的声音:“这才赌了六把,王案首怎么就要走?莫非又输光了?”

    果然,赌场管事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凑到王欢身边说道:“按赌场的规矩,事不可做绝,凡是输光的人,我们都要回赠一些银钱当路费或饭费。原本规定是输的只剩兜档布才给的,不过王案首是斯文人,我就破例一次吧。”

    管事从王欢输掉的钱堆里拿出一枚铜钱,“叮”地一声扔在王欢的面前道:“这文钱是赌坊赏你的,请案首收好。”

    围观众赌徒哄笑。

    有赌徒怪声叫道:“小子,要论读书,你是行家;要提赌钱,你还是拜我们当老师多学几年吧。”

    又引来一阵肆意大笑。

    冯捕头皱眉,心想王欢新考中案首,被管事和赌徒如此羞辱,定然要发作,我必须控制事态,不能让他们打……咦,王欢这是什么表情?

    冯捕头正对着王欢,他看见沛县案首喜滋滋地拿起那枚铜钱,脸上毫无羞恼之色,就好像瞌睡之人抱着大枕头。

    “感谢管事赠币之情,有此钱做赌本,我便可以再赌一局。”王欢笑容满面地说道。

    完了,这烂赌鬼是没救了。冯捕头心里想。

    “哦。”管事一挑眉毛道:“既然王案首还有此雅兴,那便下注吧。”他在心里想,等王欢输了,自己再赠他一文钱,让他颜面扫尽。

    王欢的手指轻敲桌子,喃喃地自语:“剩局不多,本钱太少,想赢大钱,得押偏门。”

    说完,他拈着那枚铜钱,押在画着三个一点的格子上。

    这种三个骰子相同点数的情况,俗称“豹子”,根据王欢前世所学的知识,只有二百一十六分之一的几率出现。

    不过,他丝毫没有犹豫,就在刚才,他轻敲手指的时候,已经用才气控制骰子翻转成“豹子”。

    他下注了,旁边的赌徒也没闲着,纷纷押大,以期再赚个顺风钱。

    荷官面无表情,信手揭开骰盅。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刚才摇了个三二二,姓王的小子想押偏门回本,真是白日做梦。

    然后,他傻眼了!在骰盅底部,三个红色的一点安静地呆在那里。

    周围响起了惊呼,谁也没想到,王欢竟然真的押中了。

    赔率是一赔百,王欢眼前多了十枚大钱。

    荷官再次摇完,放下骰盅。

    有性急的赌徒已经开始押大押小,也有的等着王欢,看他怎么下。

    王欢又在喃喃自语:“一百文钱太少了,再押豹子试试运气吧。”说完,将十个大钱放在三个二的格子上。

    荷官感觉手心有些出汗,他用脚踩动赌桌下隐藏的机关,心想:上一把真是邪了门,这次不管你是看出来听出来还是算出来,我也要给你变乱。

    王欢的手指一直在轻敲桌子。才气已经控制了骰盅,荷官触动机关后,王欢在立刻将骰子改到自己押的“豹子”上。

    骰盅揭开,赫然是三个二点。

    荷官看到六个黑色的点点,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也有点发黑。

    管事送来十两重的银锭,身为案首的王欢表现了自己应有的礼貌:“感谢管事赠钱之恩,我今日若能赢得万贯家财,有一半是你的功劳呀。”

    管事脸上仍有笑容,不过笑意已经有些勉强。“王案首说笑了。赌场上的事谁也说不准,兴许输着输着突然就赢了,兴许赢了许多最后还得输,王案首要当心。”管事若有所指地回应道。

    荷官擦擦手上的汗,举起骰盅飞快地摇动着,还没等赌徒们看清他的动作,荷官“砰”地一声将骰盅放下。

    里面的骰子滚了几下,终于停下来。

    又到了下注的时刻。

    这回,赌徒们谁也没先动手,齐齐把目光盯向王欢。

    王欢搓搓双手,点头说道:“现在手气不错,应该乘胜追击。还是押‘豹子’吧。”

    说完,王欢把银锭抛在三个三的“豹子”格上,双手按在赌桌上,等着荷官开牌。

    荷官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确定骰子的点数了,为何每次揭开骰盅,却都变成王欢押的“豹子”?

    从眼角的余光中,荷官看到管事沉着脸盯着自己,那目光如果变成匕首,早就不知捅了自己多少刀了。

    不,绝不能输!如果被认定自己跟王欢勾结,等待自己的一定是真刀子!

    荷官慢慢地伸出手去揭骰盅,脚下的机关踩个不停。

    王案首轻轻皱眉。在他的才气感知里,三个骰子在骰盅里不停地翻滚着,像三只不安份的猴子。

    在王欢的指挥下,骰盅里的才气分出一丝,猛地扎进骰盅底部,破坏了下面的机关。

    骰盅里顿时清静了。每个骰子都老老实实地显示着三点。

    骰盅揭开,赌场里爆发出如雷鸣般的惊呼。

    童生会敬佩秀才举人,而乞丐则崇拜能讨到更多饭食的同行。每个行当里的人都会对本行的杰出者保持尊敬。

    此时,众赌徒看向王欢的眼光,都变得很热切,尤其是刚才大胆跟着他押“豹子”的人。

    冯捕头以崇拜的目光看着王欢,他决定收回刚才自己的心里话——跟着王案首,哪怕只学赌术,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荷官不敢看管事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气,把骰盅摇得上下翻飞,令人眼花缭乱。

    他把师父教的、自己悟的、道听途说的所有防作弊的招式都用上了,尽管他知道这样没用,不过多少对自己心里是个安慰。

    骰盅放下。荷官双手捂着骰盅,双眼恶狠狠地盯着王欢。

    王案首根本不理会荷官像要吃人的目光。他拿着刚赢回来的千两银票,继续自语道:“最后一次了,还输好多钱呢,再押‘豹子’吧。”

    众赌徒顿时兴奋起来,纷纷猜测王欢这回会押什么。

    “押哪个好呢?”从三个一到三个六,总共有六种选择,王欢似乎有点举棋不定。他抬起头,看着那个戏言要王欢拜师的赌徒,欢快地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你外号叫‘六六大顺’。那便借你的吉号,我们一起赢银钩赌坊一票大的。”说完,王欢把银票扔到三个六的格子上。

    冯捕头看着王欢,悄悄给他打上个“不能得罪”的标签。那赌徒嘲笑王欢一句,转眼就被王欢用言语套上。如果王欢这次真赢了十万两,银钩赌坊未必敢本案案首怎样,但找个混混赌徒泄愤,还是没有问题的。

    “六六大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心里后悔自己当初嘴欠。

    这回,赌徒们学精了,有不少都跟随王欢押三个六,准备赢一次顺风钱。

    荷官汗出如浆,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上来。在众赌徒的催促下,他捧着似有千斤之重的骰盅盖子,咬咬牙正要开启。

    这时候,一只大手按住了骰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