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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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起东风

    fri oct 16 00:18:33 cst 2015

    天上一片白茫茫,地下一片白茫茫,真干净。

    陆家世代镇守大黎北方边境,陆老爷子身为从更老一辈的人那儿世袭罔替下来的王爷,算不得北边境的皇上,但也不会差太远。此时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正披着一件大貂裘,闲情逸致的观赏着雪,一点也没有那种有很多公务要处理的人的感觉。

    如果是晴天,此时可能已经“太阳晒屁股”了,可陆家二公子还没有起床,直到翠居苑的雪羽姑娘带众人来了,这位本该是做着冠冕堂皇的事的陆二公子才揉着眼睛起来,惹得樊水城内百姓嘲笑“老子都喊他不起来,名妓来一个屁就弄醒了”。

    陆二公子梳洗一番,出门来便挂出春风般的微笑,朗声道:“雪羽姐姐,你终于来找我了,三日没见,我以为你忘了我了呢。”

    北境花魁披着白裘衣,只有脸颊一抹红润与衣服颜色不同。她伸出修长手臂,将陆璟揽入怀中,咬耳朵般呢喃道:“三日不见,可想死姐姐了。并不是姐姐不想小璟,这大雪连下三日,实在只能呆坐在家中不能外出。今天眼看雪小了一些,我不就过来了么?”

    虽然说雪着实比前三日小,但也依旧是鹅毛大雪,前天甚至下的是大雪加冰雹,指甲盖大小的冰雹砸下来足以刺破美人儿那娇嫩的肌肤。

    陆璟并不带下人随从,登上雪羽的蓝色轿子。蓝色格调在满目冰雪中更显冷傲,里面却是温暖芬香。轿子中央摆放着一个散着热气的铜鼎,里面拢着红玛瑙般的火炭。

    陆璟打量着轿子内,片刻后震惊的说道:“雪羽姐你这轿子是在南海之下找的水晶木制成的吧?”

    雪羽笑着反问:“怎么了?”

    陆璟问道:“你从哪儿弄的?”

    “什么从哪儿弄的?”雪羽白了他一眼:“你以为就只有你送我东西?”

    北境四季霜寒,更不用说这大冬天,雪花连飞三日并不是最冷时,就连夏季,六月飞雪也是平常事。自从北境平定后,六月的雪都不自然的多了起来,可能是冤客多的缘故。自七国没落,江南,黎朝,北蛮三足鼎立,前代流落下来的大家族尽数消亡,就算是有例外,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前朝欧阳家,在江南道有地皮上千亩,七国混战后,被开成了天下独大的青楼。而大府豪族多在三国中居中的大黎,所以天下初定时,这边一夜之间上百说的出名字的家族不知去向,国家大事是定了,但那时市井间才是乱成一锅粥,府衙形同虚设,那时的江湖最真实也最肮脏。

    不多时轿子便到了樊水地段最好的一处酒楼,老板早已安排好,大摆筵席。本以为是只有大黎第一名妓光顾,没想到来了一位更加了不得的人物。听闻小厮火急火燎的跑来告诉咱们大黎落黎王长子竟然来了,真是莫大的荣幸,接连着布置更是精细,细细检查确实没有不妥,才抹了把汗,出门迎接。

    陆璟到时,浑身肥肉的老板正搓着手等在雪中间,陆璟刚下轿子,他就挤着一张笑脸过来,而陆璟也没辜负他的期望,掏出一张千两银票砸在他额头。

    刚目睹陆璟花费一千银票的雪羽正要进酒楼,却发现那一群观众里气氛有异,疑惑转头望去,却发现陆璟的弟弟陆炎带着一众人,正好整以暇的看着这边的动静。

    陆璟扔完银票,把手往老板身上一搭,吓得老板一个哆嗦,假装没有看见陆炎就站在一旁,大声说道:“老板啊,今天我就不跟你计较,不过下次若是还有这么多闲杂人等,我可没多大耐心来清理他们啊。”

    这句话专说给陆炎,果然,他招呼也不打,转头带着一帮人走了。

    大黎王朝的世家纨绔们都懂得一个铁规矩,那就是别来樊水作威作福。行为这里是落黎王的地盘,而且他还有俩儿子。记得前面陆璟十六,朝廷二品尚书大员之子来樊水,长公子屁颠屁颠跑去“迎接”这位同为世家子的俊彦。那人下了马车就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站在雨中,其身后站着一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问了属下知道了这是落黎长公子,而且还是专门来迎接,那位久居高位的俊彦没多想,被陆璟拉去,当日也不顾旅途疲钝,风花雪月了一整晚。回到京城,竟然三日间身体弱的连马都骑不得,到最后下不得床,一口气也断不下去,现在还没死,不过是生不如死。

    至于落黎这边,论起来谈的起名字纨绔子弟,更是没有,因为都被折磨的安静下来,没安静下来的也给弄得不得不安分,剩下本性难移的迁离了落黎。真要说起算是纨绔的,可能就只有陆璟和几个狐朋狗友了。

    酒楼名为观凰楼,老板是一个中年胖子,耳垂修长,颇有富贵相,像寺庙里泥塑的佛陀,不过看起来久经世事,为人势利,毫无菩萨气质,形似而神不似。起先倒是有人猜疑这是江湖上久传的三教圣人之一的御凰佛陀,不过任谁来看,那老奸巨猾是佛教圣人学的来的?

    上了二楼,潜退下人,陆璟直接往靠窗的椅子坐下,雪羽微微躬身,说道:“奴婢见过公子。”

    陆璟摆摆手,说道:“我不兴这一套,你又不是不知。”他望了望被大雪覆盖的大好河山,虽说是干净,却少了许多生机:“一切都弄好了?”

    雪羽坐在陆璟对面,各自倒好茶,说道:“嗯,一切都好了,只是…”

    陆璟皱眉道:“今天怎么这般啰嗦?继续说啊。”

    雪羽点点头:“只是,雪羽觉得,恐怕这世袭罔替的名头落不到公子头上。”

    “嗯,”陆璟笑道:“本来就没奢望父亲将这个世袭罔替的机会给我,或者说,我根本不想他去争取这个世袭罔替的机会。

    五朝三代,哪时的天下,做皇帝的愿意交出去?更何况是异性王?我陆家流传三代,是因天高皇帝远,他管不着,如今我陆家表面强横,实际式微,能再延续多少年是多少年,天下大势谁知道呢,说不定明日就打起来。京城也是蠢蠢欲动,朝臣已分为两派,老皇帝即将驾崩,他一死,两位羽翼最丰的皇子争皇位的时候就到了,而这时肯定乱作一团,也是江南和北蛮对大黎下手的最好时机。这时候,还是少去京城瞎掺和,不被北蛮子弄死就算好的了。”

    雪羽眨了眨眼,问道:“那公子这次大张手臂,不为世袭罔替,是为何?”

    陆璟一笑:“保我陆家。父亲想必已知道我最近的动作,知子莫若父嘛,要是北蛮打过来,我们守住落黎,要是江南道的穷书生来了,就当没看见。”

    他想了想,继续道:“陆炎再怎么说,也是我弟弟,如果,父亲真的傻傻的去争取一个世袭罔替的名头,那就给他,众望所归。”

    雪羽道:“那我去安排帮公子收回天璟军,其余全留给二公子,未来的世子,未来的王。”

    陆璟给她披上貂裘,笑道:“越来越喜欢你了。”

    雪羽歪着脑袋问道:“比起梦脂呢?”

    陆璟笑笑,不回答。风吹散树上雪白,柳树枝条随风舞动,陆璟哑然,那竟是夏季才有的东风。

    ___________

    大黎皇朝都城,此时一片哀嚎,满城白绫。

    朝堂之上,十三位皇子或低声啜泣,或失态哀嚎,或不出声流泪,众文武也是满脸悲痛。

    不知悲痛皇上驾崩还是国将受难?

    或是地位不保?

    无人知。

    此时文武百官,腹中各有千秋,说到底,还要看坐在一品官位那儿的孟玄尚。

    这位大国师,敢在早朝时坐在朝堂之上,就连今日皇上归西,他也不动如山,最离谱的是,无人敢斥责一句,无人敢多斜视一眼。大国师脸上毫无半点悲伤,好整以暇的品茶,他坐在椅上半晌,那些百官便哭哭啼啼半晌,这其中文官较多,武官有几位也不做任何动作,面无表情站的远远的,文官中只有几位没有动作,其中还有一名今年夏天才科举上来的年轻稚官。

    大国师站起身,那些哭了好久的官员松口气,心想终于是个头了,那些皇子也眼巴巴看着这位最能说上话的人之一。大国师正要发话,一阵雄浑声音从殿外传来:“满城白绫的,这是谁死了啊?真晦气啊!”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那些士子马上搓些文邹邹的话出来批判这人大逆不道,正要出口,却见是落黎王满脸笑意走上殿堂,又问道:“到底是谁死了?”

    无人敢答。

    大将军长青山答道:“陛下死了。”

    “谁死了?”

    殿内气氛诡异至极,落黎王陆迭不知死活道:“陛下呢?怎么不在早朝?”

    陆迭何等人物,岂会不识现在的状况?

    他不顾满朝文武,走出大殿,看着风云突变,叹息道:“陛下,你这一手可玩的漂亮,一举两得。儿子,还真被你小子猜中了。”

    万事俱备,东风是否会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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