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凝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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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心脉

渐入冬了,天气一日凉过一日,偌大的院落也愈加冷清。南宫贤回京已有些时日,为了躲避凶险,他让上官卿凝暂时先留在别院,待时势明朗再回府。

    这日,细雨绵长,雨落成丝,冬寒就着水雾凉透到人心里。上官卿凝站在窗前呆呆望着外面的行行帘丝,冷意笼上心头。他已回京些许时日,却没有一字半语消息回来,至少该报个平安的不是?又担心他遇上了什么难事。她实在不愿意每日悱恻心头难安,生生折磨着自己。

    云秀推门进来,拿了薄氅与她披上,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轻斥道“天凉,站在这里吹风,受了风寒可怎么好?小姐何时开始也不爱惜自己身子了?”

    恐怕风寒已染上了,上官卿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一声叹息,将薄氅拢了拢,“难道还有人也同我一般么?”

    云秀好气又好笑,自个儿作践自己身子,还偏想找个作伴的么。

    上前伸手关了窗户,将上官卿凝按回屋里坐下,“可不是的,小姐这厢在这吹寒风,那厢云天少爷却在外面淋雨,俩人真真是姐弟俩,竟做这傻事。”说着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上官卿凝手上,“快暖暖,病下了还不是我受罪?”

    上官卿凝听得云天淋雨,急急问道“云天那是为何?还不快让人去劝了回来。”冬日的雨可不比夏日,淋下去只怕是要风寒的。

    “怎么没劝那?劝了两回了,硬是不回来,这些人能有什么法子?”云秀也一脸无奈。

    一抹不安的想法涌上上官卿凝心头,隐隐感觉云天怕是有心思。慌忙放下茶杯站起身,对云秀说道“去拿油伞来,我去看看。”

    主仆俩撑了油伞,一前一后,踩着地上的水星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湿雾中灰白长袍已全部湿透,颀长的身影在风雨中怅然而立,没了生机,似随风飘摇。那道身影专注地望着雨中一角,动也不动。浑然不觉身后来人...

    直到一顶毡花油伞覆过头顶,遮了雨水的滋打,长袍才慢慢转身,回眼便见一张清秀美丽的小脸挂着担忧看着自己,喉头微动慢慢收紧,好半天才哑着嗓音“姐姐...”

    上官卿凝满眼怜惜,忘进他深邃忧郁的眸子,抬手拂袖轻轻拭去他面上的水珠,“做什么傻事平白淋雨,就算要赏雨,倒也撑把伞,看你这一身水...”

    “这雨不大,淋点也没事,倒是姐姐快些回去,这天,冷得紧...”看那冻得瑟瑟发抖的纤细身影,云天压下情绪说道。

    上官卿凝没有答话,只是把油伞往边上挪了挪,让云天淋不到一点雨,看了云天一眼,视线便落在远处的梧桐上,陪他看雨。

    两人默不作声,一高一低,在伞下就那么站着...

    这可急坏了身后的云秀,这两人都是不正常的。“小姐,云天少爷,咱快回吧,这又是风又是雨的,再病出个好歹。”

    云秀穿得单薄,这时早已抖成一团了。

    上官卿凝抓过云天的手,递了油伞与他,带着一丝微怒的语气道“拿着,既然这雨这般吸引你,想站到什么时候便站到什么时候,只是看够了记得找我说说,倒是看出什么来了。”说完钻到云秀伞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云天千般滋味,苦辣酸甜全部袭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下了半日的雨,总算停了。上官卿凝推开窗户,空气携着泥土的味道钻入鼻中,不禁神清气爽。窗外杵着一个白色身影,见他换了干净衣衫头发也绞干了,恨恨瞪他一眼,“还不进来?要站到什么时候?”

    正踌躇着要不要进去的云天,没想到她会突然开窗子,这会得了她的令,哪里还敢不进去,慌慌张张在门口与正开门出来的云秀撞到了一起,“哎哟”云秀摸着撞疼的鼻子,“云天少爷,奴婢的鼻子...”

    云天只慌得一时找不到北,磕巴着说着对不起,逃似的赶忙进了屋。被应声而来的上官卿凝瞧见,咯咯笑个不停。云天大囧,几时这么丢脸过。

    上官卿凝笑完即恢复一脸严肃,让云天心里七上八下云里雾里的闹不明白。

    丢了个‘坐吧’的眼神给他,上官卿凝拎过自己的小药箱,刷刷拿出一排金针。云天满脸疑惑,正欲开口问。

    上官卿凝先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为你的心脉被封才去淋的雨吗?我知你报仇心切,若不是你这身子在人伢子那遭了些罪,前些日子就帮你施针了。”

    云天羞愧“姐姐,你都知道了?我...是不是很没用...”

    “偏要淋上这半天的雨,调理好的身子又被你糟践了。”上官卿凝细细理了金针,继续道“去,躺床上去。”

    “我的心脉当真可以恢复?”云天心中大喜,连忙老老实实地去床上躺下。

    上官卿凝冷着脸,坐在床边,拿过金针,对着几个穴道手起针落,不一会儿,云天身上就插满了深深浅浅十几枚金针,“本来是可以的,但是现在又要费上一道事,拜你淋雨所赐,要先施针调理你的身子,比先前要麻烦许多。”

    金针刺穴带来的阵阵微痛,让云天龇了下牙,又听上官卿凝如是说,懊恼地闭上了眼。

    上官卿凝拿了一本医术,靠在床棱读了起来。

    ......

    南宫贤回府这些日子来,日日外出,夜夜书房办公,来往奔波于宫里宫外。

    怀文看着手里刚得到的消息,儒雅淡定的脸上浮上一层阴霾。

    南宫贤看看怀文,“宫里的?怎么说?”

    “依然探不出,封锁得很紧。”

    “清鸾殿呢?”

    “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动静。”

    “该死的!”南宫贤咆哮着,冷冽的俊脸因着愤怒而扭曲。

    皇上召他回京以后,日日召他入宫,却又什么都不说,晾着他。如此反复,南宫贤快被逼得疯癫了。暗卫和宫里的眼线全都探不出消息,信息网如瘫痪了一般。这种挫败的感觉让他很不安,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怀文将密信引火烧掉,似有玩味地看向南宫贤,幽幽问道“将王妃留在樊城,当真是安全的么?”

    南宫贤知道他心里打什么主意,咬牙道“只能如此!本王自有分寸,此事你休要插手!”

    怀文听到他的回答,面上没有表情,心里泛着阵阵苦涩,如此做,但愿你不要后悔...理了理领口,淡淡道“该给孩子们授课了,在下告退。”行至门口,又补了一句“虽然王妃不在府中,但王爷莫要冷落了其他夫人。”

    南宫贤紧握双手,指甲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一炷香过去,上官卿凝放下手中书卷,踱到床前,看着闭着双眼的云天,只笑笑道“我要拔针了。”

    正在假寐的云天听此,忙睁开了眼睛,再装不下去。满脸紧张,看向上官卿凝。

    只见她麻利地将身上金针尽数拔出,自己也没感觉到有任何不妥,急急起身想要运气,被上官卿凝生生按了躺回去,撇他一眼“这会子知道着急了?你这心脉想打通,还要施针一次方可。”

    云天只好悻悻摸鼻,做乖宝宝状。上官卿凝越看他越发觉得好笑,想起前世的弟弟,如果没有那场车祸,怕是也要这般大小了吧,心里对这个弟弟的疼惜自是多了许多。

    云秀端了熬好的姜汤进屋,见上官卿凝正在收拾着药箱,知道她刚为云天少爷施完针。小姐对这个认来的弟弟感情可要比一般姐弟要深得多,她自小跟着小姐在谷里,离家十年,小姐心里的落寞她是看在眼里的。既然小姐这般在意这个弟弟,她自是把云天当成真正的少爷来伺候。

    放下姜汤,盛了小碗给上官卿凝“小姐喝点吧,驱驱寒气。今年的冬天来得可真快,又比往年冷上许多。”又盛了碗送给云天。

    “你也喝上一碗,刚才在雨里看你冷得直哆嗦,也不知道给自己加件衣裳。”上官卿凝说道,喝了姜汤,放下瓷碗,又问“还是没有王爷的消息吗?”

    云秀摇头。

    上官卿凝轻‘嗯’了声。

    针已施完,云天不好再待在上官卿凝房里,寻了个借口便走。到底是男女有别,上官卿凝也不拦他。

    云天前脚出了门,又再迈了回来。冲屋里问道“姐姐,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上官卿凝不解,“什么日子?”

    “姐姐来看,既不是特别的日子又不是过年,天上怎么会有烟花呢?”

    烟花?上官卿凝跑出来顺着云天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天上正飘着一缕缕彩色的烟雾,在天上围成一团,才又慢慢散开,五彩斑斓,霎是好看。

    这...不是自己发明的追魂烟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心中浮起道道疑惑。难道是...师兄?还是师弟?

    想放追魂烟回应,又怕万一不是,招来灾祸。心下犹豫不决。

    “姐姐,看到了吗?”等不到回答,云天看向上官卿凝,见她正在愣神,碰碰她手臂“姐姐?你怎么了?”

    “嗯,啊?”被云天一碰,上官卿凝猛然回神。

    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还是赌一把,万一是师兄他们,错过了怎么办?万一他们遇到危险了呢?作下决定,回屋从药箱取了一个小竹筒,递给云天。“云天,你去别院外寻处空旷之地,将这个点燃。待烟散去再回来。”

    云天接过竹筒,心里疑惑,嘴上却不问,拿了便去。

    随着那烟雾升起,上官卿凝在屋里踱来踱去,好不紧张。心里既期待又担忧。

    “小姐,那会不会是何少爷啊?你给云天少爷的是不是在谷里常玩的信号弹呀?”云秀自小跟在上官卿凝身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自是都见过。

    “你都快成精了,什么都瞒不过你。”上官卿凝无语道。

    “嘿嘿......”

    云秀也不反驳,反正小姐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也不怕。

    主仆俩一个来回走动,一个坐立不安的,不知道那烟到底是什么人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