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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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冤家聚头

    是非走这路不可了

    丁姀嘴上喃喃,拍开裙面上的灰迹几分不甘心。

    夏枝搀她起身:“小姐适才太太可是说了您”瞪一眼春草,“以后再不教你跟着小姐出去,免得又被人胡乱灌酒。”

    丁姀摇头:“不碍她的,要来的总归会来,不来的也强求不了”

    两人诧异,又闻里间丁煦寅闹了几句梦话,大嚷着“娘娘娘”惹起一片怜悯。

    待丁姀睡下时已到亥末,窗外的眉月晕淡出一层薄光,沿着槅扇窗像被撕开了一条条裂口。院子里静地几分可怕,即便侧耳仔细地听都听不到生命的迹象。

    不约一会儿,里头的冬雪蹑手蹑脚出来,唤了两声:“小姐小姐”

    丁姀隐约看见冬雪的人影,躬成一团正站在床尾,便问了一句:“还没睡”

    冬雪道:“有几句话奴婢不知道当不当讲。”

    丁姀撑起身子,模糊中见冬雪的柳眉微蹙,薄面上淌着清皎的月光。便招手让她坐到床沿上,温声问:“为了十一弟么”

    冬雪才刚坐下,几分不安地低眉注视自己的手心,惶惑地道:“小姐今朝十一爷果然去了周嫂子那里,后来九小姐也去了,两个人为了风儿丫头拉扯了几下子,爷又不当心把小姐推在了地上。奴婢正好过去寻十一爷,对九小姐好说歹说她才肯不计较。您说,这事要让二太太知道,该怎么瞧咱们上回不过是大太太五小姐没让九小姐进门便愣给她们这么久的脸子瞧,这回还不定要怎么为难咱们。小姐十一爷又给您添麻烦了”话到此处,冬雪已经开始嘤泣起来。

    丁姀揉揉眼角:“九妹是个老实人,她说不计较,这事想就罢了”

    “奴婢本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周嫂子的眼睛可是雪亮的。风儿先是遭了爷的一顿打,这口气想必要消不容易。眼下九小姐要把风儿讨了去,这事就铁定要被抖出来的。”

    丁姀的喉咙里发哽,叹了一句:“十一弟啊”闭上眼睛想了回子,“这事我知道了,咱们也得看看周嫂子有无动静才可。我想她既然愿意让风儿来我这处当差,也大半不是睚眦必报之人。你先去睡吧,为了十一弟你可是操碎了心了”

    冬雪低应着,慢慢起身往里间走。

    丁姀又坐了一会儿,此刻冷夜侵骨,全无睡意。她下床找了些书打发时间,一直到黎明天空泛起了一丝昏蓝,她才打了个哈欠,觉得两旁的太阳穴胀痛。

    夏枝进来,微讶道:“小姐这么早就醒了”

    丁姀抬眼看她,脸色有些灰白:“醒得早,就起来看书。对了,你昨日交办的人有个回话的时间没有”

    夏枝笑道:“奴婢正为了这事才起的,他说连夜赶路今朝就能回来,奴婢就想去前头看着去,等着人回来可好马上知道。”

    丁姀微笑,夏枝做的事倒让她放心。

    夏枝迟疑:“小姐要起了么奴婢去喊春草来。”

    丁姀在被子底下伸展两腿,一股子舒缓从脚底心钻窜上来,于是笑着点头:“起吧,去给太太老爷请安。”

    夏枝又出屋去,唤了春草来服侍。待洗漱完天已大亮,美玉也清早从家里赶回来,进屋时见春草要出去提饭,便笑着说自己顺路给提来了。

    昨晚上没吃什么,丁姀的早饭倒吃了个八分饱。美玉心细,发现丁姀的眼圈发红,就问:“小姐昨晚又熬夜了么”正逢冬雪陪着丁煦寅出来听到,身子怔了下,略微低下头去。

    丁煦寅像头拉不住的牛使劲往外头耕,被冬雪拉住:“爷,您吃过早饭再去罢”

    丁姀把手边为丁煦寅准备的早饭往他挪了挪:“这么早要去哪里”

    丁煦寅沉默地看了她两眼,坐上杌子,生硬地道:“找风儿。”

    “风儿”丁姀细微地蹙了下眉,“十一弟很喜欢风儿么”

    丁煦寅始才正经地与丁姀对视,郑重地点了下头:“喜欢。”

    丁姀嘴角衔笑:“那就去吧,不过要是风儿不愿意回来,咱们也不可强求知道么来去皆由她自己做主,你做好本分便是。”

    丁煦寅有些不大懂,冬雪扯了扯他,对他递了个眼色。他略有所悟,扒拉几口白粥夹起口腌菜送进嘴里,就屁股一挪下了地,拉着冬雪出去了。

    春草不解:“十一爷听得懂么”

    “十一弟不懂,未见冬雪也不懂了。各人造业各人担,即便是我,也不能顾十一弟一辈子啊”最终都得靠自己。

    果然,那冬雪伴着丁煦寅出去之后,便先去了正屋给三太太请安。拿了些干果的赏出来,才又往风儿的家去。

    所谓本分,丁煦寅或可不懂,但冬雪是个惠巧的人,与丁姀昨晚的一席话便知十一爷的事情若非太过分,她都不会撒手不管的。而自己能做的,即是从即刻开始规矩十一爷的一言一行,让他不至再犯什么大错误。首先要讨好的必然是三太太。柳姨娘也有叮嘱,往后丁煦寅的诸多事,可都听从丁姀的。

    撤下早饭,美玉去还食篮。丁姀便与春草一同往正屋去请安,边问道:“昨日你跟九妹在一起,可知道她后来去了哪里”

    春草讪笑:“送了九小姐回屋,奴婢就去各处转了不知道九小姐去了哪里。”

    丁姀失笑,早该知道春草不会安安分分跟丁姈在一起的,看来丁煦寅跟丁姈闹架的事也就周嫂子娘俩知道了。虽说对周嫂子先前的品评尚可,可毕竟涉及到丁煦寅,不敢松心。

    来到正屋门前,外头放着几个掉漆的木箱,用大绸红的布总成个大花团,显得喜气洋洋的。里头不时传来几声笑语,张妈妈望见丁姀在外,便利落地出来,道:“是巧玉来了,还想过会儿再去给小姐磕头。”

    丁姀就驻步在门外,心想巧玉是夫妇二人一同过来的,便道:“那是不方便了,我就回去等罢。”

    张妈妈道:“回头奴婢就跟太太说,小姐来过请安了。”

    丁姀浅笑了下,就跟春草又回了屋,两个人双双跳上填漆床再做针线。

    不过多时美玉就挎篮回了来,后面跟了个昂藏七尺的人影。

    丁姀正感一团压抑进屋,抬起头不及说话倒先愣住:“大哥怎么过来了”

    丁凤寅就在帘边,尴尬道:“昨日害妹妹喝多,为兄是来赔罪的。”

    丁姀轻笑,下床来迎他:“快坐吧。”亲手为他沏了杯热茶,拱他在桌边坐下,“不是什么大事,也值得大哥跑上这一趟么是我自己酒量浅来着,大哥何曾知道什么了。”

    丁凤寅心头压的石块渐渐被松动,微微笑着问:“昨日唐突,幸亏是妹妹才不计较。”

    说到昨日那时的真正缘由,丁姀三缄其口,微微笑着扯开话题:“正想着那日喝过的祁门红茶,一直回味不已。若大哥真的过意不去,再赏一碗喝喝吧呵呵”

    丁凤寅失笑,从袖囊里取出个丝绸包裹来,一一地打开:“我就知道你喜欢,给你带来了。”等拆了包,果见里头躺着足足半饼子的茶叶,不是其他,正是武夷山大红袍。

    这般珍贵的东西,丁凤寅竟连眉头都不眨一下就给送了来。丁姀一番心虚,有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大红袍喝下去那就得应了丁凤寅的那桩事呀

    正是犹豫不下,外边的乌木珠帘忽然无风而动,哗啦响了几下子。她余光扫过去,见门边露着一小节鞋掌。

    “咳咳咳”她不经意地咳上几下子,使眼色让美玉出去瞧瞧。

    丁凤寅也察觉到了什么,往后一瞧,美玉正把那人从帘后扯了出来。君儿的腿脚一时发软,被美玉连拖带拽地拉进了屋。

    “君儿”丁凤寅错愕,须臾便愠怒不止,“你跟着我做什么”

    丁姀吃惊,原本是想过丁凤寅兄妹会着人来打探,可并未曾想过丁婠会派人跟踪丁凤寅。她闭了闭眼,冷笑已由不住口露了几声,安安静静坐下,淡道:“都是自家人,美玉松手吧。”

    春草凉道:“有句话说的好,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谁知道鬼鬼祟祟的是来做什么的呢”

    君儿慌得立刻跪在地上向丁凤寅磕头:“大爷,冤枉啊,奴婢奴婢是来瞧八小姐的。”

    春草一句话塞过去:“我家小姐没病没痛又不似你家小姐中邪,哪里要你来瞧再则,咱们这里可脏地很,兴许有什么妖魔鬼怪专门等着找小人附身呢”

    吓得君儿眼泪哗哗地,抱住丁凤寅的腿脚:“大爷,八小姐奴婢真不是情愿的。是是五小姐让奴婢过来的,说说让奴婢听着大爷跟八小姐的话,回去如实禀告。”

    丁凤寅气得眉头打结,跳起来就往君儿胸口上一脚。君儿“哇”地一声仰天翻倒在地上,左边的脸微有些红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