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平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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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石家村轶事

    sun may 15 21:13:05 cst 2016

    莽莽群山,古树葱葱,绿意盎然,这叠幛之地有一块平缓而看似安然的山谷,山谷里坐落了一个百多户人家的小村。

    小村名叫石家村,得名因村人皆信奉一巉石。此巉石略许一丈六尺,话说当年战火纷飞,一猎户为讨生计便深入群山,不想遇及猛兽,不敌而落荒而逃,慌不择路,在身疲力竭,他被山藤一绊,便从岗坡滚落,昏头转向中身受各处擦伤,再想勉强才觉体如灌铅,而他身后倚靠的便是这一丈六尺的巉石。那妖兽临至,猩眸利齿,狰狞非凡,看着跟前凡体宴食四处猛撞,让它好生辛苦,饥肠辘辘更是怒火中烧;遽然,妖兽呲牙一个扑食,利爪寒光闪闪,猎户紧闭双目,早已绝望。正是这时突发奇像,猎户只觉脑中魂牵一脉,血肉相连之感,再睁眼时那妖兽竟俯卧跟前,用湿糙之舌舔着黝黑的粗脸,猎户以为身陷梦寐,可是兽舌的倒刺分明刺得生疼,扭头一看,只见巉石流光溢彩,清辉明华中,分明显赫四字“驭兽之术。”自此以后,猎人呼朋唤友,携妻带子更姓为石隐居山林。

    这村落,安宁祥和,仿若外界的纷扰皆浸染不来这桃源,但这也是仿若而已。

    黎明时分,村中充斥了稚嫩的怒喝之声,这是习武炼体的呐喊,声声缓缓声声急骤,这是村里那个指武的老师所要求的韵律,此套拳法缓时如石沉大海,重时如鬼车击苍,所需气力甚多,所不多时那些小孩便气喘吁吁;但,有一个稚童例外,他的例外并不仅于与其他幼童的节奏不同,也不仅于拳法的不同,就连那场落与情景也是不同的。

    别的小孩群簇于村落中心的一块高挂“演武场”的旷地上,有序有章地列队分排,而那稚童却只身在一个院落里,三面篱笆环立,豆藤绕闭如墙,朵朵白花沁吐幽香,另有一面对着便是茅屋的一隅角了。稚童的那套拳法温婉柔和却内有锋芒一般,挥洒起来如摇曳的狐尾,娇滴无力,但那婆娑的叶枝中又似蛰伏着吐信恶蛇,杀气凛凛。

    茅屋内一娇柔婉约的妇女在簌簌剥着兽皮,妇女漆黑如夜染的长发被用以麻纱裹系,这为了更好的务业劳作,而她的眸子脉脉含情不时瞥望向一颀长的背影,这道背影属于一中年男子,这背影看似弱不禁风,可细细打量之下会发现骨子里蕴含的不屈与魄气皆让人心悸,犹如那套拳法,但他更似蛰伏的苍龙。

    男子正用一根石杵子捣研着石臼里的妖丹,妖丹本是妖兽体内凶悍力量的源头,坚不可摧,但在男子的碾捣中却慢慢由坚化柔,化为了滴滴白露,慢慢的滑落在石臼中汇集成汤,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药香。

    男子名叫迦释天,此姓不可究,这男子的来历也是不可究竟的,这石家村所知晓的便是某日村西远路那涧溪中发现一人,自东源头淌流而下,这涧便是平日妇人与待嫁深闺洗衣地方,而发现男子的女子便是现在这剥着兽皮的妇女。男子复苏后前事只字不提,只说名为迦释天,而后不久便娶了石家村有史来第一美女石花语,独得一子。

    这外族通婚在村中并不允许,老村长独此一女,对此痛恶深绝,便逐女出门,终身不得再踏石家村,此后便抑郁而终;而被驱逐出村的女子并不远去,她与丈夫盖下茅房定居村外山冈,在老村长临终那晚还嘤嘤恸哭。

    “爹爹,拳打好了。”

    稚童在院里大声嚷道,那阵阵药香被他一吸一合的鼻翼贪婪的吮食,额上细汗密切如珠俨然在晨曦中熠熠发光。

    “那进来把汗擦擦吧,别着凉了。”迦释天在屋里应道:“药快好了,坐下稍等。”

    “——哑——吱——”

    稚童推门而进,屋里烛光摇曳,每当父亲捣药时总会虚掩屋门,稚童早已习常,不但如此,父亲除了破晓与晌午这段时间才会下床走动,其它时里皆沉睡如昏迷,就像现在躬身磨药予人感觉也是昏昏欲睡的,但这并不影响家里和睦与生计,父亲破晓时总会唤醒稚童,让他在院落里打拳,而他则进入深山狩猎,这山里妖兽横行,村里猎户都是夜里在外围拾遗运气,而父亲却在一息间便肩扛巨兽归来,那些巨兽皆村里人谈之变色的妖兽,所以村里人都论着父亲看似纤瘦的身体里豢养着一只圣兽。

    这村落里的男人大抵以狩猎为生,虽然战乱兵荒不会发生在这偏远山落,但国难降临需要尽忠时能够迸喊着一腔热血依旧是每个男人所神往,就算战乱不征兵,在野岭中垦地开荒需要对抗的兽蚁妖鬼还是亟需力量的,所以村里规定稚童达到八岁皆送入演武场由一本村退役归来的军人所指导习武。

    稚童七岁,再有一月便可入演武堂了,只是村落的规矩里也不见得能接纳于他,这无所谓,他觉得自己也不用迎合着村里的规定,因为他有自己的父亲,那退役的军人是村里的流言中是翻天捣地的圣人,但稚童觉得自己的父亲比他厉害多了,这个厉害自己乏匮的词语自然说道不出来,可就是比村里任何人都厉害。

    “迦罗,先把这药喝了。”迦释天宠溺地注视着稚童,那液体早从石臼中转移到了碗里,再由父亲端到迦罗面前。

    “好的。”迦罗温顺地接过碗来埋头便喝。

    “慢点,没人跟你抢。”石花语放下手中活来轻抚儿子的后背,这样似乎让他感觉舒畅点,事实上也如此。

    “对了,村里人若是捕到妖兽都是把妖丹收集起来攒着进城更换粮品,就没听说过哪位可以把妖丹轻易捏碎更别说熔为药液了,爹爹是怎么做到的?”喝完药后的迦罗来不及一抹唇沿便问出了内心多年的疑惑来。

    迦释天一笑,不答反问道:“这拳练得怎样了?”

    “也就这样。”

    “唉。”迦释天怅然一叹,“这拳以后你也记得常常练习,爹爹所教导你血气的导流和精气的循转都不可紊乱了。”

    “嗯。”迦罗乖巧地点头。

    “还有,这套拳法也不可在外人面前披露。”

    “嗯。”虽然心惑,但迦罗还是乖巧再次点头。

    迦释天慈爱地揉动了儿子的头发,便走到妻子跟前伏身往她光亮美丽的螓首一吻便往房里踱去,独留妻子羞颜欲滴。其实,他心里一阵讪笑,当年为这传拳,多少枭雄一夜灰,原来在童儿心中仅为不过如此罢了,若是这世间的功名与渴求也就这样便好了,他的讪笑正是不能。

    “母亲,爹爹现在睡眠的时间好像又长了。”迦罗说道。

    妇人关切地拭去迦罗额上的汗珠子说道:“你父亲只是累了,没事的。”

    迦罗惑惑地点头。

    入夜,村落的夜晚充斥着不愿安生的虫鸣,它们叽叽窸窣似乎编织着什么梦呓,远山婆娑的树影盈盈起舞,璀璨的星空不知何时被出岫的黑云覆盖,明月不再皎洁,幢幢树影没身于漆黑,本不安分的虫豸也歇停了下来,入眠的人们呼吸缓而悠长,深山野兽俯卧贴耳,静谧在这深山叠嶂凝滞了。

    一道流火划过天际,焰尾极长,犹如一道锐不可挡的锋芒把苍穹齐刷切开,这流火弥漫着澎湃的威势,是天神俯瞰蝼蚁的喟然,焰火所到之处,梦寐者心慌入魇,夜游者簌簌战栗,百兽俯首颤巍如临天敌;但这皆是庸凡之辈而已,更有踏天而立者双目凝注而眸里烁烁着贪婪。

    “来人!”一上位者的怒喝,语中充满的凛冽让人不由的心怯。

    “是!”侍者推门而进,躬身行礼。

    那上位者站在窗台处,仰望流火在天宇的擦燃,晚风掀着帘布起伏不止,“传令,急召家族夜游神七人追寻流火,酬银千金与良田千亩,封位子爵。”

    侍卫猝然一颤,眉梢一挑,显然对这丰厚的赐奖惊愕和企望,但令还是要接的,他急忙作揖说道:“是!”

    侍者低头退出,恭敬地把门掩上,这雅致奢华的房间里,上位者依旧站在窗台眺望这流火拉长着炽焰,晚风习习,帘子一往如昔摇曳不止,放肆地欲动。

    而在远山,一白头红脚的猿猴正踏在一庞大如丘的猪妖身上,猪妖浑身刺毛漆黑如针,在这漆黑不见五指的莽林中依旧闪着寒光,那喷着粗气的鼻孔上挂着两颗如红笼的眼珠,腥臭的嘴里吐着那对獠牙犹如利剑,但那猿猴似乎浑然未觉,它一脚踩着猪妖脖颈,一脚踏着猪妖的头颅上狰狞不羁地狂笑:“臭猪畜,你不是很会跑的吗,给爷爷滚一个啊。”

    但流火划过时,猿猴的神色渐渐收敛,继而凝重,看着流火呆头楞脑的,继而眉梢一挑,贪婪之色不加遮掩,猝然往猪妖腚部一拍喝道:“给你猴爷追上那流火,不然老子现在把你切了烤熟。”

    本是疲惫不堪的猪妖猛然抬头通红的双眼睁得斗大,肥大的身躯一掀一抖,便站稳起来,撒腿即跑,参天耸立的古树竟被触即翻,木倒泥飞,一路狂奔,所向披靡。

    那让人心惶的流火,正划过绵绵黑云,道道山涧,蓦然闯入一稚童的梦寐来。良久,天地复寂,黑云飘散,星空再呈璀璨,虫豸也擦翅窸窣,百兽仰天长啸,荡于山里林间,回响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