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雨飞花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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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秘闻

萧雨飞一路追下,不多时已远远瞧见了那在日光下闪耀的银色人影。他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缀在他身后。

白无迹终于在九龙瀑旁停步。飞流直下,水声轰隆。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无人来,在一块岩石上坐下,随手捡起两块小鹅卵石抛上抛下的玩着。萧雨飞慢慢靠近了些,藏在一大块岩石后的草丛中。刚隐好身形,便见远处走来一人,青衫长剑,风度翩翩。

程傲然,果然是他,拱手道:“白兄,别来无恙?”白无迹淡淡道:“好人命不长,坏人活千年。象我这样的坏人命自然长些。说吧,你约我来何事?这一次你总不至于故伎重演,说我岂图对你非礼吧?”程傲然居然脸未红,色未变,呵呵笑道:“当然,当然!一个把戏玩两次就不新鲜了。我今天是特来还白兄清白。”

白无迹道:“哦?”程傲然悠悠笑道:“白兄何不运运功,看看倒底发生了什么事?”白无迹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忽然脸色一变,道:“你什么时候下的毒?”程傲然面有得色:“就在刚才。我在你坐的那块石头还有你手上拿的那块石头上施了无影之毒。人死之后万事空,白兄若是一死,岂不就清白了?人间的一切恶名都与你无关了。”白无迹反倒平静下来,道:“你怎知我一定会坐这块石头上?”

程傲然道:“你我毕竟曾是八拜之交,对你我可太了解了。你出江湖已有几年,经验丰富,行事谨慎。若与人约会,为防人施毒烟,你一定会抢占上风头。而在这九龙瀑下,风从西南方吹来,你一定会站西南方。而你又很爱洁净,西南方的石头就你站的这块最平坦、最干净。所以我料定你会坐在这块石头上,我又特地挑了两个漂亮的鹅卵石放在上面,供白兄等得无聊时拿来玩玩——其实我故意姗姗来迟,便是为了等你毒发。”

白无迹叹道:“程傲然,难怪你能搏得孔雀王子的美称,你的心肝的确同孔雀胆一般毒。”程傲然笑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做你的君子,我做我的大丈夫。不过你放心,你不会死的。我只不过想把你交给一个人,那个人对你的一切都很感兴趣。”

白无迹道:“谁?”程傲然道:“你肯定听说过的,这个人可以说是天下第一钓手。”白无迹道:“姜太公?我本该早料到他也插手了的。否则我约斗祈连十八太保之事你又怎会知晓?他倒底是谁?”

程傲然笑道:“你想知道什么,等会儿直接问他好了。”伸手向白无迹的“软麻穴”点去。他以为白无迹已是他瓮中之鳖,定会手到擒来。未料手指还未及触及白无迹衣衫,一柄长剑却已指在他咽喉。他欲避已迟,大惊道:“你,你难道已练到百毒不侵的地步了?”

白无迹淡淡道:“不,你错了!”他右手持剑,左手却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来:“你看这是什么?”深碧色的药丸,阳光下看得分明,萧雨飞吃了一惊,这不是冷香丸么?看来他的师承与冷香宫果然大有渊源,他究竟是谁的弟子?程傲然也惊呼道:“冷香丸!你竟也有冷香丸!是萧雨飞给你的?”

“不,不是,这是我师父给我的,”白无迹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我师父从小就教我识毒,刚才我一坐上岩石,手一碰那两颗鹅卵石,马上感觉有异,就立即暗中服了一粒冷香丸。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姜太公是谁了?”他的剑尖微微一动,森冷的剑气已划破程傲然喉头的肌肤,立时有鲜血沁出。

程傲然脸色发白,声音直颤,那凌人的傲气早已抛到九霄云外:“白,白兄——你难道就不顾念你我当年的八拜之情了么?”白无迹冷笑道:“当初割袍断义,违背盟誓的好象不是我白无迹吧?要想活命,就快说,姜太公究竟是谁?”

程傲然面如土色,汗落如雨,却仍是不敢回答白无迹所提问题。他对姜太公的畏惧竟已超过了他对死亡的畏惧。

日光下有金光一闪,三枚梅花针成品字形朝白无迹背心要穴疾射而去,在瀑声遮掩下悄无声息。萧雨飞大惊,也不及发暗器击落金针,右手一扬,发出一计劈空掌,这一掌虽是仓促而发,但势道仍极沉猛,叫道:“白兄,小心!”

然而,这金针虽被掌风所阻力道一泄,去势仍未衰,白无迹闻声一闪,却也晚了半步,金针方向虽被击偏,仍深深射入了他的左臂。程傲然趁机猛退数步,摆脱了他的控制。萧雨飞一掠而出,扶住白无迹,关切地道:“白兄,伤得怎样?”

白无迹摇头道:“不碍事。”却觉伤口发麻,而金针已完全没入臂中,根本无法拔出,连忙将手中冷香丸服下。

只见一块岩石上赫然坐着一位金蓑衣、金斗笠、手持金钓杆的垂钓者——姜太公!只有他才有那么深厚的内力,发出的金针连萧雨飞也未能击落。虽然金针体积微小,萧雨飞出掌仓促,但也足可证明他的功力远在萧雨飞之上。

“他是谁?难道他就是那神秘莫测的朝中第一高手,聚雄会主的师弟?”萧雨飞心念数转,只觉心中竟从未有过的紧张。程傲然赶紧走到姜太公身旁,垂首低声道:“太公,我——失手了!”

两股针尖般的寒芒从姜太公斗笠下的双眼中射出,直逼萧雨飞。见姜太公动怒,程傲然大气也不敢出,慢慢退到了一边。姜太公一字字道:“你就是萧雨飞?”萧雨飞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不错!我正是。”声音依然平静。

姜太公道:“你是个聪明人,本不该多管闲事。上次你坏我大事,我本以为你会吸取教训,这次想不到又是你。”哼了一声,不怒而威,不厉而冷。萧雨飞淡淡道:“很抱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好,好一个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倒正是你的本色!”姜太公笑道:“只是我若定要你改一改呢?你这性子太公我看着不太顺眼。”萧雨飞微笑道:“只可惜在下不想改。倘若下辈子我高兴了倒可试上一试,至于这辈子么,恐怕没指望了,实在抱歉得很。”

“没关系,”姜太公冷冷道:“我来帮你。”话音一落,他钓竿上的美玉已被轻轻甩落潭底,钓竿一扬,细长的鱼线猛地划空而来,发出“嗤嗤”的破空声直划萧雨飞面门。

萧雨飞见他甩落美玉,已知他要出手了,一掌推开白无迹,一个“铁板桥”放平了身子,钓钩从他身上擦过。姜太公的钓钩却似长了眼睛,能自由地连续划动,只一盘旋又划向萧雨飞的双腿。他知姜太公功力极高,若被划中,哪怕只是一下也必重伤,连忙脚步一滑,使出妙绝天下的“冷香暗渡、花落无声”,巧妙避过。

姜太公的钓钩连绵不断地在他身边围绕疾划,“嗤嗤”的破空声不绝于耳,萧雨飞虽一一避过,却已是满头大汗。但不知怎的,他一直未肯出剑应招,他莫不是在等待时机?

姜太公的钓钩越划越疾,“嗤嗤”之声已越来越尖锐,刺得人耳膜生疼。萧雨飞避得十分艰险,衣衫被划破了数十处。忽地,姜太公撮口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激厉高昂,十分刺耳,就在这啸声中,钓钩功势猛地凌厉了一倍。

白无迹大惊,正要出手加入战局,却听程傲然叫道:“白无迹,你最好不要妄动。你虽已服下冷香丸,但你若不好好运功调息逼毒而要带伤运功的话,你这条手臂可就废了。”

白无迹冷盯着他,冷冷道:“程傲然,在这以前我本还顾念昔日之情不想杀你,但下次你再落在我手上,我必亲手杀了你。”就在这短短瞬间,萧雨飞已连连遇险,衣衫又被划破了好几处。蓦地,姜太公低喝一声,钓钩直向萧雨飞心口刺去!白无迹欲救已迟!

阳光下,金色钓钩发出慑人的光华。却有另一道白色光华将这金光尽数压下!萧雨飞已拔出那号称“天下第一利器”的断肠剑,凝聚了全身功力迎了上去。钓丝缠绕在了剑身上,萧雨飞猛地一抖,钓丝断了,乌金细丝所做的钓丝已断成七八截。

姜太公一怔!就在这一刹那,萧雨飞已飞快地拉着白无迹,电闪而逝。姜太公想追也来不及了,只得作罢。低头看着那光秃秃的钓杆,轻叹道:“这么多年了,和我交过手的人中,能避过我这七七四十九钩中前四十八钩的,除了我师兄,就只他一人而已!”

程傲然道:“那第四十九钩您老人家为何不发?”姜太公缓缓道:“第四十九钩我还从未发出过,只因那一钩是个死着,又名绝命钩,一旦发出,便没有人能避开。他将必死无疑。而他,我不敢杀他。”从姜太公口里居然也会说出“不敢”二字,程傲然奇道:“为什么?”

“你不必问!”姜太公冷冷道:“不过这太公四十九钩的前四十八钩与最后一钩有很大差别,前四十八钩的威力加在一起也及不上这最后一钩。放眼天下,能避开我前四十八钩的能有几个?除了我师兄,也最多还有七八人而已。而这最后一钩世上只有两个人能避开,这两人已不是人,是神。”

程傲然道:“哪两人?”姜太公一字字道:“我师父,蓬莱岛主。”“蓬莱岛主?好陌生的名字!”程傲然吃惊地道:“他是谁?”姜太公道:“她是一个女人。而白无迹,我怀疑他就来自蓬莱岛。所以我一直没有杀他,为的就是不与蓬莱岛主结仇。”

程傲然听得目瞪口呆,许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又问道:“太公,您老人家为何只用太公四十九钩考验萧雨飞的武功,而不正式出手拈拈他的斤两?”

姜太公默然半晌,道:“我本以为他逃不过我的第四十八钩的,但我却忘了,他身上有那号称天下第一利器的断肠剑。他的武功根基很扎实,剑法身法都不错,只是年纪太轻,内力还不够深厚,若是假以时日,前途无量。而更难得的是,他有着过人的毅力与耐性,自信与机智。只不过,他今日虽能全身而退,下一次,却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萧雨飞拉着白无迹一路狂奔,忽觉白无迹脚步一缓,忙停下身道:“白兄,你感觉怎样?”白无迹道:“不碍事,我还撑得住。”萧雨飞见他脸色发白,嘴唇发乌,道:“你不用掩饰了,你的毒伤蔓延了是不是?姜太公的金针之毒很厉害,你虽服了冷香丸,若不赶快运功逼毒,把金针取出,你这手臂就保不住了。”

白无迹叹了口气道:“你既已知道,我也就不瞒你了,我现在已不能再动,你走吧。”

萧雨飞道:“你是怕别人看见我们在一起会连累我是不是?若说连累我,我早已为你得罪了谢谨蜂、程傲然、孟蝶衣、姜太公一干人,你早已连累我了,此时再叫我走又有何用?何况,你我是朋友,朋友即兄弟,兄弟即手足,我能弃自己的手足于不顾么?”

白无迹默然,冷漠的眼神已开始融化。萧雨飞扶住他,笑道:“我既连姜太公、谢谨蜂都敢得罪,难道还怕江湖上那些泛泛之辈的非议?走吧,我扶你上天都峰去,那里可说是最安全的。”他扶着白无迹到了天都峰脚下,却见白无迹脸色更白,头上冷汗涔涔,知他已支持不住了。四处一望,见一丛灌木分外茂密,忙拨开灌木丛,和白无迹钻了进去,萧雨飞扶白无迹盘膝坐好,左掌抵住他右掌,助他运功逼毒。两股内力在白无迹体内一交融,萧雨飞立刻感觉到白无迹连内功都和自己练的完全一样。两人简直就如同门师兄弟一般。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萧雨飞已助白无迹将蔓延的金针之毒慢慢逼至左臂伤处,忽听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来人虽未施展轻功,脚步声较重,但仍可听出武功不弱。

这脚步声竟慢慢来到了这丛灌木之外。隔着浓密的枝叶无法看清来人是谁,但一阵风吹过,传来一股甜美的脂粉香,显见来人是个女子。只听她幽幽一叹,接着啪的一声轻响,折下一根枝条,狠命地抽打着这丛灌木,似乎心中烦闷无聊之极。

萧雨飞不由皱了皱眉。现在正是他助白无迹运功逼毒的紧要关头,毫无抵抗之力,若那女子继续抽打灌木丛,晃动的枝条划到了两人身上,前功尽弃不说两人还会受极重的内伤。这女子究竟是谁,现在正是武林大会之时,整个黄山罕有人迹,怎会跑到这里闲逛?

一边想一边加紧催动内力为白无迹逼毒。又是一阵破空之声,头顶的光线暗了一下,一条人影从灌木丛上掠过,在那女子身边停下,笑道:“我的心肝儿,又劳你久等了。”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这声音充满磁性,别具魅力。那女子扔掉枝条,投身那男子怀抱,娇声道:“你每次都是这样,害人家好等。”

萧雨飞心中一惊,这女子声音好熟!怎么竟似孟蝶衣?可那男子却显然不是程傲然。难道她对程傲然也只是逢场作戏?她心中爱的竟是另有其人?这和她幽会的男子是谁?白无迹见他满面疑惑,悄悄伸出左手在他右手掌心中慢慢写了三个字:谢谨蜂。

萧雨飞大吃一惊,原来这孟蝶衣真正爱的男子竟是谢谨蜂!想来此人年少风流,必是英俊潇洒一表人才,那孟蝶衣和程傲然的关系可就微妙得紧了。只听谢谨蜂笑道:“蝶儿不要生气,我也想早点过来,可是武林大会上人多眼杂,我竟是脱不开身。好不容易抽个空溜了出来,就马上赶来会你。来,让哥哥我香一个陪罪。”

萧雨飞心道:“此人竟能公然参加武林大会,想来他的公开身份必是名门正派子弟。难怪他对武林中事了如指掌,我们却查不到他半点消息。”只听波的一声脆吻,伴着孟蝶衣的咯咯娇笑。谢谨蜂道:“好了,我的心肝蝶儿笑了。现在你可告诉我了,刚才你去见我师叔,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孟蝶衣不悦地道:“每次见面都先急着问人家办的事怎样了,一点也不把人家放在心上。”谢谨蜂道:“我的时间不多,先把公事说完了咱们好赶紧办咱们的私事呀。”这“私事”二字说得甚重,满含调笑****之意。

孟蝶衣道:“也没说什么特别的。他只是和往回一样,问我你和你爹最近有什么新的计划,见了哪些人等等之事。”谢谨蜂道:“真的就只说了这些么?你经常和他见面,可不要和他假戏真做起来。”

孟蝶衣急道:“你怎么不相信我?我心里眼里时时刻刻都只装着你,接近姜太公、勾引程傲然还不都是你安排的,我为了你厚着脸皮周旋于他们二人之间,好不辛苦,你不体谅人家,反倒猜疑人家,你还有良心没有?”说着语音中已带有委屈的哭声。

谢谨蜂柔声道:“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对。可我这还不是太在乎你。一想到你和程傲然那小子还有我师叔的亲热样子,我心里就痛。”

孟蝶衣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么?现在青衣门已在你掌控之中,淮安王那边的动静你也了如指掌。这还不是我的功劳?我对他们都是虚情假意,哪比得上对你的一片痴心?就算和他们在一起时,我也只是把他们当作了你。何况——何况我的身子最先给的还不是你——”她的声音渐渐低柔,说到最后已细不可闻。

谢谨蜂没有说话,看不清他的表情和动作。只听得孟蝶衣慌乱地躲闪之声:“啊,你又来了——每次都是这样猴急——你不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动脚,小心有人看见。”谢谨蜂道:“这会儿大家都在武林大会上谈些武林中事,怎会有人来?咱们有整整三个月零四天未曾见面,可想死我了,现在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你还不让我好好亲近亲近?”

只听一阵喘息声和悉悉的宽衣解带之声。萧雨飞顿时心头一热,脸已红了。再一看白无迹脸色也红了,眼中露出鄙厌之色。

“啪”的一声,孟蝶衣打了谢谨蜂的手一下,推开他道:“你不要这样性急,咱们先找个隐密的地方再——我本就是你的人了,要怎么样还不是随,随你。”说到后来,语声又低,娇羞无限。谢谨蜂笑道:“咱们都是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害羞。也好,咱们先找个地方,再好好地享受不迟。”

萧雨飞心头一跳,心道他可千万不要也看上了咱们藏身的这丛灌木。转念又一想,谢谨蜂若和情人幽会,又正值武林大会,必不会戴那青铜面具,自己岂不就能看到他的真面目了?可此时白无迹运功逼毒正值紧要关头,双方若是突然遭遇,自己和白无迹都是再劫难逃。

然而两人的脚步声分明向着灌木丛而来,萧雨飞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只见浓密的灌木丛被分开了一线,两人已躬身钻了进来。当先一人正是一个英俊少年。然而他脸上毫无表情,神情木然,只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显然带着面具。四个人四双眼睛猛然相对,都是吃了一惊。

孟蝶衣衣衫不整,陡然见灌木丛中居然有人,显然刚才自己和谢谨蜂的一番对话都被人听了去,也不及看清两人是谁,脸色通红,转身就逃了出去。等她再进来时,已穿戴整齐,手中却提着一柄长剑,满脸杀机。她仔细一看,灌木丛中端坐的人中有一人却是萧雨飞,自知武功比他差之甚远,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可当她看清他左手正抵在白无迹右手上,两人一动不动时,就明白两人正在运功疗伤,顿时心中一宽。谢谨蜂也已看清两人处境,哈哈笑道:“真是天助我也!没想到今天你们两个都会落在我的手中。”

白无迹按捺不住,劲力一退便要撤出自己的右掌。萧雨飞的左掌却紧紧跟上,不让他撤掌,用眼神示意他不要慌张,先运功逼毒要紧。白无迹用眼睛瞟瞟自己的左臂,脸上露出决绝之意,意即宁可舍掉这一只手臂,也不愿连累萧雨飞。萧雨飞也用眼睛瞟瞟自己的手臂和脚下,脸上露出温和而平静的微笑,意思是说你便是我的手足,我说什么也不会舍你不顾。白无迹脸上露出感激之意,想要收住自己的内息,但萧雨飞强劲的内力却不停涌进,让他欲罢不能。

谢谨蜂看着两人的表情,笑道:“萧雨飞,你倒真够朋友,为了救白无迹,自己的命也可不顾。只是,现在搭上你一条命也救不了他了。”孟蝶衣低声道:“他们已偷听到我们的谈话,不能留下他们活口。”低叱一声,手中青钢剑朝萧雨飞左胸刺去。然而剑只刺出一半,就被谢谨蜂的两根手指牢牢挟住。孟蝶衣急道:“蜂哥!若是留下他们活口,你我私情泄露,我可活不成了。”

谢谨蜂道:“你先别急。他二人运功逼毒正在紧要关头,现在你若出手,他二人都必死无疑。这白无迹是淮安王通缉的要犯,他身上还有许多秘密,师叔一直在想办法追查,若是现在杀了他,师叔不会答应。而这萧雨飞,我爹屡有严令,只可生擒,绝不可伤他性命。”

孟蝶衣道:“为什么?”谢谨蜂道:“我也不知。听我爹说,是我师祖有令,无论如何也不得伤他性命。”孟蝶衣道:“你师祖?”谢谨蜂道:“不错。我师祖的武功之高非你可想象,当今世上除了蓬莱岛主有资格与他放手一搏外,谁也不是他的对手。我爹虽是会主,也得听我师祖号令。就连淮安王,都得服从我师祖的安排。”

孟蝶衣道:“萧雨飞是冷香宫弟子,你师祖为何要这般在意他的生死?”谢谨蜂道:“师祖的机密,谁敢打听?师祖不仅武功高绝,心智之高也是天下无双。他既这么吩咐了,自有他的道理。”孟蝶衣道:“现在怎么办?就这样放过他们?”

谢谨蜂笑道:“傻蝶儿,哪有这等便宜事?他二人武功都不在我之下,平时若要抓住他们不知要费多少功夫,现在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岂有白白放过之理?这是天意,逆天者不祥。”

看了看白无迹的脸色和他肿胀的左臂,道:“看样子白无迹是中了我师叔的金针。现在,他们运功逼毒已近尾声。待他们刚刚把毒逼出,未来得及收功的瞬间,就是我们动手的最好时机。那时他们既无反抗之力,我们出手又不至于伤了他二人的性命。等会儿白无迹左臂上的金针射出之时,你马上出手点了他的穴道,萧雨飞就留给我对付好了。今日你助我抓住了他们,正是为我会立下的最大功劳,我回去禀过爹爹,他必会同意你当他的准儿媳妇。将来大事一成,咱们就马上完婚。”

孟蝶衣喜不自胜,却又道:“你说的话我可不信,这句话你不知给多少个女人说过了,你风流成性,身边美女如云,等将来你大业已成,用不着我时,哪里还记得我?”谢谨蜂道:“虽然我身边美女如云,可有哪一个能比得上你聪明机智,和我夫唱妇随配合得这般默契?你放心,你这聚雄会少主夫人的位子没人可以替代。”

孟蝶衣低声道:“我是死心塌地地跟你,只愿你莫要骗我。”谢谨蜂道:“我这人向来不会赌咒发誓,你要相信我,自己把心放宽了。你若不相信我,我说什么也没用。”

趁两人说话间,萧雨飞和白无迹加紧运功逼毒。只见白无迹左臂伤处金针一点一点地向往逼出,一股股黑血随即冒出。谢谨蜂和孟蝶衣知道两人马上就要行功完毕,不再说话,暗暗运力于指,只待金针一逼出,两人便立即出手。忽听“嗤”的一声,那三枚金针疾射而出,钉在了灌木丛外一棵大树上。

谢谨蜂和孟蝶衣出手如风,已分别点了萧雨飞和白无迹的穴道。眼看二人毫无抵抗之力,束手就擒,谢谨蜂禁不住哈哈哈一阵得意地狂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哈哈哈,要委屈二位一下了。”

白无迹道:“都是我连累了你。”萧雨飞道:“此时还说什么连累不连累,你岂不辜负我一片真心?既是兄弟就不要说这些了。现在你左臂感觉如何?”白无迹道:“已恢复了知觉,不碍事了。”

谢谨蜂随即点了二人哑穴,笑道:“二位有什么知心话,等到了我聚雄会囚牢之中再慢慢交谈不迟。蝶儿,你先走吧,不要让人撞见。我要马上把他们带到一个安全之处,交给我爹。”孟蝶衣应了一声,依依不舍地看了谢谨蜂一眼,忽地凑头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转身钻出灌木丛,往山下走去。

谢谨蜂将萧雨飞身上的断肠剑搜了出来,赞道:“好一把天下第一利器!”把剑系在自己腰间,然后把萧雨飞和白无迹一左一右扛在肩上,出了灌木丛,正准备朝山中隐密处行去,却见眼见一花,一条蓝色身影不偏不倚落在了他面前,只听他道:“在下冷香宫弟子李思卿。这位兄台好生眼生,不知是哪位前辈高足?”

谢谨蜂未料这节骨眼上居然会碰上李思卿,而此人武功也不在他之下,心念一转,道:“原来是李少侠,久仰久仰,小弟乃昆仑门下弟子谢潮生。”李思卿道:“原来是谢兄。不知谢兄肩上扛的两位是谁?”

谢谨蜂道:“哦,他们是我同门师兄弟,喝得多了,师父命我送他们回去,不料走到路上两人酒劲发作,再也走不动了,小弟只好把他们扛着回去。”李思卿道:“哦,既是这样,谢兄一人扛两人岂不费力,不如小弟帮谢兄扛一个吧。”说罢上前一步,双手已向他左肩上伸来。

谢谨蜂已知难以瞒下去,忽地一声暴喝,将左肩上扛着的白无迹用力一抛,趁李思卿回手接人之机,将右肩上扛着的萧雨飞放下地来,同时手中已多了一把短剑,横在了萧雨飞颈上:“李思卿,你敢再上前一步,我就立刻杀了他。”

李思卿将接下的白无迹放在地上,拍开了他身上穴道,再一看,落入谢谨蜂手中的竟是萧雨飞,不由变色道:“你究竟是谁?你不是昆仑弟子谢潮生,你究竟是谁?”

白无迹道:“他就是聚雄会少主、人称月夜留香蜂的谢谨蜂。”李思卿道:“哦?那阁下是——”白无迹略一犹豫,不知是不是该告诉他自己的身份,谁知谢谨蜂已抢先道:“不错,我就是谢谨蜂,不过你救下的这人就是和我并称双花盗的白无迹。”李思卿一惊,本能地后退一步,满怀狐疑地打量了白无迹一眼,道:“你真是白无迹?”

白无迹道:“不错,我正是白无迹。我中了姜太公的毒针,刚才令师弟萧雨飞正帮我运功疗伤,不料却被谢谨蜂撞见,他趁我们运功逼毒无力还击,点了我们穴道,正准备把我们带回聚雄会,幸亏你及时赶到。咱们联手,先救下萧雨飞再说。”李思卿点点头,道:“谢谨蜂,你武功再高,也休想从我面前带走萧雨飞。何况此时我还有白无迹相助,你更不是我们的对手。咱们做个交易,你放了我师弟,我们放过你。”

谢谨蜂道:“让我考虑考虑。我且问你,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李思卿道:“我正巧路过,远远地听见这边有人在大笑,夹着几个人说话的声音,我一时好奇,就过来看看。”

谢谨蜂道:“那你除了看见我,还看见别的什么人没有?”李思卿脑中一转,想起自己看到孟蝶衣最先从这灌木丛中钻出,想来这孟蝶衣定是和谢谨蜂有私情,他怕自己说将出去,对孟蝶衣不利,便道:“我来时只看见了你,没见还有别的什么人。我只是觉得你肩上扛着两个人有些奇怪,且又瞧着面生,才随便问问。没想到你就是聚雄会少主谢谨蜂。”

谢谨蜂道:“没瞧见便好。李思卿,你武功虽高,我谢谨蜂却也不怕你。只是你和白无迹联手,我不可能再带走萧雨飞。所以我可以同你们交易,但我还要你们答应我,不管你们刚才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一年之内你们不得同任何人说起。”

李思卿不知他提出这个要求有何用意,但见他手中短剑紧紧贴在萧雨飞颈上,只要自己说个不字,这短剑说不定就会立刻划下,便道:“好,我答应你就是。”白无迹道:“我也答应你。”

谢谨蜂低声在萧雨飞耳边笑道:“萧雨飞,想不到你运气当真不错,关键时刻居然会有人来救你。好,今日就且放过你,只是下次你可要小心了,你若再落在我手中,嘿嘿,恐怕就不会有这般好运了。今日之事,我知道你必会告诉幻月宫主,但除她之外,一年之内你不得同任何人说起。”说罢,收回短剑,朝李思卿一抱拳,笑道:“后会有期。”一纵身跃入了密林之中。

李思卿赶上前去,解开了萧雨飞的穴道,关切地道:“师弟,你没事吧?瞧你衣服都破成这样了,也不知刚才的情形有多危险。想不到谢谨蜂的武功竟如此之高,连你都不是对手。”

萧雨飞道:“师兄不必担心,我没事。我这衣服不是谢谨蜂划破的,他和我的武功不相上下,怎能伤害到我?我们遇上的是姜太公,此人武功之高远在我之上。我能全身而退已属不易。”他忽地想起一事,失声叫道:“哎呀,遭了,我的断肠剑被谢谨蜂拿走了!”

李思卿知道断肠剑乃天下第一利器,曾是冷香宫镇宫之宝。脸色一变,欲拨足追去,哪里还有谢谨蜂的踪影?萧雨飞道:“不必追了,他脸上戴着面具,此时只需把面具一取,恢复本来面目,混入群雄之中,咱们到哪里去找他?”

白无迹叹了口气,道:“萧雨飞,这断肠剑我帮你去讨回。唉,想不到我已欠你两条命。”萧雨飞微笑道:“我救你两次,你救我师妹两次,咱们正好互不相欠。”

李思卿不解地道:“萧师弟,你们在说什么?你们倒底是怎么回事?”萧雨飞想起自己曾答应过花溅泪,不把梅月娇暗中加害的事告诉任何人,便道:“说来话长,前些日子,师妹险遇小人暗算,幸亏白无迹两次搭救。大师兄,白无迹其实并非江湖上传言的采花大盗,他实是被谢谨蜂、孟蝶衣、程傲然等人陷害——”说着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加害花溅泪的正是梅月娇一节。

李思卿讶然道:“原来如此。只是现在口说无凭,咱们还不能为白兄洗刷冤屈。若待时机成熟,冷香宫必会还白兄一个公道。”

白无迹在旁默默地听着,听到这里不禁长长叹息了一声,只觉心情复杂,意兴萧索。他在意的并不是自己还将继续背负恶名,他在意的是他和萧雨飞的关系已越来越微妙。他最不喜受人恩惠,更不愿受萧雨飞的恩惠,但萧雨飞偏偏已救过他两次;他不想交朋友,更不想和萧雨飞交朋友,而偏偏又不得不和萧雨飞成为朋友。

萧雨飞道:“今天幸好大师兄及时赶到,否则,”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师妹就再也看不到我了。”李思卿心中也是一阵后怕,道:“师太的寿宴还未结束。刚才她老人家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说每年她生日之时,都有一位老朋友要来暗中探望,送上一份寿礼。她要我回山上去藏着,瞧一瞧这位暗中来送寿礼的老朋友是谁。我便马上赶了回来。幸好如此,不然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叫三妹怎么办?”

萧雨飞笑道:“幸好是有惊无险。师兄既有事在身,就先请便,我们现在已没事了,就算谢谨蜂再返,也无须惧他。”李思卿点点头道:“那我先去了,江湖险恶,你们要小心。”

待李思卿走远,萧雨飞道:“白兄莫怪,我今日不是有意要跟踪你。我只是觉得会约你相会之人,除了程傲然还没有别人,你的朋友本就不多。”白无迹看着他,脸上第一次没有了那冷漠、高傲的神情,缓缓道:“程傲然不是我朋友,他不配。我的朋友只有一个,他就是你萧雨飞。”萧雨飞心头一热,道:“好,就为你这句话,无论我付出多大代价都值了。”两人四手相握,心中俱都泛起温暖之意。良久,两人撤回手,坐在一株老松树下。萧雨飞取出伤药,帮白无迹包裹伤臂。

白无迹道:“我知道你对我有许多疑问,但又不便出口相询。我们可说是患难之交,可以互托生死的朋友。我愿把我的一些秘密告诉你。但我没说的地方就是我不能讲的地方,希望你也不要问。”萧雨飞大喜过望,没想到白无迹终于肯向他敞开心扉,忙道:“好,我只听不问。”

白无迹轻叹了一声,道:“唉,离岛数年了,你是第一个将知道我来历之人。我告诉你后,你可以让她知道,但除此之外,不可再告诉任何人。”萧雨飞点头应了。

白无迹道:“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蓬莱岛?”萧雨飞道:“从未听说过。只是刚才听谢谨蜂提到,说他师祖武功盖世,能和他师祖放手一搏的,天下惟蓬莱岛主一人。不知你说的蓬莱岛是不是就是他口中的那个蓬莱岛?”

白无迹点头道:“不错。蓬莱岛在茫茫东海之中。岛很大,一望无际。岛上也有高山和低谷,也有溪流和平原。那实在是一个鸟语花香,四季如春的仙境。在那里,人们共同劳作,共同生活,没有欺压和剥削,也没有战乱与争斗。”

“蓬莱岛主是一个和蔼可亲而又沉默忧郁的老婆婆,她的武功,我敢说,确已是天下无敌。我从来不敢置信,一个人的武功可以练到那般出神入化之境地。岛上人大多是历代蓬莱岛主从中原带去的孤儿,还有就是经历了太多磨难与痛苦,无法再在中原生活下去之人。我的师父就是其中之一。她总爱穿一袭白衣,却成天蒙着面纱,我从来没有瞧见过她的脸。她是岛主十多年前从中原带回的干孙女,至今独身一人。她从来都没有笑过,我想,她一定经历过一件令她不堪回首、痛苦终生的往事。象她那般美丽的女子,身上一定有许多故事。”

“我是什么时候被带到岛上的我已记不清了,因为我当时太小了。听师父说,我姓白,是朝廷兵部尚书白孝乾的独子。我父亲因为弹劾朝中权势遮天,阴谋反叛的淮安王而被满门抄斩。白家总管为了保住我这一点白家的血脉,主动投靠淮安王,拿自己的儿子冒充是我,让淮安王杀了泄愤,我这才有机会逃了出来,最后被我师父带到了蓬莱岛。师父把我当她的亲生儿子一般看待,一手将我抚养成人,教我识字辩毒,教我武功和怎样做人。其实我的本名就叫无迹,因为师父希望我幼时经历的仇恨恩怨能被我淡忘,不会在我心中留下半点痕迹。可是,我倒底是白家唯一的传人,我白氏一族三百二十七口人的血海深仇不容我淡忘,我必须复仇。所以,我十七岁生日之后,回到了中原。可巧,因为我行踪不定,人们也叫我来去无迹鬼难寻,我仍叫白无迹。”

“我一回中原,就直奔淮安,调查淮安王阴谋反叛的种种罪证,处处破坏他的行动。他这一生杀人无数,朝中被他残害灭族的大臣不知有多少了,他根本想不到我会是白孝乾的儿子。所以他费尽心机想要查清我的来历。而聚雄会却一心想拉拢我,让我为他出力。聚雄会主和淮安王早有勾结,想联手先谋武林,再夺天下。但二人之间也是钩心斗角,各怀鬼胎。我敢肯定,这姜太公就是那晚在镇江城外,与我和你师妹交手的黑袍人,也就是聚雄会主的师弟、号称朝中第一高手的淮安王的军师。虽然两人装束不同,但他们的身形、声音和武功完全一样。”

萧雨飞静静地听着,心中闪过无数疑念:“蓬莱岛主究竟是谁?她有如此武功,如此才干,为何不回中原做一番事业?白无迹的师父究竟是谁?他们与冷香宫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他们究竟有过怎样曲折的往事?”心中疑问虽多,但有诺在先,只有沉默不言。

白无迹讲完之后,也是一阵沉默,眼神茫然,似乎正在沉思什么。过了半晌,他忽地起身,撕下一块衣角包着手,将松树上插着的那三枚毒针取下收好,神情又恢复了冷漠与高傲,一字字道:“姜太公,总有一天我会揭开你的真面目,并赐还你这三枚金针。”

萧雨飞道:“白兄,你以后有何打算?是去追查程傲然与姜太公,还是去找淮安王复仇?”白无迹道:“复仇之事还须从长计议。一来这淮安王戒备森严,身边高手如云,我近不得他身边;二来对淮安王这种身份的人,仅仅是杀了他是不够的,我要让他所有的阴谋一一破碎,在朝廷中和江湖上都走投无路,最后再杀了他。”

萧雨飞道:“想来淮安王虽不知你的身份,可也猜到你和他必定有仇。所以他才会让姜太公和聚雄会设计陷害你,让你成为江湖上人人痛恨的恶人,他才好对付你。”白无迹道:“不错,我真后悔当初怎会稀里糊涂地和程傲然这种表里不一的小人交上朋友?刚才一见他那贪生怕死的样子我心中就恶心,倒不屑杀他了。”

萧雨飞道:“其实你也不必后悔,吃一堑,长一智,每件事都有利有弊。何况,若不是他,你我怎能相识相知?”白无迹不禁又露出一丝复杂的微笑:“不错,所以,我倒该好好谢谢他了。”两人同声大笑起来。

此时日头已西沉。萧雨飞猛然想起花溅泪,如果她遇上了姜太公可就危险了,匆匆向白无迹告辞,往山下寻去。

路过苦竹溪,却见那落拓的中年人正在林中吹着一只紫竹笛。紫红的竹笛十分光滑,显见年代已很久远。他看上去是那么孤独、落寞,仿佛这世上的一切欢乐与幸福都不再与他有缘。萧雨飞看着他,竟并不想马上离去。他似有一种奇特的魅力,教人想忘了他、想不注意他都不行。

落拓的中年人停止吹竹,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和蔼亲切的微笑。就这一笑,萧雨飞才发现原来他是如此英俊,如此有风度。他微笑道:“你是不是在找那个穿白衣裳的姑娘?她正在九龙瀑边等你,快去吧!”

萧雨飞道了谢,快步赶到九龙瀑。只见花溅泪正坐在潭边,眉锁轻愁,眼神迷离,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见他来了,惊喜地迎了上来:“云飘,你没事吧?”萧雨飞笑道:“我没事,只白无迹受了伤——”将事情经过细叙了一遍,道:“我听他说起他师父爱穿白衣,脸上成天蒙着面纱时,不知怎么就突然想起了刚见面时的你。”

花溅泪道:“蓬莱岛必和冷香宫有很深的渊源。当年创立冷香宫的祖师婆婆本就是个神秘人物,她的来历一直是武林中最难解之谜。想来她就是蓬莱岛上之人了。只是孟蝶衣竟也投靠了谢谨蜂,连程傲然都是她拉下水的,这真太出人意料。我本该马上禀告爹爹,通知雪掌门和风残云来,商量一下如何解决此事,只是你们又已答应了谢谨蜂不得将此事告诉任何人,这可难办得很了。还有,谢谨蜂为何要你们一年之内不得向任何人说起他与孟蝶衣之事?难道一年之后他就没有顾虑了?”

萧雨飞道:“我也一直奇怪。难道聚雄会将在一年之内发动?”花溅泪道:“若是如此,他岂不是在提醒我们要早做准备?依他的心计,不会如此疏忽。他故意要咱们封口一年,说不定是在搞什么阴谋。”

萧雨飞笑道:“想不通的事就暂时不要费心思了。只是我失了断肠剑,倒很难向爹爹交代。我答应过白无迹,不把他的秘密告诉他人,但若不把他的来历告诉爹爹,爹肯定不会允许我和他交往。爹若是问起,不知该如何作答。”

花溅泪一想这也确是个难题。她与萧雨飞无意中知道了许多秘密,却都不能对他人提起,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似乎将有什么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