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道缥缈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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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章 黑血之人

    fri dec 18 20:37:34 cst 2015

    长久的一阵沉默后段无垠首先沉不住气的嚷嚷了起来:"婆婆你不是说要向我们解释清楚一切的吗,怎么到现在还没个声呢?"

    梵天长久的才吐出一口气,这次竟是用纯正的大陆官话道:"老年人脑子不中用了,你不得让我缓缓。这事你也让我想想,想明白了再一一告诉你们。"

    "梵天大人的大陆官话也说得不错啊。"

    梵天瞄了一眼脸上挂着微笑的厘镜,三颗金色的瞳仁在纯白如玉的的眼白中灿烂如三只聚在一起的三足金乌。乍然看到这样的一双眼睛时厘镜的心头也是震了一震,像是透过它与九天之上的神灵对视。

    "经常会有大陆的人到这来,除了烦人了一点他们也会为我们带来一些需要的东西。草原上的人也多会说一点大陆官话,就像你们会说草原话一样。"

    厘镜点头就没有再说什么,也静等着梵天开口。阿葵和段无垠一左一右的在他身边坐着,韩诏远远的倚在门边上擦刀,一点也没有要过来听的意思。

    梵天眼睛注视着佛龛中的达罗神,涂着金漆的神眉目慈悲,灯火一晃一晃的在梵天眼中像倒映着流转的璀璨星河。

    "应该是从二十多年前说起,那时候我们黎朔部还是一个在朗扎隆山山脚处逐草而居的小部落。当时周围还有好几个这样的部落,因为距离较远,占据了草原大部分东部的天鹰部也没有太管我们。只是在一天早上的时候,一艘船沿着薛西勒河驶了过来。

    我在那天透过神赐的眼睛看到了当天的情景,那天薛西勒河上有很浓的雾,浓得都快要遮住人的眼睛。那艘华丽无比的黑船就像从传说中出来的一样,我们一辈子都没见过那样漂亮的船,还有人猜测那是有神使从天上乘船来了。船上的甲板上站着很多的人,浓雾中女子的笑声非常好听,就像精魅的笑声一样。"

    梵天的话又停了下来,段无垠心急的催促:"然后呢?"

    梵天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然后我们几个部落的人都为这艘船疯狂了起来。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女人,美丽得让我们部落里最美的少女给她们擦鞋都不够。而且那还是满满的一船!足有上百人!几个部落的人当时就打了起来,那时候因为战乱人口不足,而且部落中都是能征战的男子居多。他们看到这么多漂亮的女人简直跟疯了一样的争斗了起来,只不过他们也很小心,没让消息泄露出去,要不然全草原的人都会来抢夺她们。

    那段被冲昏了头脑的日子过去后几个部落的人才冷静下来,他们意识到这些女人足够让他们瓜分,就一个部落分了几个。这些女人除了美貌之后都像小羊羔一样温顺,任男人们牵走了她们。只不过载她们来的那艘船在一天夜里被一场离奇的火给烧了,那些女人聚在一起哭着把灰烬当做逝去的家园一样埋葬了。

    当时丹颜部也带走了一批女人,这些女人中有一个叫律邪兰的人,她的美貌在她的姐妹中也是非常出众,而且很有手段。一年后就成为了丹颜部太君的正妻,而且生下了少君阿煌格?帕苏尔。"

    "帕苏尔……"厘镜低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问道:"他是丹颜部少君?"这一回不只是他,连一向淡漠的韩诏都把头给转了过来。

    梵天点点头道:"丹颜少君阿煌格,五岁就能杀狼,十岁就能猎虎。不过我还没讲到他,客人们你们耐心点听我讲下去吧。"

    厘镜抱歉的一笑也就不吭声了,梵天苍老的声音仍在继续,喃喃的低语像是从十几年前的石空之缝中幽魂一样的飘来。

    "我们当时几个小部落居在这块地方,因为实力相近,彼此间也没有什么大的战乱。后来律邪兰成为了丹颜部的正妃和祭司,在她完全掌握了丹颜部后原本被我们瓜分的女人们也偷偷逃走去了丹颜部。几个部落的人连在一起想把她们再抢回来,只是他们走到丹颜部领地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却是一群凶残的恶狼。丹颜部人像是一夜之间掌握了御狼之术,成群的恶狼忠实的就像是牧羊犬一样的护卫着他们。那些女人们就都留在了丹颜部,而且很快就生下了后代,她们生下的这批孩子,我们都在私底下称为乌萨恩加,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恶魔之子。"

    "难道那些女人是深藏不露的驱魔师?驱魔师在大陆上虽然少见,但在博妄海一带还有不少,只是这么多的驱魔师也应该是少见了。"

    梵天对段无垠的话只是摇摇头,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盒子。是个小铁盒,像是女人装些护肤的膏油用的。铁盒上还用类似于朱砂的东西画了很多红色的符文。

    梵天打开了盒盖,一阵黑烟就从里面飘了出来。梵天早就料到了一般拿着一串念珠把这些黑烟打散,然后给他们看盒中黑油一样黑色液体。

    盒中的液体很少,只有几滴在里面。但在盒底时就像水在荷叶上凝成的水珠一样滚动,让厘镜莫名的就想到了一颗颗朝他滚动的眼珠子,从中探出一股股诡异阴森的视线。

    梵天把盒子凑到厘镜面前说:"把手按在里面试试。"

    "我来。"阿葵在厘镜前面就把手指按到了那个小铁盒子里,左手的中指一下就按进了那几滴诡异的液体之中。然后整个人就一动不动,仿佛是瞬间凝固了一般。

    "阿葵。"厘镜在旁边低声叫她的名字,阿葵双目失神的样子实在不对劲,段无垠直接在她旁边扯起了她的衣服。

    阿葵脸色惨白,目光也失去了焦点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不过很快她就回过了神收回了自己的手指,疾速后退了几步。她的步子很大,一直撞到后面的木架才停了下来,她靠在上面让那个架子都晃动了一下。阿葵闷哼了一声,才靠着架子半跪了下来,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她的额头就布满了冷汗。

    厘镜和段无垠都有些吃惊,他们都很了解阿葵,所以才明白这样的举动对阿葵来说有多不寻常。

    阿葵有一次藏在树上射杀一个人,树上的一条蛇一直沿着她的靴子爬了进去。但她还是不动声色趴在树上直到杀了那个人才把那条蛇拽了出来,一条腿被咬得浮肿了一个多月。也被段无垠打趣说幸好不是什么五步蛇竹叶青之类的蛇,不然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咬。

    段无垠眼睛瞄着那个小盒子,手指也朝它伸了过去――

    "别碰它!"阿葵大喝一声就大步走过来打开了段无垠的手,"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梵天把盒子盖好,然后脸上带着隐约的笑意看向阿葵说道:"你看到什么了?"

    阿葵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她闭了闭眼,才声音沙哑的说道:"大火,河流,河上漂着的莲花灯。"

    "喔。"梵天点了点头,纯金的眼瞳璀璨而明净,仁慈的如老祖母一样看着阿葵道,"那一定是你最痛苦的记忆吧。"

    阿葵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的咬着牙关,脸颊边上暴出了小蛇一样的青筋。

    厘镜问向自己面前的梵天道:"这是什么东西?竟会让人如此痛苦。"

    "这就是那些乌萨恩加的血液,他们从自己的生母中继承了这样的毒液,经由父辈的血液经过了稀释。我在这个盒子上加的符文可以增强它的力量,应该和他们母亲的血液强度差不多――这下你们知道自己要对付的是怎样的怪物了吧。"

    厘镜的眼睛看了一眼韩诏,他们都记得在山神道中那些靠流下来的黑色液体禁锢住地母的黑纱女子,还有与韩诏争夺灵玉的阿煌格?帕苏尔。

    难道是冥冥中自有注定,他们注定要跟这群人纠缠不清。起码从韩诏的表情看来他还是对被抢走了玉而不甘心。

    "我们要去对付他们吗?我们怎么不知道。"段无垠阴阳怪气的挤兑梵天,但梵天只看着厘镜,像是在等他做最后的决定。

    "只是请你们帮一个力所能及的小忙而已,事成之后你们就是我们黎朔部的恩人,整个黎朔部人都会拿出最高的诚意来感谢你们。"

    厘镜的手指一下下的敲着桌子,众人的心也像是被厘镜的手指如鼓槌一样敲着。停下来的时候对着梵天笑道:"不知梵天要我们做的是什么事呢?"

    厘镜他们送梵天出去的时候梵天让他们在帐口就停住了,自己佝偻着身子一点一点的走远。在夜风中好像一阵风都能轻易的刮倒这个瘦弱的老人。

    段无垠挠挠头道:"厘镜……这样做真的行吗?"

    "我们有求于梵天,这也是她主动给我们的人情。而且这件事也不是太难完成,难道你对自己的身手不自信?"

    段无垠耸耸肩道:"就是总觉得这老婆子什么都能料到的样子,她总不会早就知道我们有求于她吧?――唉,阿葵,你看到的那些河啊莲花灯的是什么意思啊?以前没听你说过啊!"

    阿葵直接不理他往另一个帐中走去,那是她的住所,只是这三个大男人就只能挤这一间毡房了。

    夜空中此时传来了一阵幽幽的歌声,是个女人的唱音,伴着马头琴被风卷着徘徊不去。

    苍茫雪来,归我故乡。

    呼啸风来,有我亲朋。

    焚焚火来,烧我乡野。

    皎皎月来,照我归途。

    ……

    "唉,这里还居着一个东陆人吧,这么凄冷的歌,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段无垠小声嘀咕了一句,厘镜叹道:"这人应是思念自己的故乡吧,也不知道在这里有没有机会遇到她。"

    阿葵脚步顿了下,一抹复杂的感情在她眼里一闪而逝,漫天的星子在她眼中像是从水面漂浮而来的一盏盏灯火,隐约的回忆又回到了她的眼中,大火,河流,河上漂着的莲花灯。她闭了闭眼,头也不回的去了自己的帐中。

    厘镜在后面看了阿葵的背影一眼,然后就被打着哈欠的段无垠拉了进去,三人回到了帐中睡下,帐中的烛火也很快就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