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道缥缈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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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邪神

    tue oct 20 22:52:28 cst 2015

    段无垠连眨眼的空隙都没有就连忙往旁边滚,一手抓去竟碰到一条光溜的蛇身。没有丝毫犹豫段无垠立即拔刀将这条手臂长的蛇斩成了两截才站了起来,他的周围已经聚满了蛇,蛇群在草丛中已经集成了一波阴暗的潮水,而且还不时有巴掌大的蛇鳞在其中一闪而过。

    那具白色的蛇骨吐完了液体也看向了段无垠,刚才段无垠躺过的地方已经是被岩浆浇过一样的惨状,还有一阵绿色的毒烟淡淡的飘了起来。段无垠仔细看时发现那具蛇骨上也附着一种绿色黏液一样的东西,还时不时的滴落下来,落到地面上时地面也在"滋"的一声轻响中变得焦黑。

    看到那具蛇骨又往自己扑了过来段无垠只能一个劲的往前跑,手中又结了一个印,缕缕黑雾飘起直接聚在了蛇骨的身上。但有那层毒液的抵挡腐蚀的速度也是非常缓慢,蛇骨仍是非常快速的朝段无垠扑了过来。

    蛇女在树下阴森的看着段无垠,就算没去看段无垠也能感觉到那种如针刺的视线。她吹着无声的骨笛,原本待在一边的蛇群突然狂躁了一样的扭起身来,朝奔跑躲避的段无垠冲了过去。

    段无垠看着汹涌而来的蛇群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反手一刀割破自己的手腕,血水一下子就染红了他的半边身子。 段无垠就在自己手腕的伤口处结印,殷红的血水中冒出更多的黑雾。段无垠大喝一声就见那些黑雾聚成了一杆黑色的长幡,隐约可见幡面上的日月双轮。

    段无垠直接弃刀舞起了这面黑色长幡,长幡舞动的时候带着行如鬼煞的黑雾,所有靠近的蛇群几乎在离段无垠直径两米之内就连骨头都在瞬间腐烂。只是段无垠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眼瞳抽搐着似是靠着惯性舞幡,人却陷入了某种精神上的痛苦之中。

    蛇女放下了骨笛冷笑道:"咒师,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段无垠眼瞳突然张开,发蓝的瞳孔中似是绽出两道冷电道:"足够杀你。"然后身子一拧手中的黑幡利箭一样朝着树下的蛇女飞去。

    蛇女脸色一变就往旁边一躲,黑幡直刺进她旁边的树干里,但她的脸色还没来得及缓和身后就蹿出了一条黑背大蟒,大张的蟒头直接就咬向了她的肩膀上。蛇女用手猛推着自己肩上的蟒头,明艳的脸上还有着不敢相信的愕然。

    段无垠看着蛇女的身子已经被一团黑雾包围时才长出了口气,大量失血的身子还有轻微的摇晃。但在此时一直潜伏在旁边的蛇骨突然冲了出来缠住段无垠,蛇骨上的毒液沾在段无垠身上立即就传来了皮肉焦臭的味道。

    段无垠勉力抵挡住蛇骨的挤压,咬着蛇女的黑背大蟒看到这边的情形后长尾一甩,就把插在树上的长幡甩了回来打到蛇骨身上,在越来越浓几乎快实质化的黑雾中蛇骨发出几声脆响后也就烂成几截摔在了地上。

    段无垠总算从蛇骨中脱身出来,他从地上捡起自己丟在一旁的短刀随手拨了拨散成几截的蛇骨。滚到一边的蛇颅骨上那双琉璃色的蛇眼还是直瞪着他,带着刺骨的怨毒憎恨。

    这种怨恨甚至让段无垠有点莫名其妙,按理说自己因该没跟蛇女结这么大仇吧,怎搞得自己像灭了她全族一样。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对着只剩一口气的蛇女喊道:"等等,别那么快杀了她。"然后就朝着她走了过去。

    他走得并不快,身上的许多伤口还冒着白烟,只是伤口处的一层绿色液体很快就被几缕黑雾给撕扯磨光了。

    那条黑背大蟒还缠在蛇女身上,倒勾的蛇牙狠狠的刺入她的肩膀,除了她的脸外身体已经腐烂的不成人形,清楚露在外面的肋骨中还可以看到跳动的心脏。

    段无垠"啧"了一声似是有种不忍再看的意思,语气中带着怜悯的说道:"你们蛇女在碧罗川不是待得挺自在吗?何苦出来当别人的杀人工具,图什么呢。"

    蛇女张了几下嘴,从气管中发出几声嘶哑的嗤笑:"为了钱啊。你们东陆人,懂个什么。"

    什么?段无垠有些没有听清就凑近了一些,只是原本奄奄一息的蛇女在他靠近的时候突然张嘴咬了上来,一瞬间她的嘴里长出了蛇一样的利齿,雪白的獠牙上还流淌着绿色的毒液!

    在那两根长牙即将刺穿段无垠脖子的时候一只白如雪缎的手就从她背后伸了出来,这只手出现得如此突兀仿佛来自黑暗之中。细长的手指抓住蛇女的下巴,轻轻一扭就被扯脱了臼。

    一张雪白精致的瓜子脸从蛇女的肩膀处绕了出来,另一只手抚着蛇女的脸颊笑吟吟的说道:"还有用吗?"

    段无垠不欲与她多说的摇了摇头,转身背对她的方向。后面传来蛇女轻微嘶叫的声音,不过这声音跟地面上蛇颅骨中噬人的目光一样很快消失,蛇颅骨中很快也只剩下两个黑漆漆的眼洞。

    蛇群也很快就散尽了,窸窸窣窣的远去,刚才犹如蛇窟的地方很快便是一片宁静。点点雨丝飘荡,段无垠抬头任这雨丝落到自己脸上,良久才轻叹了口气。

    他把目光落到地上的蛇骨上,再想到周围那么多的蛇和巨蟒,突然有一种很不对劲的感觉。

    蛇女虽然擅于驱蛇,但也没有如此能力驱动如此多的蛇类。而且现在又是秋季,水麻岭也不是气候潮湿的南岭,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蛇类在活动。

    "有人来了,速度很快,一盏茶后就会到了。你快走吧,迟了就走不了喽。"

    有人?段无垠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刚才还躺在那里的蛇女已经完全不见踪影,只有一条腐烂的黑蟒躺在那。半空中倒是漂着一团很浓的黑雾,雾中依稀可见一个半裸的女子,一张美人脸从黑雾中笑吟吟的望向段无垠。琉璃色的眼瞳,红菱角一样的唇,像貌竟跟刚才的蛇女有了七分相似。

    段无垠皱着眉头问道:"什么人?是先前追杀我们的飞花楼的人吗?"

    美人脸笑嘻嘻的摇头道:"不是噢,这次来的,可是一位邪神呢。"

    段无垠脑门一炸几乎骂出声来,美人脸在半空中咯咯直笑的望着他,甜腻的嗓音调笑一般说道:"快逃吧,说不定真能逃出去呢。"

    段无垠深吸了口气就带着一脸哭丧般的表情钻进了林子里,浑身是伤也跑得飞快。漂在黑雾中的美人脸也跟了上去化成一团黑雾附在他的身上,像是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般很快消失不见。

    雨势在这时又大了几分,飘摇的雨丝变成细细的雨帘,在地面汇成一股股的清泉将狼藉的地面冲刷干净。堆积的蛇尸也在地面上接受雨水的冲洗,腐肉冲掉后就是一堆堆的蛇骨,在月光与雨水中泛着冷然的光彩。

    随着一阵枝叶哗啦啦抖动的声音,一个小女孩突然出现在了段无垠刚才待过的树冠当中。她看上去顶多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长长的黑发编成一条麻花辫垂至小腿,额间坠着一颗殷红如血的宝石。而且她的眼睛是全黑的颜色,漆黑的眼眶如一潭幽深的潭水。连嘴唇也是黑色,整个人透着一股古怪的邪气。只是在从左肩到腰腹处有一道巨大的伤口,还不断往外渗着泛黑的血水。

    她眯着眼看了一下脚下的环境,然后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地跟一只猫一样无声无息。

    小女孩走到一个地方就从草丛里捡出了一块白色的碎骨,碎骨上还沾着一些绿色的液体和黑色的雾气。她的嘴唇微张就从碎骨中吸进了一些绿色的烟雾,然后捏着碎骨不屑道:"赐予尔等力量也是如此弱小,果真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非得本尊亲自动手不可!"

    她的声音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倒像是无数人同时发出的声音。纤细的指间白色的碎骨很快就成了一堆散开的骨粉。

    她的眼睛转向一个方向,脸上露出一股狠戾兴奋的表情,喉中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就往那个地方跑去。她在丛林中移动的速度简直跟一条灵活的蛇不相上下,在一阵枝叶轻微的簌簌抖动中就失去了踪影。

    而在山林某出两道青色的光正朝向这个方向,仿佛是两盏青灯发出的火光。黑色的阴影围绕在灯光周围,山林抖动仿佛是无数鬼啸。

    狂乱的雨夜过去后,太阳在一片潮湿的水汽中缓缓升起。清晨熹薄的微光穿过厚重的云层照耀到大地之上,使山中的草木之间都飘起了一层迷蒙的水雾之气

    往常人迹罕至的山脚处却多了不少的黑甲士兵,他们在山脚处到处搜寻着什么,时不时的大喊几声,惊走好几只停在树上的飞鸟。

    彭水靠在一处崖壁上担忧的看向大山深处,他的伤也经过了简单的处理。只不过他的伤比昨天和段无垠分开的时候还多了好几处,腰腹和腿部也缠了不少绷带。

    昨天他跟段无垠分开就是朝着他们来时的缺口走,一路上他也十分小心,躲在草丛中几乎和追他们的那群人擦肩而过。

    但他们中的一个人还是发现了彭水,彭水被发现后赶紧是使劲的跑。那些人倒也没怎么看重他只派了一个人来追,彭水拼命抵挡了几下就看到了云夜城一行人。追杀彭水的人看到跑出来一队黑甲士兵倒没立即逃跑,而是又攻向彭水,彭水的肺部几乎被他的长剑刺穿,最后被云夜城射来的弩箭逼得不得不退后逃走。

    一想到这彭水的脸皮就直抽抽,同样是被安排护送段无垠,自己的手下跑的跑死的死,自己这个大当家也是差点成了刀下之魂。而云夜城一出现就直接救了自己,还直接带来了一支步兵。那些追杀的人到现在头都没敢冒过。而且啊……彭水又看了一眼巍峨的高山,感觉自己脸皮抽得更厉害了。原本要护送的人被自己丟在山里,这让自己以后有啥脸面见人哟!

    彭水唉声叹气的时候云夜城就朝他走了过来。云夜城是西翎朝中云仲将军的孙子,虽是将门之后,但云夜城从小就在军中磨练,靠着自己的功勋在弱冠之年硬是升到了总兵的位置。

    正向彭水走来的云夜城一身黑色便装倒更像是个读书人,身姿笔挺,俊郎的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对着彭水一拱手道:"彭大当家身体可好?"

    彭水连忙答道:"好好好,皮外伤碍不了多少事。还要多谢云总兵的救命之恩。"

    云夜城客气的应对道":还是多谢爷爷将这一队黑虎营的人调给我吧。那些人看到有军队在此也会有所顾虑,不然我们现在可没这么轻松。"

    云仲将军………彭水心下了然,当即就问:"接下来的路,就是由云仲将军护送吗?"

    云夜城含笑点头,道:"的确如此,只是爷爷不便出面,所以才遣我来此。"

    彭水听得这话心下暗忖,他在接到委托的时候是在一群胡商中接到了混在其中的段无垠。他在西南一带势力虽不算大,但做的是半盗半商的生意,生家性命都放在了条条水路上。原计划是伪装成商船沿水路悄无声息的到达雪阳城,但他们的行踪却被泄露,迫不得已才弃水从陆,他和段无垠才跑入这莽莽大山之中。

    而雪阳城已是靠近西翎朝的都城平襄,已经是天子脚下的地盘,剩下的路却是由手握兵权的云仲将军护送,这让彭水也不禁好奇段无垠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不,或者是那个委托他的人是什么来头。他当年白手起家,靠着一身匪气在西南水道打出了番名堂。也因此受了一人恩惠,那人给了他一枚银叶子作为凭证。只不过时隔几年看到信封中躺着的那枚银叶子时,他也不禁恍然愣怔了片刻。

    "有一事憋在我老彭心上许久了,如今想让云总兵给个明白话。也算是对得起我那些枉死的兄弟,不知云总兵肯是不肯。"

    云夜城容色未变,似是猜到他要问什么。清幽如古潭的双眸微微含笑,未起半分波澜道:"有些事情还是不知为好,彭大当家何必执着。这件事从我出现在这时起,便与彭大当家再无任何干系。"

    彭水抬头看着那双古井无波的黝黑双瞳,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泄气一般的闷闷说道:"那追杀我们的人是谁,这我总可以知道吧。"

    "飞花楼的杀手而已,做的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生意。"云夜城淡淡说道,口中的话似是不带半分情绪。

    "那………"彭水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又住了口,云夜城刚才的警告他不是没听出来。这一趟虽然折损了不少人马,但归跟究底是自己这方出了乱子。而且他总觉得这件事情自己不宜深究,他只不过是受人之托送一个小子上路,何苦牵扯进这趟浑水里。虽然他早年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但他也没必要跟安生日子过不去不是。

    思及此处彭水把到嘴边的话转了个话头道:"那这接下来就辛苦云总兵了,没有我老彭的事情找到段小哥后我回去就把那叛徒给揪出来,也算是我老彭给的一个交待。"

    云夜城微微一笑,刚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匆匆跑来一个士兵,对着云夜城禀告道:"大人,人找到了,在前方的山溪处。"

    云夜城和彭水相视了一眼就连忙赶了过去,彭水不顾身上的伤势丝毫不肯落后。那跑来报信的士兵在前边走得飞快,还向云夜城报名了段无垠的现状。越听彭水的脸色就越难看,那个油腔滑调但关键时刻又很靠谱的年轻人,如果就这么死了……还真是挺可惜的。

    穿过一片小树林后又往前疾走了一段路彭水才听到山溪流淌的声音。几个士兵站在一处浅滩处护卫着什么,彭水马上就看到了他们旁边还有半个身子在水里的"东西",几乎全身都被红色的染料浇过一样,在他旁边的溪水都被染成了淡淡的红。

    彭水连忙赶上去,但云夜城比他更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士兵们的旁边蹲下身子,伸手拨开了水中人脸上湿淋淋的发。湿淋淋还带着血气的头发散开后露出一张血污斑驳的面颊,但还能让人清楚的辩认出面貌。

    "是他。"云夜城说了这么一句。

    "唉……"随后赶来的彭水一看段无垠这模样就首先忍不住叹了口气。瞧这样子跟进个蛇窟滚了一遍出来一样,而且段无垠的身体姿势还有很多的不自然,看得出全身发出了许多的骨折。所以周围的人都不敢动他,万一一个动作不当能直接把他骨头弄断了。

    "大夫呢?"云夜城问周围的人。

    "已经去叫了,应该马上就来。"

    云夜城点点头,虽然诧异于段无垠的惨状但人总算是还活着。这么想着时却看到段无垠的手动了一下,然后竟缓缓抬了起来,紧紧抓住了云夜城的衣服。那根细瘦苍白,还不断有着血水滴落的手腕也不知是哪来那么大的力量,竟抓着云夜城的衣襟一直往前拉。

    云夜城诧异之下身子也是主动配合的前倾,看到段无垠的脸也皱了一下,半闭的眼皮抽搐得十分厉害,染血的唇瓣轻轻说了几个字。都是嘶哑的气音,云夜城只能模糊的听到他说了什么。

    "快点……追上他们……去苏斯格……被抢走了……危险。"说完段无垠的手就软软的垂了下来,落在溪水中荡开一片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