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之寒门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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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一张白纸的念想

    天上的雪,孤寂的落着,一朵,两朵,三朵......

    地上的人,孤寂的数着,一片,两片,三片......

    不知多少片后,一个头上、肩膀上全是雪的小厮匆匆来报,说是有一个会稽来的人来送信,萧钦之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到了她,除了那个日思夜想的她,还能是谁呢?

    在徐邈惊讶的眼神中,萧钦之迅速冲进了大雪里,朝着门房跑去。

    雪落在了头上,暖意却袭上了心头,此时,一种无法言语的欢喜,从心里蔓延开来,这是自盛夏至寒冬的自白书,这是酝酿了足足小半年的陈酿。

    “四郎,你慢点,路滑,别跌倒了。”门房小厮关心道。

    但萧钦之的眼中、耳中,除了漫天的落雪织成的一幕迷蒙的白色帷幕,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准确的说,心里的思念像是漫天飘零的雪,除了挤挤挨挨的白,还是挤挤挨挨的白。

    从学堂至门房,要穿过金牛山的小径,素日里,一贯要走上半刻钟的路,如今在三脚两脚间,就没了距离。

    雪下的大了,连路也变得短了。

    萧钦之遮着头,远远望着站在门房口的那个人,不是之前送信的人,但身上穿的衣服款式一样,缎衣黑靴,一般主人家才能穿的行头,成为了大户人家奴仆的标配,毫无疑问,这名小厮基本是谢氏的。

    “是谁让你送来的。”萧钦之缓了缓神,问道。

    “你是萧钦之,萧郎君么?”小厮警惕的打量了一眼,虽未见过萧钦之,但萧钦之的名头,他还是听过的,还不止一次的听过,至少家里的几位郎君就经常提起。

    再看看眼前的这位,身上,肩上全是雪,来势匆匆,没有一丝家中小郎们的高贵气质,更没听过哪一家小郎冒着大雪出来接信的,故怎么看也不像是家中小郎口中盛赞的箫郎君。

    “我是!”萧钦之满欢期待的说道。

    谢氏小厮犹豫着要不要把信笺交给眼前这人,毕竟来时,谢二郎可是恶狠狠的嘱咐过,一定要亲自交到萧四郎手里。

    “这就是我们家的四郎!”去通知萧钦之的萧氏小厮,在一旁说道。

    “我们家的四郎,我们还能不认识了?”其他门房也在笑道。

    “请萧四郎见谅。”谢氏小厮行礼道,随即从怀中将那一份犹有余温的信笺递给了萧钦之。

    “你且稍等,待我将回信写好。”萧钦之笑道,又命门房小厮去西楼取一千钱以及几坛酒,感激谢氏小厮来回跑腿之辛劳。

    萧钦之怀中揣着这份署名“钦之兄亲启”的信笺,与另一位门房小厮,穿过层层大雪,回了“清楼”,门房小厮在楼下大厅里等回信,萧钦之冲上了二楼卧室,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信笺。

    信笺很薄,比人心还薄。

    只有一张空白的纸,白的像是外面的落雪,是刺眼的白。

    从满心欢喜到失魂落魄,只在一刹那,甚至不及一片雪花从空中落到地上的时间。

    萧钦之瘫坐在地上,空洞的眼神,呆呆的看着身前,那张白纸就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就像是某个被丢弃的灵魂,在无处安生的寒冷里瑟瑟发抖。

    嘴唇在颤抖,萧钦之就用力咬住唇齿。

    眼睛不听话,萧钦之就用力闭紧眼睛。

    耳朵不听使唤,萧钦之就用双手捂住耳朵。

    悲伤、落寞、心痛,将萧钦之从寒冷的下雪天里隔绝开来,那是一处空旷且无光的地方,不知去哪儿?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从哪儿来?

    等了小半年,只等来了一张白纸,这个结果萧钦之不能接受,也无法接受,如果注定没有结果,至少给个理由罢!

    这算什么?

    怎就连一个字,一幅画又或者一首诗的念想,都不肯留下呢?

    “小郎,写好了没?”楼下的门房等了许久,不见有声响,提醒道。

    回答他的是一片雪落的“簌簌”声。

    萧钦之忽然感到了一阵寒冷,忍不住搂着发寒的躯体,颤颤巍巍的起身,坐到了书案前,提着一支颤颤巍巍的笔,想写些什么,又无处落笔。

    本就是一张洁白的纸,何必用低下的墨笔去亵渎这片高洁的白呢!

    “小郎?”门房感到了异样,来到了楼梯口,扣响了门框。

    “好了!”

    书房的门打开,比大雪天还冷的萧钦之缓步走出,递给了一份“写好”的信笺,无任何言语,漠然的转身回了卧室,倒在了床上,躲在了被子里。

    一张白纸与往日欢愉的场面,不断在脑中交织上演,一颗心也就渐渐的被粉碎了个干净,真是应了那一句话,落得个一片白茫茫真干净。

    这场雪,自入冬以来,下个没完没了,偶有的停歇,也不见暖阳的踪迹,天上总是盖着一层厚厚的云翳。

    终于在冬至的这一天,彻底的好转了,许久不见的暖阳,洁白的天空,一起出现了,但天上的雪停了,心里的雪何时才能停呢?

    清晨去金牛山顶仙人台练曲,一个人去练武场锻炼身体,其余时间躲在书房里看书,连日来,萧钦之突如其来变得勤勤勉勉,却也黯淡了光泽。

    家中人只道萧钦之更加的上进了,唯有萧藴之猜到了是何事,去宽慰几句也只能徒惹烦恼,倒不如不闻不问,待其伤口自愈。

    徐邈也觉察到了不对,找机会问了好几次,皆被萧钦之三言两语揭过去,好似没事人一样。

    怎么会没事呢?

    白天没事,晚上呢?

    萧钦之知道自己大概是病了,得了一种不能控制自己瞎想的病,而病因则是往日的一些美好记忆片段,愈是美好,心里就愈是痛,且只能独自在黑夜里舔伤,不可与人哭诉。

    带着这场不为人知的大病,萧钦之熬过了春节,一直到开春,非但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有着加深的迹象,无数个不眠的夜晚,折腾的萧钦之面色无光,消瘦干枯。

    请来郎中治病,也无济于事,那些药治不了心病,便是臭老道也没任何办法,这还是唯一一次臭老道在萧钦之面前吃瘪,一度怀疑自己的医术有毛病。

    二月中的一天,良辰吉日里,萧书终于娶回了心心念念的杨玉,萧氏庄园为此大摆宴席,风光了好几日。

    凤栖湖畔,“清楼”的隔壁便是萧书与杨玉的婚房“书楼”,披红挂彩,喜气洋洋,在这初春的日子里,格外的喜悦。

    喜悦的隔壁住着悲伤。

    而悲伤与悲伤并不一样。

    成亲后的萧书,喜悦了不到半旬,便与周烈,以及二十萧氏部曲,急匆匆赶去了徐州,北方来信,战事快要开始了。

    西津渡口,目送着萧书离去,萧钦之忽然意识到,自己也快要踏上这一条路了,或者这才是治病的最佳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