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判官生涯从翻牌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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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道士赠卦

    择路堂的灯火无论昼夜都亮着,里面陈杂了数十卷迷案悬案或妖贼线索供人挑选,铜牌判官想要晋升最近的渠道就在这。

    至于再往上的等级,就不是现今的李淮能接触的到的。

    判官府六堂的堂主均是银判,实力玄级起步,至于金判在哪,李淮也不知道。

    不过判官府作为余清县的武力营,刑库里也堆积了不少妖兽的尸体,想必背后也定有人镇压威慑。

    府内的伙食不差,早上一碗甜豆腐脑和俩个肉包,李淮吭哧几口吃完,朝着文渊阁走去。

    针对判官的考察制度并非没有,但兴许是朝廷的京察刚刚过去,业绩还算可以,管的渐渐松了,变得形同虚设。

    李淮自然不是去读万卷书的,也不是专挑些春意十足的绘本看。

    呆的时间久了,他发现大部分人都要么办事出差,要么择路堂挑案子、牢内审犯人,最不济的也是刻苦修炼。

    文渊阁是文人应该去的地方,大部分判官是瞧不上的。

    久而久之,常年泡在文渊阁的人大多是不完善的体制下养出来的咸鱼。

    但对李淮来说,所谓天涯何处无知己。

    抬头不见低头见,一来二去也就熟了,瞧那朱判官端着一本图本,他大字不识一个,从来只看图录,但就这也不去择路堂揽个小差事。

    问其原因,是成过家的,不想做那红布盖着的担子鬼,每月的工钱尽数寄给家中,书信里传来妻子怀孕后就整日念叨着天下太平后回家抱娃。

    可官职在身,说起来也有大半年没回家了,希望娃还是他自己的。

    三人一桌,还有个颇有富态的贾判官,原先是个名门出生,奈何家道中落,借着早年药物堆出的修为堪堪混个铜判。

    心里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这是哪一朝的规矩,妇女穿着竟如此袒露。”

    贾判官凑上去看了一眼,嗤笑道。

    “这是勾栏里的女子,你个愚夫。”

    “勾栏是何物?”朱判官大眼瞪出,活像个乡巴佬进城。

    “戏子舞女听小曲儿,是个好不惬意的地儿。”贾判官忍不住回忆起来。“听闻京城里的勾栏处,一个故事几句诗词可抵美人芳泽,好多浪荡游侠儿向往着呢。”

    “原来如此,果然书中自有美人颜。”朱判官朝李淮挤了挤眼。“可曾看过?”

    李淮对这些倒是不感兴趣,对他来说还不如看看山间异闻录、京朝三十年起伏等等。

    “不仅看过。”李淮抬抬眼皮,随口答道。“还看过会动的。”

    语惊四座,朱判官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会动的?”

    那股年少的新鲜劲儿早就过去,毕竟图录里画的再好,也比不上前世那绘声绘色。

    “瞧你那模样,胸无点墨。”贾判官摇着蒲扇,悠悠道。“我也看过。”

    啥玩意儿?你也是穿越来的?

    李淮竖起耳朵听了起来,不用他问急性子的朱姓判官也会张口。

    “尽吹牛,你有种说得我信服。”朱判官啐了一口,他可不信这些胡言乱语。

    “嘿,你是没在江湖里走几遭,那皮影、木偶、布袋,可不就是会动的嘛,话说这些手艺人咱余清县也有,瞧见东门草市没有,热闹着呢。”

    李淮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还道是有个穿越同党嘞。

    前世的身份也是他最大的秘密,大项国对外族管控很严,若被人发觉知道他是穿越来的,少不了抓去研究研究。

    挑着银两还足,无处可用,那余庆县的东门草市李淮也逛过,人头攒动倒也热闹,可无非也就是商贩交易、手艺表演,大型市肆而已。

    不过那草市旁的巷弄里有座小茶楼,常常有说书人摊开折扇,拂面凉风讲肃杀之处,说到动情时一拍惊堂木,叫人魂都勾了去。

    这一日的暮色时分,兴许是李淮穿了一身官服带着铜牌牌,说书人讲了个斩妖侠客的故事。

    草市热闹起来,灯火冲天。

    李淮走着,被人一个踉跄撞上,抓着臂弯。

    男人穿着身道服,背上绑着个大旗子,白底黑字‘妙手卜命’可打眼了。

    李淮想甩开,道士不让。

    “算一算?不灵不收钱。”

    光天化日下想强买强卖?真把人当软柿子了?

    李淮刚想发火,道士反而松开了手,自己掌嘴道。“没看清是官爷,对不住对不住。”

    判官在江湖中的地位还是有的,平民百姓见了一般都会离远了几分,既有畏惧也有仰慕,买卖物品也常有商户跌价出售。

    若是和判官相熟,更少不了一顿吹嘘,所以得罪判官的事,没个熊心豹子胆也就只有瞎子能干得出来。

    “无碍,以后长点心。”李淮拍拍衣袖,看着道士瘦的皮囊骨软了心肠,没想着呵斥。

    现今道士的地位不如往日一般高了,说书人也不常传播道士的逸闻,究其原因还是道教没落,妖魔频出的年代人间疾苦,见不着多少道士出世济人,老百姓看着他们愈发不顺眼。

    也就更没落了。

    “怕是碍官爷眼了。”

    “一个嘴巴俩个眼,不必分个高贵低贱。”

    “人心里有成见,就分得出高低。”道士缓缓摇头道。“往昔道教繁盛向荣,天下另眼,如今我辈没落讨生,天下另眼。”

    李淮斜了道士一眼,心说好家伙,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又何必出来当道士。

    “他人闲言碎语又如何,与你道教之道何干。”

    道士面色迷茫,似乎陷入沉思。

    “道讲不争,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道讲清净,无为而无不为,何须为其他乱了规律。”

    “致虚极,守静笃,难道你还争名夺利,亏你还是个道士。”李淮占着前世瞎逛论坛得来的经验瞎忽悠着,也说不准其中想法。

    就是想怼怼这个不长眼睛还一副丧气模样的道士。

    然而此话一出,道士的身躯忽然震了震,面上隐约有大彻大悟。

    “对,我道教义如此,是我入世沾染因果,双目变得浑沌不清。”

    “如此,如此说来,师叔、师傅他们,也定不会刻意逃避,更不会像世人说的一般归隐山田!”道士嘴皮子哆嗦着,从怀中掏出几卷黄纸。

    “兄言有醍醐灌顶,山高水远,请让赠君一卦。”道士很认真地摆弄起来,讨要了生辰八字。

    李淮开始觉着不好意思,其实你要是觉得不好干,转行也没啥。

    但看道士又自信的架势,终究没说出来。

    报了个穿越那天的时辰,李淮心里却没抱多少期待。

    并不是他不相信卜筮、堪舆、命理之类,这些朝廷也是有正规的门户去做,那就是以占星术闻名的靖天司。

    道士算好了,他只是将结果抄录在黄纸上递出。

    李淮看见的时候,身上一僵,只觉得头皮发麻,血脉冰凉。

    “前死后生格局奇,混元乱世有所依,除迷破雾有妖气,暂别数日避不利。”

    再抬头,茫茫人海看不见那打眼的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