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市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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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老妈子一般的《秦律》

    退火之时,这温度若是降地太慢,玻璃液会在铁质模具中胡乱流动,最后做出来的很有可能就是底厚边薄,不止不美观,也不好用;

    若是降地太快,温度的变化和形状的变化会在玻璃内部留下热应力,可能直接就碎在了炉中。

    好在,过程虽然有点曲折,但也总算是烧了出来。

    “就这些?”喜仍是有些不可置信。

    陶烧出来什么样?灰不溜秋,毫无光彩。

    同样是用的陶土,怎么这差距就会这么大?

    “就这些!”白鸿点了点头,接着有些期待地看向喜:“喜,你说。要是我们把制作这玻璃的方法献上去,能不能免了你的徭役?”

    她费心思做这些东西,不仅是为了自己能过的舒坦些,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喜。

    喜今天入博了,可以成亲是一方面。但是成年,也意味着他该去服徭役了。

    服徭役……白鸿第一时间脑子里想到的就是什么孟姜女哭长城;什么一未见君子,惄如调饥。

    反正这徭役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算是只服一个月的更役,那也不行。

    喜在背书的时候,她曾无意中听见过,好像是说要是献上什么能使用的好东西,就可以加官进爵,赏金或是免除徭役。

    这玻璃,白鸿敢保证,在这年头除了自己之外,绝对再无一人可以造出。

    用这制作玻璃的方法换来免除徭役,白鸿感觉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喜不假思索,极为笃定地摇了摇头。

    “不行,反倒还会引来祸端。”

    “祸端?此物时间绝无仅有,为什么会惹来祸端?他们要是给少了,姑奶……吾还不愿意呢!”白鸿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我大秦依法治国,士农工商,各司其职。这造物,属百工籍贯的差事。我们去献,牝鸡司晨,只会惹来灾祸。到时候莫说更役免不掉,只怕是还有其他惩罚。韩昭侯有言:使鸡司夜,令狸执鼠,皆用技其能,上乃无事。”

    喜对律法皆熟记于心,自是知道此事不可为。

    白鸿听呆了。

    说实话,打她来这,已经不知道被这秦律震惊过多少次了。

    原来,在各种电视剧教科书里,都将秦王政说成是一个暴政的君主,《秦律》极为严苛。甚至多年以后,有那么一伙人听说迟到会被杀头,直接说出:“大楚兴,陈胜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反了他丫的!

    都能将人逼得造反了,这严苛程度可想而知。

    但是到了这以后,发现这《秦律》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苛,《秦律》十八种,从《田律》到《金布律》,几乎涵盖了生活的方方面面,法无巨细,万事皆有法可依。

    这杀头之罪极少,什么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更是完全没有。

    仔细想想也是,这年头,生产力低下,人口稀少。放眼诸国,总共的人口也不过数千万。人多力量大。动辄杀人,杀的还是壮年男子,除了降低自己国家的有生力量之外,别无用处。

    而坐牢,又是修葺牢房,又是给犯人管饭。浪费土地浪费粮食,关在牢里根本就收获不到半点好处,还不如遣去做徭役。

    而那征发徭役,前几年白鸿也问过喜,得到的结论是:“失期三日到五日,谇;六日到旬,赀一盾;过旬,赀一甲。”

    赀也也就是罚款。

    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征发徭役,迟到了三到五天,骂一顿了事;六天到十五天,罚个盾牌钱;超过十五天,罚一套甲。

    这其中,最严重的也不过罚一套甲的钱。

    一盾值金二垂;一甲值钱一千三百四十四,合金二两一垂。

    这金可不是指黄金,秦朝黄金不值钱,单纯就是觉得好看罢了,一般就当做装饰物。这金指的是铜,不仅是用作货币,也被铸做礼器。

    出土的青铜器上只是沾染了铜锈,若是没有生锈,同样也是金灿灿的。

    秦朝一斤,按照白鸿的估计,差不多现代半斤,应该还不到半斤,大概二百三四十克的样子。而一垂,也就是三分之一两,合七八十克。

    今年是个丰收年,米价不贵,差不多五十钱一石。这一甲大约可买近二十七石粮。大概是喜全家上下,包括那俩臣妾和他们的孩子在内,半年的口粮,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

    但比起杀头来说,罚款算什么事?

    本来已经对《秦律》有所改观,这种不算严苛,又面面俱到的法律,已经算得上是相当先进了。

    但白鸿今天听喜这么一说,多多少少又对这《秦律》有些厌恶了。

    你管的未免也太宽了,太死板了!

    没必要是不是?

    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

    我是个厨子,我就不能送快递了?我是个送快递的,做得一手好菜,我也不能去当厨子了?

    猫抓耗子,你就夸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狗拿耗子,你就骂人家多管闲事。

    这纯属闲得慌不是?

    这种律法的管理之下,的确整个社会要安稳了许多。但安稳之下,不是更加汹涌的暗流吗?这不是大幅打击民众的积极性吗?

    活该你二世而亡!

    可能是发觉这《秦律》断了自己的财路,白鸿越想越气。

    “不仅如此。”喜叹了一口气,接着为白鸿科普《秦律》知识。

    “这种奇淫巧技,最为官吏所不喜。敬献器物功至为上,必须是要有奇效的工具才行。这……这琉璃器具,虽然精妙,但却毫无用处。它所行之事,漆器陶器皆可为,还比这琉璃结实。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敬献此物,怕是要受谇。”

    说着,喜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哦~”

    白鸿应了一声,脸整个垮了下来。直接从喜的身边走过,往大堂去了。

    见这状况,喜傻眼了,自己本来就是想卖弄一下学识,这看上去怎么还生气了?

    “鸿,鸿……”

    喜一边叫着一边追了上去,看着白鸿那阴沉着的脸,讨好的笑了笑。

    “吾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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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小课堂开课了!

    据《秦律.司空》记载:以令日居之,日居八钱;公食者,日居六钱。

    就是说,正常做工的人,不管饭,一天八钱;管饭的,一天六钱。这钱指的是秦半两钱币,一两金合576钱。罚一甲,基本上就相当于大半年的工资。对于寻常黔首来说,这个处罚相当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