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兵的真实战争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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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第八十三章:安心养病

第八十三章:安心养病

说是病房,其实就是一间稍为大点儿的猫尔洞。空间面积只有两米宽,三米长,两米半高左右。在这其间,也只安排了两张病床和两个床头柜及两把坐椅。这几件用品用具,几乎满当当地充分利用了这个六平方米的猫尔洞。这个条件,在当时的战争年代里,也已经相当不错了。虽然墙壁上挂着的水珠还亮晶晶的,显而易见是稍为潮湿些,采光,排汽,通风条件都差些,但室内的温度,也具备冬暖夏凉的优越条件。

端庄秀丽的安然大夫,目不转睛地望着路大川那深沉入睡的双眼,还在紧闭着,未曾睁开一丝一毫的缝隙。她知道他太辛苦太劳累,已经很久很久得不到如此深沉,如此充分的睡眠休息了。所以,在手术时,麻醉剂又适当地给他多用了一点,其目的也是为了让他能够沉沉地睡上一觉。这一觉睡的真是不短了,已经足足够十个小时了,也该让他从睡梦中醒来了,可安然主治大夫又不好意思地直接唤他起床。因而,白衣天使般的安然主治大夫,只有满目传情地望着路大川,等待着大队长从美梦中醒来。既是为了他的伤口更好愈合,便于观察护理,也是为了传达白玉珍大队长交给她的任务:把司令员‘安心养病’的指示传达给他。

安然大夫又几乎守护了好几个小时,将近黎明时分,路大川大队长才终于从梦中醒来,并发出了呼喊声音:“哎呦,哎呦,疼死我了。妈呀!”啊,好不容易呀!路大川终究从昏睡中醒来,从疼痛中醒来。

“啊,想妈妈了,大队长。再过几天,你的伤病,就治好了,咱们的仗也打完了,咱们就可以回家见妈妈,向妈妈她人家汇报了。”安然说道。

“呵,呵,不好意思,叫你见笑了,安大夫。”路大川有点害羞的说道。

“不,不见笑,我也时常想妈妈,这是人之常情呀,大队长。”安然坦然答道。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路大川背诵着这首流行的歌曲名词。

“孩子,你爸爸参加游击队,还未回来。。。。。。睡吧,睡吧!”安然竟然轻轻地哼着这首民歌民谣,目不转睛地动情地望着路大川的目光,路大川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喜形于色的脸上,布满了笑容和红晕,他羞涩地说道:“哈,哈,你把我当娃娃了,安大夫。”

“是,受伤手术后的疼痛难以忍受,叫呀,喊啦,甚至口出狂言,我们都经常碰到,我们都十分理解,像你这类喊妈妈叫爸爸的,这是最文明的礼貌用语了。”安然说道。

“哈哈,您不但不批评,反而表扬起我来了。”路大川吃惊地说道。

“是,是应该表彰你的,听说你还是个大孝子呀,每周给妈妈写一封信,哪怕三言五语,七句八句的,也得写封平安家信。是不是?”安然反问道。

“对,我必须这样,因为我妈太不容易了,是世界上人世间最好的妈妈。”路大川深沉地说道。

“啊,人世间最好的妈妈!能把她老人家的经历,介绍给我听听吗?”安然要求道。

“可以,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听!”路大川说道。

“愿意,愿意。但我要求你慢慢地讲给我听,身子要尽量躺平些,不要老翻身,小心你的伤口。”安然大夫仔仔细细为大川整平了被单说道。

“好,听你的,那你就听我慢慢道来。。。。。。”大川慢慢向安然大夫道出了他家的一段经历:

路大川的妈妈和爸爸,是一对贫穷人家的邻居孩子,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互敬互爱。爸爸和妈妈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人,又是街坊邻居,所以爸爸和妈妈自幼在一起玩耍,为了生计又时常一起拣煤渣,拾柴禾,找蚕蛹吃。两个家庭,家境都很贫寒,自然供不起他们上学、识字,所以从幼儿时,他们就一起开始谋生计,补贴家中生活,他们出生长大在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村--周村的丝市街上。

提起周村的这个丝市街,可是大有根源追溯呢:周村是淄博市的一个行政区,是全国赫赫知名的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村。它之所以闻名全国于天下,就是因为这里是中国纺织工业和丝织工业的发源地之一。

这里,既有一条丝市街,还有一条布市街。在十九世纪二十年代,这里就比较发达了:小工业作坊满街都是,什么剿丝作坊,织丝作坊,染织作坊,纺纱作坊,织布作坊等等琳琅满目;而这条丝市街的位置所在,又正沿在绿波荡漾的范阳河两岸,河东面是丝市街,河西面是布市街,周围方圆几十平方公里的大片大片的清山绿地上,几乎全是种满了清一色的经济作物树种:桑椹树。

当地农民的田间地头和街坊邻居的院里院外,也都种满了大大小小的桑椹数,每到初春的那几天,春意哝哝,鲜花盛开,棵棵桑椹树,不但长满了绿油油的桑叶,而且结满了红得发紫的谗人欲滴的桑椹果。

大人们忙着一片片的去摘取桑叶,然后又一片片的装在筐里,再一筐筐地抬回家喂蚕养蚕;而小孩子们,则在一边帮着大人们的忙,身轻如燕般的站在枝繁叶茂的树枝树叉的顶端,即摘桑叶,又摘桑椹果,这些红透了的桑椹果,特香,特甜,真是吃一口,甜掉牙呀。儿童时代的爸爸妈妈两家,是要好邻居,既互相帮忙,又共度生涯。爸爸经常猴精般地调皮地站在树枝树叉的枝头上,将摘下的一棵棵桑椹果往地下扔,尽量抛到站在地下的妈妈手里,可是有时候就故意打在妈妈的脸上,一只,两只,三只--用不了十只、八只,妈妈的脸上就被红色的桑椹果染得满脸发紫,变得黑油油的闪闪发光,成了黑关公光彩照人形象了。

可是,妈妈却毫无察觉地回到家里,当姥姥,爷爷两家人看到后,都被弄的哭笑不得,爷爷则追打着爸爸说:“你这个捣蛋鬼,看,把你妹妹都染成黑乌鸦了,我揍你,我揍你。”可姥姥却若无其事,笑呵呵的说:“没关系,没关系,这是她自个摘吃桑椹果染黑的,把脸洗一洗就好了,搀妮子,搀妮子。”姥姥一边说着,一边为妈妈洗着脸,梳理着小辫子。

情同手足,两小无猜的爸爸和妈妈,一天天地慢慢长大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他们15,16岁的时候,爸爸一个人进了河东面的剿丝厂去煮茧抽丝,这是男孩子干的活,每天烟熏火烤,大汗小流,十分艰苦;妈妈则去了河西岸的纺织厂纺纱织布,就是女包身工干的活,当时妈妈就去干了这个活。虽然是没黑没白的干,虽然有吃不进的苦,受不进的累,但总算有个吃饭的依靠了。他们连续干了几年,爸爸妈妈都将近二十岁了,也到了结婚论嫁的年龄,两家也算门当户对吧。在爷爷姥姥的主持下,他们就成家立业了,由于妈妈所在的纺织厂干的是女包身工,每天从早到晚连续工作,从不让休息。所以临产时因劳累过度,就把我生在了回家的大路上。和她一起上下班的姐妹们,也来不及护送她回家,只好就在路边的一个小山包旁边,七八个人围成了一堵人墙,七手八脚就把我生了下来,因此我的乳名就叫小山包。长大后,私塾先生根据我的出生经历,给我起了学名叫路大川。”大川慢慢回忆说道。

“啊,原来你的名字,很有一番经历呀,记录了你的不平凡的生平。”安然大夫说道。

“我出生的那一天,正是四零年的七月七日,正是日本鬼子侵略芦沟桥三年后的那一天,阶级仇民族恨,全都集中在我的身上,可怜的妈妈十月怀胎,一天也没休息过,产后一个月再去上班,却被纺织厂的老板开除了,理由就是一条,不许女包身工生孩子,谁生了孩子就开除谁,所以妈妈就只好留在家里,日以继夜的织网子,挣几个小钱补贴家中生活。

这‘织网子’的活,你不知道,也没见过,就是旧社会妇女扎头发用的小网子,织一只头发丝网能挣两厘钱,一天能织十几只就能挣两分钱。当时的两分钱,相当于现在的两块钱,可以足够一个人一天的基本生活费了,再加上爸爸挣回来的钱,基本可以维持家计了。然而好景不长,日本鬼子早在三七年底,就占领了天下第一村----周村,也进驻了这些大大小小的染坊、织坊和手工业作坊,爸爸所在的染坊也毫不例外的被敌人侵占了。因而,在40年底的一个漆黑的傍晚,却发生了一起血腥残案:爸爸和他的师哥三人,被小日本鬼子枪杀了。原因是:那天晚上,进驻剿丝厂的两个日本鬼子兽性大发,沿街劫持了一个正在下班途中的女包身工,竟然趁着暮色苍茫的傍晚夜色,欲把这名女包身工侮辱**。他们师哥三人,目睹日本鬼子的残无人道的罪行,忍无可忍,便勇敢的扑上去救援弱女子。可是,日本鬼子却当场开枪射击,把他们师哥三人全部枪杀。当听到枪声后的人们赶来救助时,已经为时已晚。虽然,这位女包身工死里逃生了,然而爸爸和他的师哥三人,却躺在了血泊之中,永远闭上了眼睛。”大川回忆说道。

“啊,太残了,小日本鬼子太坏了,血债要用血来还。”安然大夫握住拳头说道。

“阶级仇,民族恨,我们永远不会忘记,妈妈一个人孤苦伶仃,把我抚养成人,直到四七年周村解放了,我才上了小学、初中,在五七年,当我刚满17周岁的时候,就光荣应征入伍了,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部队,当了一名名副其实的铁道卫士。”大川骄傲自豪的说道。

“啊!大川,你57年当兵,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年了,年龄也近30周岁了,还是单身一人?”安然大夫问道。

“是呀,多自由,多自在呀!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人不挨饿呀。”大川诙谐的说道。

“蒽,也对。但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的妈妈放心吗?难道不催你?”安然继续又问。

“那,那,,,她老人家当然着急了,还托同事们给我当过几次介绍人呢?”大川回答。

“哪一个,有合适的吗?”安然有点着急地问。

“八字还没点一瞥呢!你看,这是妈妈她老人家,前几天刚托人给我写的信,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呢,里面还夹有一张女人照片呢。”说罢,大川就把挎包里的一封信,原封未动的交给安然大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