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风淡
夜黑风高，一丝丝带着寒意的风从东侧徐徐拂来，让天边的一弯新月被云遮了大半，使得这一夜越发得显出几分漆黑幽深的感觉。 鸟鸣声已然消去，只有些微低低的虫鸣声，有一声没一声的，带着几分惨淡的味道，总让人觉得心惊肉跳的。
就是在这样的夜间，饶是贾三公子带着三个健仆，提着三盏明晃晃的灯笼，边上也是不是多出些灯火的情况下，额间也是细细地渗出一层的冷汗。
而那些个健仆虽是平素胡吃海喝颇有些不惧鬼神的心思，但这一会也是不由得收敛了几分，三人六只眼睛老是在边上不停地转悠。
那贾三公子此时已然有几分悚然，虽然心中晓得不应多问，但口中却忍不住向那凌穹与叶斐两人道：“两位公子，我那姐姐的院子从来无人居住，除却扫尘的丫鬟日日清扫整理，也无人行经那一处院子，却不知到底什么缘故，竟是要往那里走一趟？”
凌穹微微一笑，神色间颇有些神秘，在那了略微暗沉的灯火下，竟是显现出一片暗沉的光影来：“这件事，若是无关紧要，我们自然不去，只是先前在那一处别院中，曾是见着那小女鬼在那里出没。 若是当真这里她们也是来了，那小女鬼必定也会去那里的。 ”
这么一通话说来，那贾三公子且不说，便是旁边竖着耳朵的三个健仆也不禁浑身一颤，脸色发青。
“你、你是说那里、那里、会有鬼……”贾三公子身形猛然一颤。 额上地冷汗不由得唰得往下流，口齿也有些不大清楚，一句话吞吞吐吐的，说到了最后一个字，竟是轻微地如同嘴里嚼着棉花，轻飘飘空荡荡的。
凌穹与叶斐对视一眼，再看看贾三公子那仍旧带着几分稚气的脸。 当下便也不多说，只是笑了笑。 凌穹便是将话头带了出去。
毕竟，这还是要这位贾三公子带他们去走一趟的，说得多了，等会一股脑都是走了，那下面应该怎么做？何况，若是那小女鬼真的出现，这位贾三公子还是人证。
不然。 下面该是怎么做，还当真是一桩麻烦事。
夜色越发得深浓，灯笼的火光看着仿佛也是暗沉了些，在贾三公子与其仆从越发畏缩地步履中，贾府中最为冷清寂落的一处院落渐渐出现在叶斐凌霄两人地面前。
山石清泉，潺潺然绕着院落盘桓而下，渐渐汇成一处小池塘，此时塘中莲叶田田。 清芬悠远。 池塘边却是有数株梧桐，冠如华盖，枝叶浓郁，下面一个小小的秋千架已然褪了些颜色，却也是童趣宛然。 小小的院落，各种摆设无不是精致可爱。 连着屋子也是带着几分童稚般的鲜活。
叶斐与凌穹两人都是微微挑眉，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两处的院落，果真是一摸一样，如此布置精细，又是点尘不染，那贾夫人待自己的大女儿当真是如同眼珠子一般，样样都是妥当精细。
只是，这里地事若当真是那么一个情况，这位贾夫人却不知会作何想法？她也算是间接导致自己的女儿死亡。
心里默默想了一番，叶斐却是有些索然。 这个游戏最是令人觉得不舒坦的地方。 就是期间的悲剧因素未免太浓烈了几分。
看着叶斐倏然间的神色变化，凌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 便微微笑着道：“脸色怎么突然变了，莫不是这里太冷了？”
这话一说，叶斐固然是摇了摇头，当下就是否认了这事，边上已然战战兢兢的贾三公子却是颇有些心惊，刻意挤出一些笑意，凑上来道：“夜深lou重，自然寒气也盛了些，也难怪……”
“什么是寒气？”就在这时候，一道嫩嫩软软的小女孩地声音倏然响起：“娘说过的，寒气，大哥哥你很冷么？”
软绵绵的甜mimi的话，落在众人的耳里，却是引发了不同的变化。
那三个仆役本是提着灯笼候着地，看到这倏然间出现的小女孩，当下一张脸上不由得一阵青一阵白，冷汗如同流水般密密渗了出来，流到脖颈里。 贾三公子更是不用提，他当下仿佛被掐着喉咙一般，死命叫唤了一声，脸上已然是一片煞白，连着退了十数步，才是跌坐在地面上。
小女孩圆圆的大眼微微瞪得大了些，带着几分好奇，偏着头看了这四人一会，才是笑眯眯着想要到贾三公子的身边：“大哥哥你怎么了？宝宝扶你起来。 ”
软绵绵的声音，甜mimi的笑容，这小女孩也就是比平常的小女孩多了几分可爱，并无其他的异样。
看着她走到自己的身边，一双粉嫩藕段似的小胳膊渗出来，抱住自己地胳膊往上抬，贾瑜只觉得心中一软，一种莫名其妙地感觉便是从心间涌了上来。 就在这一瞬间，他倏然间发觉，这个可称为小女鬼的女童，眉眼弯弯，肌肤如雪，微微嘟着地小嘴笑得甜mimi，当真是可爱之极。
而这样的可爱，却是让贾瑜倏然间觉得这小女孩的容貌竟是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细细看了一通，并非是别个，这小女孩当真是与母亲有七八成的容貌酷似得不得了。
“你……”贾瑜慢慢站起身，迟疑着吐出一个字，边上的凌穹却是恰巧将这话头引走：“宝宝，这里也有秋千呢。 ”
那女童虽然觉得与眼前的大哥哥在一起很舒服很好，但究竟说来，秋千给她的感觉却是更有吸引力，当下她便与这贾瑜甜甜笑了笑，就是蹦蹦跳跳着走到那秋千上，脚下一跃，整个人都是整整齐齐坐在秋千上了。
凌穹慢慢地晃动秋千，神色温和安谧，仿佛是正宠溺着小女儿的父亲，温然道：“宝宝最近很乖么？”
女童咯咯笑着，眉眼弯弯，眯着眼笑眯眯道：“宝宝很乖很乖的，妈妈让宝宝做什么，宝宝就做什么。 ”
凌穹轻轻笑了笑，声音如同是清泉激荡于石间，带着天然的澄净质感：“是么？乖宝宝，才是妈妈的好宝宝，宝宝做得很对呢。 ”
听到这夸赞的话，那女童越发得高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已经是眯了起来，粉藕似的双腿一摇一摆的，仿佛是安生不下来的跷跷板，总是一前一后的：“嗯嗯，宝宝是个乖宝宝好宝宝，妈妈最喜欢宝宝了。 不过……”
说到这里，这女童的脸微微皱了起来，仿佛是排斥着什么似的，很有些不情愿的感觉。
“不过什么呢？嗯，我知道了，宝宝肯定是做了什么坏事，对不对？”凌穹也是笑得一片灿烂，看得边上的叶斐倏然间觉得有些微不舒服。
只是这种情绪，叶斐来得快，去得却也快。 毕竟，他虽然多少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但是说对一个小女孩有些莫名的敌意，连他自己都是有些无地自容。 只不过，看到这一幕和乐融融的画面，总会让他想到某些感觉很不好的问题……
叶斐越发得沉默，只听着凌穹继续糊弄小女孩。
“才没有呢，宝宝，宝宝只是不喜欢那个大哥哥总在家里，妈妈总是看着他，宝宝不舒服……”小女孩说到这里，已然有些委屈地留下金豆子来。
那晶莹的泪珠遗落在地面上，瞬时间滚出一颗颗透明的晶石，凌穹的目光一闪，就在不经意间轻轻在小女孩的脸上擦拭了一下，才是温然道：“那宝宝想怎么样呢?要不要哥哥去把那位大哥哥接到这里来？”
“不可以的。 ”小女孩低着头微微哑着嗓子吐出一句话，脸上却是十足的沮丧：“妈妈说过了，要留那位哥哥的。 ”
听到这里，那贾瑜如何听不出其中的味道，脚下忙忙走了几步，正是张口欲说，却是被一边的叶斐一拉一点，嘴里便是呜呜的说不出话来。
凌穹淡淡地瞟了贾瑜一眼，唇角含笑，与这女童温声笑道：“呐，宝宝要听妈妈的话，但是那位哥哥也要回家的，不然他的妈妈就要担心了。 是不是，宝宝？”
听凌穹这么说，那女童不由得有些踟蹰，半晌才是嘟着嘴道：“但是妈妈会不高兴，会骂宝宝的。 ”
凌穹伸出手揉揉这女童的发梢，看着她笑出声来，便微微一笑，眸光清柔：“那是宝宝没听她的话，才会这样。 如果，那哥哥不是宝宝让她走的，而是我们接他回家，她就不会不高兴了，是不是，宝宝？”
“嗯……”女童想了想，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如同上好的黑珍珠，扑闪扑闪很是漂亮：“那大哥哥，我告诉你哦，那位哥哥在……”
低着头在凌穹耳边轻声说了一通，小女孩才又是格格笑着，要凌穹推动秋千架子。 她的眸光天真纯净，笑容甜美，如同一般的小女孩一般，笑着闹着，好是半天的功夫，才是恋恋不舍着离去。
“大哥哥，要记着宝宝的话哦！”走之前，她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是挥挥手，一股青烟倏然从脚底涌出，瞬间那小女孩就是消失无踪。
而留下的凌穹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地看了那秋千架一眼后，便是抿了抿唇角，并不多说旁的话来。
倒是那贾瑜，好不容易从叶斐的控制下挣拖出来，看着凌穹如此沉默，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半晌也只能在一边不停地走动，一张脸却是一会儿白一会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