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间谍
字体: 16 + -

第30章 考验(1)

第30章 考验 (1)

11月上旬,蒋介石离开岛城“励志社”回南京去了。

这天上午,方剑春跟随范汉杰一行去了岛城郊区“城阳前线指挥部”视察前沿布防情况。

方剑春从众幕僚们的交谈中,获知整25师已在烟台登船南下转往大别山战场。整9师要从高密进往潍坊再空运徐州。

回到警备司令部后,范汉杰他们径直去了“励志社”吃午餐。

方剑春到司令部军官食堂吃罢午饭后,如往常一样,先回到三科办公室放好饭盒,收拾了一下办公桌,准备回二楼宿舍睡午觉。

林丽萍手里拿着本书“咯噔咯噔”地走进来。这阵子,中午她总是准时前来向方剑春学英文。

今天,方剑春敏锐地察觉出林丽萍的目光夹带着一丝异样。

他潇洒地一伸手请她在小赵参谋的办公桌前坐下:“咱们开始吧。”

“好啊。”林丽萍在桌子上把书铺开。

方剑春在林丽萍的身后搬了把椅子,与她背对背坐着,开始教她一些简单的英文口语。在大学的时候,方剑春就喜欢学英文,到美国受训更是切切实实地接受了锤炼。

半个小时后,林丽萍手中拿着钢笔,转过头来问:“这么背坐着可真别扭!方科长,能说说总跟我背着坐的原因吗?”

“林小姐,上次我说过,你是司令部的一枝花,我可不想让那些男军官们因为吃醋而一起排斥我。这样做对你我来讲都好些。”方剑春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那就是她那令人心猿意马的“勾魂笑”,真的让自己抗不了!

这种变相的赞誉,令林丽萍心里很舒坦。她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又过了十几分钟,林丽萍突然间冒出了一句话:“方科长,英文的‘间谍’怎么说?”

“spy。”方剑春回答,心里却打了个激灵,她是什么意思?

“小时候,我就喜欢看间谍方面的书。试想下,一个人在对方的阵营里扮演着虚假的角色,刺探对方的秘密泄露给自己的一方……那时候想,长大后也要当间谍,因为当间谍的人都是很优秀的。你喜欢做间谍吗?”林丽萍放下钢笔,双手从耳边往后梳拢一下波浪长发说。

方剑春思索着,小心地回答:“我没想过这种事。以前对间谍的理解就是赚钱谋生的一个职业。应该是暴利买卖吧。”

“看不出你还挺有做生意头脑的。也许你不喜欢做spy,因为你方剑春不是个爱财的人,也不缺钱花。可有一种人,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信仰。人都是有信仰的。告诉我,你的信仰是?”林丽萍站起来,转身来到桌旁,一手扶着方剑春的椅子背,一手撑在办公桌上,略俯下身,目光敏锐地盯着他的眼睛。

方剑春凝眉想了想,一翘嘴角调皮地笑着:“呵呵。穿上了这身军服还能信仰什么?”

林丽萍没有说话,转腕看了看手表,把英文书收拾起来:“方科长,谢谢你牺牲午休时间教我英文,这一点我不会忘记的。我要回党政处了。”

“别客气,林小姐。”当方剑春说完也站起身来时,林丽萍已经快走到门口了。

她在门口停了停,像是要说什么,可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走出了门。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过方剑春的心头。

下午,方剑春拿着文件夹刚要去四楼兵团指挥部,却接到了岳参谋长的通知,说是党政处陈处长有请!

方剑春走进党政处。见他来了,林丽萍站起来向对面的陈处长说了声:“那我回避一下。”说着,从抽屉里拿出挂着灯笼坠子的车钥匙,目不斜视的从方剑春身旁走过,荡起一阵清馨的香风。

陈处长坐在办公桌前,示意方剑春坐到林丽萍的办公椅上,似笑非笑地问:“方科长,听说在兵团作战指挥部里干得不错。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要问问。”

等方剑春坐稳身,他从桌子上拿起一封信,接着问:“方剑春,‘乐陵路开会’是怎么回事?你能讲讲吗?”

陈处长是军统出身。自戴笠死后,在军统便有了“要混保密局去找毛人凤,要混警察局去找唐纵,要混军队去找郑介民”之说。他便是找了郑介民这条线上的人,转到了军队上。

论起来,陈处长也是极有手段的人物,小军官们也挺怕他。正像岳参谋长说的“一旦被他盯上,不扒层皮也得掉块肉”。但是,警司丁司令是个身经百战的正牌军人,最讨厌自己的部属被军统的人乱搞。因此,他私下警告了陈处长,让他收敛点。陈处长也不敢太过分了。但这一次,可是国防部二厅的密令——胶东作战有泄密之可能,内部先进行排查,甄别嫌疑分子。

方剑春被问懵了,瞪着眼瞧着对方:“陈处长,什么‘乐陵路开会’呀?开什么会?我被你弄糊涂了。”

“方科长,别装了。”陈处长从信封里抽出一张信纸,一抖手信纸展开:“看看吧。这是在乐陵路开会的人员名单。他们当中有的已经承认,认识你方剑春!”

信纸被展平扔在方剑春的面前。上面是正楷的小毛笔字,写着一列列名字,整整齐齐的足有二十多个。

方剑春抬眼望着对方,一伸手把信纸扔回到对方的桌子上,绷着脸说道:“陈处长,我再说一遍,我不知道你说的‘乐陵路开会’到底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今天叫我来假如仅仅是为了这个的话,我想我对你的问题已经回答得很明确了。”

“方科长,你心里明白得很,这张名单上都是岛城地下党的人。你还是说了吧,在这里说出来最好。不然的话,军统那边也不会放过你!”陈处长紧盯着他的眼睛。

方剑春的语调变得凌厉起来:“陈处长,如果真像你说得那样的话,那么请你把那些所谓认识我的人找来,当面对质!我在这等着!”

“这,这个……”陈处长有点儿张口结舌,转了转眼珠后又放缓语气说,“你别激动,别误会嘛,有些事情也在排查之中。”

方剑春突然一拍桌子站起身,“啪”的一声响,令陈处长怔住了:“陈处长,我平时很尊重你,可没想到,你无凭无据,胡乱猜疑!你怀疑我方剑春对党国的忠诚,那尽可拿出真凭实据摆在面前看看,否则只能是血口喷人!陈处长,士可杀不可辱!”说完,他往后一推椅子,大步走出党政处。

陈处长一脸尴尬,无可奈何地把那张信纸装进信封里,随后拿起电话话筒,拨了一串号码,低声说:“盯住方剑春,对。全天盯梢!”

当方剑春大步走出党政处来到楼梯口,准备回四楼的胶东兵团指挥部时,听见有人叫他,扭头一看,是岳参谋长站在东南座的走廊栏杆前喊自己。

他马上走过去。

岳参谋长面无表情,冷冷地说:“方科长,接司令室通知,从今天开始,你和蓝义贵不必再去胶东兵团指挥部了。你回三科,他回谍报队。”

“是!”方剑春回答。

“你刚才是不是跟陈处长吵起来了?”岳参谋长问。

“是的。他居然怀疑我是……我不知道别人遇到这种事情会怎么样,反正我受不了这种冤枉!”方剑春气呼呼地说。

岳参谋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拍拍他的肩头说:“你没必要跟他吵,受调查的又不止你一个。年轻人不要火气太盛,你回三科以后老老实实在科里待着,不要出司令部。这也是丁司令的意思……”

“可以啊!原本我就很少往外跑。”方剑春的话里依然带着气儿。

回到三科办公室,方剑春将文件夹往桌子上一摔,找到当天的报纸,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跷着二郎腿看报,脑子里却在盘算着党政处这次谈话。从陈处长使的这个诈来看,国民党军这边已经察觉到军情泄密,但他们根本没有找到任何证据。陈处长那个所谓的“乐陵路开会”反而是给了自己进行反击的一个把柄,实在是弄巧成拙。

他回忆着自己几次获取情报的每一个细节,搜寻其中每一处可能被质疑的漏洞和疑点,思考着应对策略。他想起今天中午林丽萍来学英文时提的与间谍有关的问题。到底是无意的还是她发现了什么漏洞?这个女人绝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政工干部。

这几天党政处没有再找方剑春谈话。可上班的时候总有谍报队的人有意无意地盯着三科。中午,林丽萍照旧学英文,每次都会冷不丁地提一个跟间谍有关的问题,搞得方剑春心惊肉跳。

他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周末的傍晚,依然穿上便装从司令部出来,前去中山路“谈恋爱”。在上车的时候,他特意往后观察了一下,没有发现跟踪的迹象。到了中山路车站,见到了打扮入时的君英。二人走到南海路,沿着汇泉湾畔漫步。

“君英,我得到的消息是:整25师已经从烟台海运去了大别山,整9师到潍坊空运徐州,现正在集结,路线不明。”方剑春先把情报告知了她。

君英点点头:“这跟我们从其他几个渠道得到的消息是相符的。解放军在中原地区不断地反击成功,敌人被迫从胶东抽兵前去增援。***指示要想方设法拖住敌人的南援进程,破坏敌人在中原的军事部署。看吧,用不了多久,我们的胶东解放军就会实施声势浩大的反击。”

海上的浪涛被晚风轻轻荡起,发出“哗——哗——哗”扑向岸滩的柔声。沙滩上方是石砌的斜坡式海岸,不时地有游人说笑着从身边擦肩而过,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逸浪漫。

又走了一会儿,方剑春将党政处陈处长找自己谈话和已调回三科的事情向君英做了汇报。

君英挎着他的胳膊,低下头思考着:“剑春,敌人肯定有所察觉,但找不到证据。我想尽快把你送回解放区,以免出危险。华野谭政委曾叮嘱过要保护好你,万一有不利情况立即撤出来。”

方剑春轻轻地一摇头:“不行,我不能逃。这次进入胶东兵团指挥部是有许多人帮过忙的,假若我现在逃了,那他们都会受连累的。而且,先前获取的《地空联络指挥密语本》也就失去了价值,敌人会马上更换的,那在胶东和其他战场上这个情报就不会再起作用。我是军人,敌人在没有搞到证据之前,估计不敢把我怎样。我有信心对付他们。”

“你这是在冒险!”君英严肃起来,“一旦‘珊瑚’同志通知你撤离,那说明有危急的情况来临,你可不能再任性!记住你们联络的暗号是‘红霞’和‘曙光’。剑春,你必须服从组织的命令。”

“可是,我也有选择的权利!我的处境和面临的情况我自己清楚,你们又不了解……”方剑春争辩着。

“你又忘了,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的周围有特情3组的其他成员!我们了解你所面临的危险和有可能出现的后果。”君英的声音里增添了一种威严。

没等方剑春再分辩什么,君英忽然拉住他,转到他的面前,仰头望着他说:“抱我!”说完,身体贴向他的胸膛。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方剑春直打愣神。其实,自己早就有这想法。可现在,她突然这么主动,反而令自己手足无措了。

“你是说抱住你?怎么抱?”方剑春莫名其妙地问。

“还能怎么抱?装傻!”君英已迎面贴在了他的胸前。

方剑春两条胳膊有些笨拙地揽住她柔软的腰肢。

“别回头,听我说。”君英附在他的耳边说,“后面有‘尾巴’,两个。”

方剑春咬了咬牙:“我可真笨呀!我事先想到过可能会被跟踪,上车的时候特意观察了好几次,愣是没发现。君英,他们主要想知道我跟哪些人有接触,必须甩掉‘尾巴’,不然的话,连你也会被跟上的。现在几点了?”

君英抬手腕看了看表:“7点钟了。”

“这样吧君英,我们到马路东面的‘汇泉赛马场’赌马去,今晚7点一刻恰好有夜场。那里人多,散场时我们分开走,正好甩掉他们。”方剑春侧着头说着,嘴唇已触到了她那散发着芬芳的秀发。

岛城的汇泉赛马场是与香港、上海齐名的远东三大赛马地之一。高峰时期,岛城赛马会甚至在北平、天津等地设售票点出售马票。去年,国民党岛城市政府组建赛马协会,官商合资经营赛马,收入颇丰。虽然已是物价飞涨、经济急剧恶化,普通人维持温饱都成了问题,但赛马场里赌马的人依旧很多。

这个赛马场有三个门,正门最大,门旁是座尖尖塔顶的石钟楼,底层是售票口。方剑春来到钟楼售票口买了几张赢位票。他一手拿着马票,一手拉着君英到大门口验过票后,快速走进赛马场。

进了赛马场,临分手之际,君英快速交代道:“剑春,敌人肯定要运用各种方法调查考验你。所以,你要暂停一切行动。另外,新的接头点换到公园饭店,时间由‘珊瑚’通知你。”

“我记住了。君英,今天不能送你回去了,路上要小心。如果我有什么不测,请你转告我哥哥,让他将来回岛城照顾我表姑一家。”

君英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别乱想!剑春,我要再见到你!你要向我保证!”

“好。我向你保证。”方剑春翘起嘴角调皮地一笑。随后,两个人分别走向不同方向的看台。

赛马场里人头攒动,高高的围墙四周架设了十几只雪亮的探照灯,把绿油油的草地和一千多米长的赛马跑道照得亮如白昼。

第一轮的赛马已经开始了,随着发令枪的响起,木栏杆齐齐落下,一排毛色不同的骏马飞驰奔出。观众席上的人们全都站了起来,手里挥舞着大把的马票疯狂叫喊着自己所押注的马号或骑手的名字。赛马场顿时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