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当晚,我在家中为俄罗斯客人准备了丰富的晚宴。
中餐的味道,一向令人满意。何况我家的大厨手艺高超。新鲜普通的食材,就让俄罗斯人胃口大开,赞不绝口。
说到吃,这时候的人可比未来幸福许多。土鸡、土狗等纯天然绿色食品,就像未来饲料激素养殖动物一样普遍。味道当然要好上许多。
分餐在中国,已经很普遍了,俄罗斯客人也没有什么不习惯。《食品卫生法》规定:所有的餐馆、酒店等饮食业,都被强制要求采用分餐——减少传染疾病的发生。然后,这股风潮自然而然,弥漫到不少人的家中。无论如何,卫生还是很受重视的。
晚餐过后,我和佩佩利亚耶夫坐在吸烟室里闲聊起来。我喝着明前老井,佩佩利亚耶夫则是巴西的原产咖啡。
闲聊也就是说,漫无边际的谈话。然,两个政治家闲聊,就如同诚实可信从不说谎的政治家,一样可笑。只是开始的时候,总是差不多。
我们随便说了点儿什么,找了点共同爱好,聊了会儿,待气氛逐渐融洽,佩佩利亚耶夫就问了个他感兴趣的话题。
佩佩利亚耶夫在等待的两天里,逛遍了安庆新老城区,并跑了几个周边的村子。安庆给佩佩利亚耶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整齐划一的街道,川流不息的汽车,生机勃勃的现代城市,步履匆匆信心十足的行人,给佩佩利亚耶夫带来很大冲击。中国自1900年,被几万外国军队攻克首都之后,国际地位就一落千丈。在西方人的眼里,“中国”变成了虚弱的代名词。但安庆完全颠覆了佩佩利亚耶夫的看法,这是一座欣欣向荣,如初升旭日般的城市,它是中国的心脏,虽然佩佩利亚耶夫没有观察过其他中国城市,却依然高看了中国几分——这样的国家不可轻辱呀。
说起来,佩佩利亚耶夫在安庆看到的汽车,比他在俄罗斯一年看到的汽车还多。所以,他在不经意中,高估了中国的实力。在中国,汽车仍然是富有的象征。就算是普通的大学讲师,想购买一辆汽车,也会思量再三。毕竟,最便宜的汽车,也要好几百块的。中国普通民众的交通工具,仍然是11路和自行车。
自然,对比十年前的安庆——中国众多古老城市之一,这种改变只能用惊人来形容。佩佩利亚耶夫对此间变化,尤其感兴趣。
对于这个问题,我考虑了一会儿,决定实话实说。我给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回答——“以人为本,想民众所想,急民众所急”。
佩佩利亚耶夫闻之色变,对于这么现代的回答,居然不以为然,还颇有几分悻悻之意。
我就让人拿来一本“土地村有”的小冊子,开始给他讲解其中政策。佩佩利亚耶夫听完我的讲述后,更是迷惑不解,这与斯托雷平改革并没有太大差别。核心内容,都是给普通农户分配土地,以增加粮食产量而已。
我没有直接解释,反而提了个问题,“对外扩张,取得殖民地,有什么意义?”
佩佩利亚耶夫不知道我问这作什么,就很标准的回答:“……世界各国争夺殖民地,归根到底,是在争夺财富,争夺资源,争夺市场。”
我又问,“市场很重要吗?”
佩佩利亚耶夫说:“市场非常之重要,任何工商业的发展都离不开市场……市场的规模,对工商业的规模和发展速度,有着决定性影响。”
我说:“就是如此。
市场的获得有内外两途。以中国的现实情况,争取殖民地,对外扩张,显然是行不通的。那么,唯一的途径,就是扩大内需,也就是增加国内市场。土地村有,的成功,就是成功在‘对贫困农户的倾斜’上。
在政策扶持,税收减免,资金技术加大投入的情况下,这些农户的平均收入是原来的三~五倍。这是所有贫困农户的增收,他们虽然会储蓄一小部分。但经济状况好了,总要买两件新衣服、盖间新屋子、买些用具。这就意味着,虽然没有获得殖民地,却同样取得了广大的市场——上哪里找这么大的殖民地去。这对工商业发展的促进,效果十分显著。
而斯托雷平改革则完全不同。斯托雷平没有考虑多数国民的利益,或者说,不够重视贫困农户的利益——无论是中国,还是俄国,贫困农户都占据了大多数。只是简单分配了土地,贫困农户根本没有能力,独立进行农业生产。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卖出土地。这样一来,富者愈富贫者愈贫。而富者获得的收益,也会更多的投入生产,却不是消费。所以,斯托雷平改革虽然在粮食生产上,取得实效。但是,并没有减轻社会动荡,对工业发展的促进也很有限。
中国有句古话说的好,‘得民心者得天下’。
民心是什么?
民心就是无数的兵源、充足的物资、高昂的士气、顽强的作战意志……
安庆政府实施政策时,把民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土地村有’,农户获得了切实的利益;《劳动法》,工人获得报酬、保障和保护;这也就使大多数人,成为了安庆的坚定支持者。维护安庆政府,就是维护自己的利益。从这个角度讲,安庆很好的把自己的利益与民众的利益统一起来——‘得了民心’。
中国古代的兵法说,‘上下欲同,则战无不胜’。
克劳塞韦茨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安庆在政治上,已经取得了胜利。国防军为自己而战,为自身的利益而战。而北军等军队,为了他人的利益战斗——这种战斗甚至有损于战斗者自己的利益。所以,才有了之后的种种胜利。国防军才能够在战斗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
然后,我把话转向今天的正题。
“俄罗斯的情况,也是如此。
俄罗斯临时政府,在政治上的失败,从而导致军事失败。”
佩佩利亚耶夫听我把话题转移到俄罗斯,不由得精神一振,。他虽不赞同我的话,却礼貌地表示,“董先生,愿闻其详。”
“俄罗斯临时政府的支持者有四种。
首先是主张恢复俄罗斯专制制度的捍卫者。这些人,数量少,影响小,基本可以忽略。
第二种力量是军队里的军官。高级和中级军官站在反苏维埃的一边,个别除外。部分中级军官和大多数低级军官站在苏维埃一边。
第三种力量是哥萨克。哥萨克支持公社制度和集体主义,却不承认苏维埃政权。道理很简单,布尔什维克所提出的口号的大部分,对哥萨克来说,早就是现实。哥萨克是白军里唯一的群众力量。
最后是白色运动的核心——‘资产阶级反革命’。
……”
我对佩佩利亚耶夫开了个小玩笑,裂嘴一笑,便紧接着严肃起来,
“……
所以,从一开始,俄罗斯临时政府就落后于苏维埃。”
听到我如此直白的说自己政府的坏话,佩佩利亚耶夫大为不满,冷冷地问,“不知总理阁下何出此言?”
我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佩佩利亚耶夫,微微俯身,表示我的歉意。
“恕我直言,请问俄罗斯临时政府支持什么国家制度?”
佩佩利亚耶夫对此非常熟悉,“联合各民族的白色分子并吸引底层人民(工人和农民)来保证摆脱国内战争,在白色思想的基础上恢复国家的秩序。消除布尔什维克的无政府状态,建立国家的法制,恢复强大的,统一的不可分割的俄罗斯,在全民选举法的基础上召开人民会议,在确立地方自治或管理的基础上进行分权,保证公民的完全自由,信仰自由,进行土地革命满足劳动居民对土地的需要,制定有关工人的法令,保证劳动阶级免受国家和资本家的剥削。”
话说的很漂亮,却没有实质内容。我摇摇头,说:“胜利以后再决定。那就是说,还没有确定国家制度了。”
佩佩利亚耶夫嘴张了张,不知如何解释。
我没有等他回答,继续问,“俄罗斯临时政府采取了什么措施,维护民众的利益?这些措施,有哪些被执行了?执行情况如何”
“……
我们恢复了原来的秩序,国有化的企业又回到原来的企业主手里。在战争条件下给企业家大批的补助金(7百50万),大量的卢布给了个体银行。”佩佩利亚耶夫说了很多。
我问:“这与俄罗斯民众有什么关系?你能够说出,俄罗斯民众的需要吗?”
佩佩利亚耶夫皱着眉头想了会儿,不很确定的回答了后一个问题。
“粮食,安全,活下去……”
我轻轻拍手,“说的好!其实,普通民众并不在意什么主义。
民众最想要的,一是活下去,二是活的更好。如此而已。
对于多数俄罗斯人来讲,补助金和银行,与其关系不大。现在的俄罗斯,最迫切的需要,是土地和秩序。
无论是何种政权,都要最快地建立秩序,并实施切实可行的土地政策。
前者保障了民众的生命安全,后者让民众能够活的更好。
……
相比之下,苏维埃的政策要有效地多。
立宪会议选举结果表明,支持苏维埃的人只占居民总数的近四分之一。但苏维埃建立了严格残酷的集权制,把国家的权力,集中在几个人,甚至于列宁一个人手里。并把整个社会生活军事化——全方位的劳动惩罚,生产之中的军事纪律,余粮收集制,口粮配给制。
……
这些很残酷,却稳定了社会动荡的局势,满足了俄罗斯人最低的生活需求。并通过土地改革,普及教育等措施,给俄罗斯人以希望。自然,也就取得了俄罗斯人的支持。
……
所以,红军获得了无数士气高昂,作战意志顽强的战士,并把全部人力物力用于战争……”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佩佩利亚耶夫理解的笑笑,他笑的很苦涩。“董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在战争中,差距不是特别严重时,永远是数量胜过质量。没有士兵,军官是打不赢任何战斗的……”
我不好意思的点了下头,“中国无意干涉俄罗斯政府的内政,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儿意见。”——俄罗斯不能够改革,我是不会做血本无归的投资的。
佩佩利亚耶夫动动脸上的肌肉,挤出个微笑,“我明白您的意思。”——如果不能够得到你的同意,难道俄罗斯会获得中国的支持?
“不知道,董先生有什么建议?”
我拿出一本文件,直接了当地读道:“一,明确未来的国家体制。有明确的体制,也许会有人反对,但也会获得支持者。没有明确体制,就什么都没有。
二,建议高尔察克先生宣布紧急状态,对俄罗斯实行军事管制。在战争时期,每个民主国家,都会赋予元首更多的权力——只有集权,能够对抗集权。当然,我不是在建议独裁,只是制紧急状态。为了自由,使用暂时的集权。
三,一切土地归人民所有。效仿美国《宅地法》和斯托雷平改革,耕种的土地归经营者所有,即转给在那块土地上耕作的人,但要纳赎金,分期付款,为期5~7年。国家减免税收,农户对地主支付8~10%的利息。同时,将国家土地以低廉的价格,分配给少地和无地的农户。以取得俄罗斯农民的支持。
四,恢复秩序。制止一切掠夺、暴力和军队的‘自我供给’,以及一切可能的征用。也就是说,重新建立基本的制度和社会规范。
五,对贸易加以管制。严厉打击投机倒把,买空卖空和通货膨胀。
……”
文件很简单,没有封面,也没有作者等相关信息,只是简单装订的小冊子。这是欧美文化研究所(大概是这个名字)的作品。他们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根据从俄罗斯收集的各方面政策,提出了相应的建议。
佩佩利亚耶夫这回真是苦笑了,我虽然没有提出过分的条件,看起来也确实是好意。但这些条件更麻烦,没有一条,他能够做主。
我再次表示了歉意,“我无意干涉俄罗斯内政,但还要对国民负责。我们愿意帮助俄罗斯人民保卫自由,却也不能不考虑风险。这只是我的一点点建议,与谈判无关。”
佩佩利亚耶夫有些哭笑不得,‘无关你说什么?’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表示,自己做不了主,要与国内联系,会尽力促成此事云云。
……
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始,就成功了一半。(佩佩利亚耶夫对此有不同意见**-**)我就把谈判交给唐绍仪主持,不再直接参与。
谈判一开始,双方漫不经心的伪装,全部抛到脑后。时间就是生命呀!俄罗斯的形势不妙,白军失败之后,迫切需要军火物资支持,时间太宝贵了。双方很快把谈判时间定为每周六天,每天八小时了。
当然,每天了解下唐绍仪的谈判情况,间中偶尔还请佩佩利亚耶夫到我家就餐。
起初,俄罗斯人不愿意沿着和我会面时的基调谈判,试图援引《中日条约》的例子,要求中方以合理的价格赎回中国故地,尤其是那段中东铁路。
唐绍仪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取过一份俄罗斯地图,在桌子上铺开,为俄俄国人讲解了俄罗斯的战况。
“……现在,俄罗斯临时政府的控制地区,为东西伯利亚,正在与红军争夺新西伯利亚地区;哥萨克占据顿河流域,刚刚吃过败仗;富兰克林占据了南俄罗斯一部,也处于守势;这些地方是绿军游击区……”唐绍仪指了指几个地方,“其余地区,均被苏维埃所占领。”
“……现在的局势,我们都清楚。贵军的形势不妙,或者说,反对苏维埃的势力,形势都不好。苏维埃控制地区是俄罗斯的精华所在,已经控制了俄罗斯多数的人口和工农业,并在各个方向占据了上风。相信没有意外的话,红军取得最终的胜利,将不会需要很长时间。”
唐绍仪意味深长的看着对方,接下来,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俄罗斯人再提问题,就实际多了。
不好意思,这章写起来,特别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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