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剑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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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剑道与剑意

白衣雪却抚掌连叫数声道:“好!你的这一招剑式俯仰群雄,仙傲众生,可谓是以气驭剑的绝佳之招。为师苦创傲剑诀之时,已然穷尽天下剑宗多年,对于剑意的分辨即可知道的,可对这一招竟是毫无所知,大是不凡呐。”

李虚毅听得此言,虽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惶惑,可他还是很**地意识到,他在刚才所偶然领悟的恰是绝剑的第三式——睥睨天下,意成天下后可以无往而不利的大招!

可白衣雪对它抵挡起来还算轻易,终是自己的元力修行未够,只敷衍道:“可能是弟子学刀多时,就将某些招式化用过来了,倒惹得师父见笑。”

白衣雪点头道:“也许是吧,以你的悟性,奇招百变也不足为奇。只这招‘剑合双龙’的剑意你能初等掌握后,为师再教你后续的八大剑招。另外,为师还必须跟你说一下剑道。”

李虚毅不由问道:“何为剑道?”

白衣雪道:“所谓剑道,如同参禅,在于自悟修心而已。为师根据剑谱古籍和自身经历将它归纳成理,它一共说了用剑乃至御剑的三重境界,是为:一、亦剑亦我,锋芒毕露;二、非剑非我,不凝于物;三、剑我皆忘,形神如空。”

李虚毅点头称是,内心默然记之,更在白衣雪的督促下,认真勤练起来,只是剑意向来是难所捉摸的,就像有僧侣念《涅槃经》千遍,却不能领悟其中的佛性本意,这上九剑的招式自是一样。

可是剑意领悟又有渐悟和顿悟之分,渐悟属于剑招久练的寻常人,是个递进积累的过程,一旦突破瓶颈就能得识剑意;而顿悟却适用于天赋奇绝的剑才,是个瞬间突破的过程,但隔非一线,除非天佛转世,否则几乎不可能。

这中间的道理李虚毅自然是知道的,他自知自己并非六祖惠能那样的超凡之人,并不识字却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等句从五祖弘忍手中接过佛学大乘,他寒风霍然起转,又是连歇带练地剑舞了三两时日。

“上九剑的第二剑谓之‘悬剑空垄‘,本是说古时候有一人知道友人追慕他的宝剑,回身后因为友人身死,就将它挂在了坟前,以示承诺不变。而这一招的剑意即是化此而来,剑腾长空而收心在野,能够制造出很强的肃杀之效,是以情意而为驱使的大招,剑未至,常有杀劲淋漓,人所不察,极合暗杀之道。”

刀光剑影崩裂如碎浆,剑指琼天而气势不灭,李虚毅努力变换着长短剑以及轻重剑来**练习,对于剑道,他所应做到的是无所不精,无所不妙。

还像以往一样,他在晚间,还会在刑界的指导下学习炼器、炼药以及最重要的熔炼术,由于基础的炼器知识他学得极快,他也会随手利用交易得来的上等铁精石来试炼新的兵刃,比如说一种名为刀剑双刃心的暗器。

这种暗器的繁复程度绝不简单,是李虚毅参照了花幽筱那拿来的旋花菱片的原理,加上自己的独特构思,又在刑界的考究分析下,融合了仙傲逆鳞气和魔煞噬魂劲共同炼造。

历经了七昼夜方才得成,对他来说再称手不过。刀剑双刃心,顾名思义,便是兼具了刀与剑的精髓,或刀或剑,可为两用。它形似弯刀飞剑,却可分拆成寒光星雨,藏于袖中或者系于腰带中使出,让人防不胜防。

另外,其中的剑之材料,大抵是龙环断剑提炼后的精液,等其成时,李虚毅又进行外围的巧妙嵌合,一件精妙异常的暗器正式完工,及此,他自小就开发出来的左手可谓有了称心如意的兵刃,对他用剑上的辅助可谓不小。

“上九剑的第三剑谓之‘琴心剑胆’,最适合与琴箫类兵刃相为唱和,形成错杂百变的攻击,中间所藏的剑理招式都是建立在我所教你的二十七种步法中,这二十七种步法虽是以三种各自对应下九式的招式,可你若能熟练运用,宛转于一体,这一招的所能配合的兵刃就不止于这种奇门兵刃了。”

……

白衣雪的教导不因时日匆匆而稍加沉顿,他先后演绎了上九剑的精妙奥义,自然,其中有少数剑招他是未得剑意的,他也不私藏,把自己的错误路线都详细罗列出来让李虚毅自行参考。

另外,他特别嘱咐道:“我转助于你的四成内元力,以及这身傲世剑诀,加之你自己的天才修为,你接下来的朗州之行,即使碰到武皇级人物问题也不会太大,穹苍殿的事,我怕是不能多加照顾了,你且好自为之。”

在如此大师级剑客的一月特训下,李虚毅的剑道增进是可以想见的,唯独可惜的是,白衣雪教完他之后,就飘然上了炼药坊的峰巅,并自谓此后一生,除了会对名剑城大宿主贺宏翁等少数人动招外,傲剑诀将由李虚毅自行传承下去。

确实,白衣雪觉得亏欠花妃仙母女太多了,若不弃剑,他心中的执念难免会逼他复走老路,那段老路,几乎是十足十的成魔之路,重创亲友,苦寂了尘世。

苍茫空穹,有无尽的暮霭似是横经了重重翠嶂,平架着落入远山的夕微,沉甸甸得坠下了欲待伸手的衣襟,李虚毅站在剑栈外的峰岔口,看着那道轻衣绝尘的白影倏然不见,喃喃自问着:“师父就此离身江湖了?”

一时之间极是不舍,又想起白衣雪方其隐名为无名子时的戏谑,还有他将诗仙酒印扔给自己的情意,心里顿起了万般雄心,是的,他必须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好让世人知道白衣雪方是剑中圣手。

高峻斗石阔延开来的视觉极大,以黄昏吹沙的线痕割据整片天空,浩荡长风尽皆呜咽,远处传来的剑刃交击隐然如无,李虚毅回转过身去,天之凌满身青衣从坡石上轻跳下来,幽幽冉冉地看着他,什么话都没说。

似乎风吹温柔的不止一瞬,李虚毅的重袍湿染了些许的入世之心,但此刻他连想都没想地躺了下来,席天幕地之时,至少可以将翠绕珠围的风光装进胸臆,稍稍地弱化一下潮泛而来的情绪。

这剑城之巅的风景是远比任何山林开阔高远的,除了起首的一式“剑合双龙”,傲剑诀其他八式的剑意还停歇在手腕和虎口,迟迟未能入悟,但它们每一式所含的三**剑招他是已经学熟了的。

用此等剑招对阵武皇级以下存在自然是不成问题,可翟守珣这等老辣的武尊巅峰乃至大圆满的存在,前次大好机会都没能趁势斩杀,想来已经引起对方的警戒,一旦对方引来单体存在最强之一的刺客之王代樱,那他只能束手就擒了。

风平浪静至今,是为何因?李虚毅冥想入偏,竟是喘气平躺了很久很久,就仿佛忘了天之凌的存在。以往的这个时候,他早就与她悠悠山行,随聊几句不约而同的琐事后,开始又一节点的连横指法转述了。

天之凌并没有任何怨望之色,反而抚琴轻弹起来,琴音袅袅,不绝如缕,绕转在山林木叶之间,它空自轻泠地拂却片片落叶,叶有鹅黄与妖红的,随着晚舟泊水一般飘过,大有花色缤纷的幽意。

这并非什么怡情养性的《清心咒》,更别说是安抚烦恼的内元魂音,它只淡淡的,如同绛色的片云冉冉而下,远自群山之巅的落暝,近从枯石丛壁钟奏出,全然是信手的拨弄。

可这中间的音致别具妙意,就如同谢灵运登山求道而脱的木屐,沾着点仙家遗气,与之前连横指法下的曲调宛转大是不同,但那种透射力的增强是无疑的,仿佛恬淡念词的时候就能瞬间杀人,可谓琴中蓄势的大招。

李虚毅一下子惊觉起来,回头问道:“你的琴弦是否换过?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应该是温文丫头的五弦仙遗线,你是从何得之的?”此弦的空韧,并且它所独具的沉响五色宛转,与其他琴弦有着脱鞘于骨的分别。

天之凌也不否认,反而坦然道:“确实是,却也不是。我见她不懂得使用这仙遗之线,就顺手拿过来熔铸了,你可能不知道,我这相如求凰琴的长弦对天下的奇弦具有安纳并收的妙用,弦线集成越多,这琴音之中的杀摄力更强。”她从交易盛会见到此物之后,就早有此心。

李虚毅不由得愤然道:“你连我朋友的东西都可以顺手牵羊?最重要的是,这中间有她的家仇旧恨,而这弦线是破解的一种方式。”

天之凌淡淡道:“顺手牵羊?你们这些自诩名门的江湖中人,对于我暗夜联盟中的诸多辅助功法以及秘籍的抢夺,不也可以这么形容的吗?甚至更恶劣一些。

所以,我们暗夜联盟被称为魔教,你们可以群攻并且夷平我们,老幼通杀?至于你说的复仇之钥,试问天下除我天之凌之外,谁能通过琴魂之语而得知其中全概?你放心,我既然借用了你朋友的物什,必定会为她复仇的。”

李虚毅凝眉道:“琴魂之语?”

天之凌答道:“不错,万古承名的琴之奇弦都会有着自己的故事以及心曲,而我作为天下琴声武学的不二人选,在收纳奇弦之时,自然能通过魂语的解读,得知其委屈与怨仇,也只有为其平反怨气,我才真正能将它收为己用。

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远古之时,剑戟刀枪都还没有创造之时,天下武学却早已鸿蒙开化,形成了琴、棋、书、画、诗、酒、茶这七**门。它虽只是盘踞长空的混沌雏形,并且转随朝露晨霞变幻不同,却内修于魂意,是平步仙道的强力支柱。

这七**门对于习武之人的天赋要求奇高,以致于后世不传,但如有人能符合,自是绝胜庸人之用兵刃,只因为,这七**门中的奥义对升仙的辅助今古莫能,而琴为其首,又系我所学,我自然是要费心收集弦线,以积累尺寸之功。”

李虚毅不由奇道:“那照你所说,精通这七**门的古人都可以飞速升仙了?就比如琴中之炎帝、伏羲,棋中之帝尧、丹朱,以及诗中之屈原、李白等?”

天之凌撇嘴道:“不然你以为李白一介文人,能够融合所谓的‘诗酒剑’和‘仙傲逸’得以飞升仙道?自古以来醉心这七**门的人绝不在少数,可傲立顶峰的往往只有寥寥数人,依照其排名前后而获得机会,有些人把握住了就成为仙人或者文曲星一类,不能的则遗留人间,接受生老病死。”

李虚毅忽然笑道:“难道你刚才弹琴只为告诉我这个?不过,你的这些传闻都是从哪里听说的,怎么中原武林鲜少有此一说?倒也有趣。”

“你可听说过古所流传的《天之界书》?中有各种来历叙实,我们暗夜联盟侥幸得有残卷,我恰看了,倒也不是虚撰之言,”天之凌突然惊醒过来,宛若平地声雷的大叫起来,“哎呀,我都跟你扯忘记了,我本来是想让你赶紧去第六宿宗的峰壑的,似有争斗声,可能你口中的温文也在那里。”

李虚毅狂乱擦汗道:“难不成你是想用温文丫头的琴弦来奏声拂曲提醒我?可你该知道,你前时教我吹首最短调的笛音,我都费了大半月……”

天之凌瞪他一眼,转作薄情俏骂道:“谁说不是?让你横躺在地上装深沉,不就很得瑟地出师了吗?害我都忘了你是乐理中的白痴。”说完不禁掩嘴自笑起来,倒把易容的妆面都撑破了,端的是花芳如簇,惊艳异常。

但李虚毅并不以为意地用手摸揣着下巴,轻轻道:“刚好可以通知无由女我们的下崖时间,一起走吧,记得补好你自诩倾城倾国的花容妆面——我忘了,你笑残了会歪嘴的。”

他溜得很快,未等天之凌的薄嗔如琴声般尾随而至,就窜向了隔旁的另一山峰,这座山峰向来人寂少行,却在落日城下的悠长霞光中,拥兵对峙地展开着一场势力争夺,谁会是落败的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