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然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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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雪玉貂

宁宛然伸手揭开毡包的门帘,走了进去,惊讶的发现楚青衣竟已在帐中了。

楚青衣抬了抬眼,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调侃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宛然过得却也滋润得紧!”

宁宛然略一想,便已明白了,于是失笑的白了她一眼:“满口胡柴,我只是忽然想起晴儿,所以才会在湖边吹了会子箫……”

楚青衣忍不住叹了口气,慢慢道:“宛然常说我迟钝,总想不到很多,也懒得想太多,今天我却要原封的将这话送了给你了!”

宁宛然怔了一怔,好一会才苦笑道:“我这般模样,竟然也能招惹是非么?”一时不觉又想到中虞驸马府之事,顿然有些恍惚,神色也黯淡下去。

楚青衣见她神色,不忍再说,只道:“谦循是个好人,我看着也是个实心眼的,只是……”只是他毕竟是北霄人,又身为萧青臧的臣子……她知宁宛然本就是七窍玲珑心,一点即通的聪明人,也并没有往下深说。

宁宛然明白她言下之意,不由摇头道:“我都明白,日后我会小心,不再招惹他!”

楚青衣闷闷了一会,不禁叹了口气,无奈道:“我若有那能耐,真想杀了那些皇帝,省的时时在我眼前乱转,搞得我怪烦的!”

宁宛然不由噗哧一笑,知她只是心情烦躁。 胡言乱语,便坐在她身边闲闲道:“你若真去,我便为你置酒送行,可要我为你高歌一曲《易水寒》以壮行色!”

楚青衣嘿嘿一笑,便伸手揽了她肩,笑道:“娘子,为夫这一去。 怕是要马革裹尸而还,可怜我楚家还不曾有后呢……”

一言未毕。 二人早笑成一团。

楚青衣笑了一回,便想起李增之事,因向宁宛然说了。

宁宛然微微蹙了眉,半日才道:“那李增,我这几日又想了会子,隐约记起他好像是上官家的女婿……以前似乎惹过甚事,几乎使得上官家与李家断了往来。 连他夫人也因此一病而亡……”

楚青衣微微撇嘴,想着难怪那李增见了上官胤便如老鼠见猫一般,畏畏缩缩,原来倒有这一层关系在内,敢情上官胤竟是他地前岳父大人。

“上官家有‘神武震天弓’,那李家又有什么?”她一时好奇便随口问了一句。

北霄四大世家原本就是同气连枝,多结姻亲,宁宛然对这些倒不甚陌生。 便答道:“上官家乃是骑兵出身,是以拥有‘神武震天弓’,李家却是步兵,所用的兵刃便是‘九环金背大砍刀’,那刀听说吹毛断刃,极为锋利的……”

楚青衣击掌笑道:“吹毛断刃。 有意思……”她笑得邪邪的,眼儿一闪一闪。

宁宛然看她神情,早知李增必是要倒了大霉了,但对此人也并不同情,只道了一句:“你可莫要过分,小惩大诫即可,他毕竟是世家子弟,弄出事来,将来是要后患无穷的!”

楚青衣嘿嘿一笑,满不在乎道:“宛然放心。 我这人不出手则已。 一旦出手,必叫他日后见了我。 心头发毛却还又有苦说不出!”便扯了宁宛然,在她耳边轻轻嘀咕起来。

宁宛然听得瞠目不已,面上神色古怪至极,半日才道:“你真能下得了手?”

楚青衣撇嘴道:“有何下不了手的?”

宁宛然一时忍不住,便噗哧一笑,她思虑毕竟比楚青衣缜密,略想了一想,低声道:“你可小心,莫要让他弄得你满身都是!”

楚青衣挥手笑道:“你若不说,我怕还真想不到,如今说了,我自有办法处置便是……”随即低声道:“你可要旁观?”

宁宛然白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次晨,有些微寒,楚青衣走出帐来,舒展了一下四肢,深深的吸了口气。 忽然却见了一人,斜倚在帐边上,默默出神,她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谦循在想甚么心思呢?”她笑问了一句。

燕谦循抬头见是她,倒是惊了一下,面上隐隐地便有些惭愧之意,半日才勉强道:“只是在想,今儿天气转寒了,怕是风雪不远了!”

楚青衣也不甚在意,随口道:“风雪其实也是不错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想着那景致,倒也别开生面……”她常年都在南方,虽在北霄待了数年,却也少见那般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地场景,心中实也向往得紧。

燕谦循抿了抿唇,看她神色竟颇期待这场风雪,忽然便觉得有些不悦,忍不住道:“镜殊兄,贵夫人身子弱,怕是经不得风雪罢!”

楚青衣“呃”了一声,半晌才尴尬道:“谢谦循提醒,我倒几乎忘了这事……”忍不住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宁宛然的身体自然是极好的,,虽称不上寒暑不侵,却也难得生病。 但此事也只有她们知道,有时便根本忘记了伪装。

燕谦循见她神色间颇多敷衍之意,心中不由一痛,忍不住规劝道:“镜殊兄,昨夜令夫人深夜吹箫,意兴抑郁,你得空需得多陪陪她才好……”

他口中说着这话,心中其实又苦又涩,也不知是甚滋味。 他昨夜听宁宛然吹了半夜箫,箫声却始终呜咽忧慕,似是满怀心思无人诉。 他隐约知道一些幽州往事,难免便将这些事套进了冉镜殊头上,何况冉镜殊身边除了这个妻子另有一个姬妾。

楚青衣凝眸看了燕谦循许久,不由苦笑:“谦循年纪也不小了。 该早日娶个妻子才是……”她莫名其妙的开口说了一句。

燕谦循听了这话,忽然便觉面上一热,心中尴尬得紧,只得勉强道了一个“是”,随即便找了个借口匆匆走了。

楚青衣看他离去地背影不觉叹气,有心想要成全,只是心中默默盘算了半日。 终觉事不可为,不觉对了燕谦循的帐篷发了一回呆。 待回神地时候。 却又觉有人目光灼灼,冷冷的看着自己,回首时,却是梅遥。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向梅遥笑了一笑,梅遥神色冰冷,眼中隐隐竟有警告之意。 显然又有误解。

楚青衣呻吟一声,忽然觉得这关系实在令人费解之极,不由耷拉着脸,钻回了自己帐中。 宁宛然见她忽然又回来,不觉一愣,讶然道:“这是怎么了?”

楚青衣终究藏不住心思,便闷闷的都说了,心中又怕宁宛然凭空添了心事。 却只将燕谦循的言语略略一提,不曾细说。

宁宛然听得笑了起来,取笑她道:“你如今倒是深陷断袖之中,难以拖身了!”

楚青衣打了个哈欠,索性便踢了靴子,又倒回褥上。 闷闷地叹了口气。

宁宛然淡淡道:“秋狩之后,我们便离开西皖罢……”真是累了,累得连躲都不想再躲了。 何况又招了这么些事情,楚青衣能拉开“神武震天弓”之事,此刻只怕已被秘折奏送,萧青臧并不是个傻子,略一思忖怕也就明白过来了。

她好笑的看了楚青衣一眼,这个人向来不是个能低调地,再加上石楠那个唯恐天下不乱地,这个身份虽能隐瞒一时。 却在这两个人加入的情况下。 初始便已破绽处处了。 为今之计,倒不如老老实实的回胜京算了。 总好过撕破了脸皮,闹得人尽皆知。

私心里,她明白只要自己不做什么伤他颜面之事,萧青臧就绝不会伤害自己,这也是她为什么敢于离开的原因之一。 她有时甚至觉得,即便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萧青臧的事情,他也会容忍下来,不是因为她是宁宛然,而是因为她是宁馨儿。

宁馨儿的身上,该有很多不为人知地秘密。 这秘密她并不知道,早已死去的宁馨儿只怕也全不知情。

楚青衣倚在一边,见她面上神色变幻不定,似是心事重重,忍不住问道:“怎么?”

宁宛然懒懒道:“忽然觉得有些累了……”

楚青衣抿嘴不语,半日才道:“这西皖其实也无甚意思,待秋狩结束,石楠回来,我们另做打算罢!”二人闲闲的说了一回话,外面却忽然便**起来,楚青衣挑一挑眉,坐起刚刚穿上靴子,已见一团白色毛球忽然便窜了进来,一下窜进了宁宛然怀里。

楚青衣吃了一惊,定睛看时,竟是那只小貂。 宁宛然愕然的抱着小貂,与楚青衣面面相觑。 那小貂只是吱吱叫着,黑豆眼中满是惶恐,乞怜的望着二人。

外面有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叫道:“有人看见它跑进了这个帐篷……”一言未毕,已揭起了帐门,便直冲了进来。 二人同时抬头看时,却是一名穿着华丽骑装的少女,那少女生的面似银盘,柳眉杏眼,甚是娇俏,只是眉宇间隐隐有丝娇纵气息,手中持了一根马鞭。

那少女一冲了进来,随即便有三人跟了进来,二男一女,生地都颇俊俏,面上虽都有风尘之色,却掩不去出身高门的华贵气质。 三人一进来,眼光便都定定地落在宁宛然怀中地小貂身上,面上都现了欣喜的神色。

那首先进来地少女,便拿了马鞭一指宁宛然,叫道:“那黄脸女人,把你怀中地东西交了出来!”这话一出口,众人面上都有一丝错愕,均感冒失。

楚青衣冷笑了一声,伸手揪了那小貂的脖子,硬将它从宁宛然怀中扯了出来:“小毛丫头,你是要这个东西么?”

那小貂便在她手中挣扎不已,却又始终挣扎不出,只望了宁宛然哀叫。

宁宛然蹙了眉,扯了她一下,楚青衣这才一松手,那小貂便又一头扎进宁宛然怀里,只是瑟缩不已,又拿头去蹭她,神情亲密至极。

楚青衣撩一撩眼皮,懒懒道:“毛丫头,你都看到了,这东西,乃是我夫人养的,你们无故追逐,还闯进我帐中,家教何在?”她也不等对方回话,便拍一拍手,淡淡的吩咐了一句:“紫云,送客!”

那后进来的三人中,年少的男子听了这话忍不住便叫了起来:“这只雪玉貂乃是我们好容易从长青上顶的天池边抓捕的,怎会变成你夫人养的……”

他身边那个年纪略长,神情沉稳的少年已伸手止住他地话语,沉声开口道:“这位大人,我们乃是泰陵季家地子弟,抓捕这只貂是要作为药引的。 大人既说此貂乃是贵夫人所养,我们也无话可说,只求大人开个价,将此貂转让给我等,季氏一门同感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