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然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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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亏大发了

那小婢怔了一怔,显是没想到他竟会投下这么一物来,忍不住便带了几分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宁宇昀见她容貌清秀可人,举止又得当温婉,虽在风尘之中,却不见分毫风尘气息,心中不觉颇有好感,便对她lou齿一笑。

宁家人原就生的好皮相,他这一笑,饶是那小婢见多世面,阅人颇多,也不免红了脸,低头不敢看他,径自托了盘,承接了陆远与李修的物事,急急走了去其他桌。

点翠楼中一应人等瞠目结舌的看着那枚mi桃,无不愕然。 惟有先前说话那人怔愣完后,已醒过神来,叹息着过来,拱手见礼,口中赞道:“兄台好手段,未知是哪家府里的少爷!”

宁宇昀一笑置之,爽然道:“在下抚庆宁家宁宇昀!”神情甚是自然,并无得色。

那人恍然笑道:“原来是四大世家子弟,莫怪有这般见识风度……”因告了坐,互通了姓名,原来他却是姓曲,单名一个据字。曲家亦是北霄世家,只是人丁素来不丰,在文人士子中,却是一向极富盛名的。

三人适才便已注意了他,只觉其人俊雅,其言不凡,心中也有结交之意。 便邀了他坐下,才说了一回话,那小婢已收完物事,径回主子身边。

那帘幕中却又传来娇俏的笑声,显是那位花解语姑娘查点盘中物时遇到了极好笑的东西。 半晌帘幕后传来几下悠悠琴声,幽缈淡定。

“‘投我以木桃。 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便请那位投桃地公子一见罢!”

歌声清远,语音清媚入骨。

楼中诸人尽数愕然,面面相觑了许久,方才知道宁宇昀投桃的涵义,不觉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 陆远与李修二人互视一眼,在桌下同时伸手。 扯了下宁宇昀的衣衫。

宁宇昀会意,向他们安抚一笑。 便应声道:“承蒙解语姑娘厚爱,宁某不胜荣幸。 只是今日却是与几位好友同来的,若抛下他们,单独入内,虽全了美人之情,却难免坏了朋友之意。 若要一同入内,又不知解语姑娘可肯赏在下这个面子!”

他声音朗朗。 神态安宁自若,嘴角微微上扬。

帘幕后微微沉吟了一会,才传出一个带笑的声音:“解语怎敢令公子背上见色忘友之名,便请一同入内一见罢!”

这话一传了出来,整个点翠楼忽然“哗”的一声便喧闹了起来,众人纷纷涌向宁宇昀,攀附起交情来,宁宇昀吃了一惊。 还未及说话,帘幕后已是裂帛一声弦响,众人一惊,一时安静下来。 那花解语地声音悠悠传来:“解语这里甚是狭小,最多可容公子带三人入内,公子可要细细挑择了!”

宁宇昀应了一声。 忙起身拉了曲据,笑道:“曲兄便做那第三人罢!”曲据大喜过望,连声称谢,楼中诸人见已无希望,却也不好强求,何况佳人亦不是只今晚在这西皖,只要肯砸肯守,何愁见不到。 更有那常在欢场行走的,心中又怕闹将起来,反使佳人更生恶感。 只得纷纷散去。

宁宇昀等四人便随着那小婢并肩入内。 一色地年轻世家子弟,容貌又都是极俊雅整齐的。 看来极是养眼。

重重帘幕后竟是一座精巧的花园,园中各色鲜花开得姹紫嫣红,满园秋色尽在红枫黄菊之中。 一名白衣女子正静静的席地而坐,面前矮几上放置了一架瑶琴,几上一座鎏金银竹节高柄铜薰炉正袅袅的冒出青烟,如水月华洒在她的身上,清幽恍如世外仙子。

那女子见四人来了,亦不起身,只是抬头莞尔间,四人顿时便觉满园黄英颜色尽失。

那一笑的风情,清丽中不失妩媚,妩媚又不流于浅薄,那双眸子顾盼间,神采熠熠;流转时,潋滟千波,似带几分轻愁,又有无尽风情。

宁宇昀忽然便怔了,他在厅中听到此女声音柔媚入骨,原以为是个娇媚风情之人,谁知亲眼见了,明明是个清丽无双地佳人,却偏偏有一双风情万种的眼。

矛盾中又有一种奇异的谐调,这种矛盾中的谐调更为眼前这个女子增添了几分特殊而奇异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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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马教习府中,晨光曦微,东方一线红云,朝霞满天氤氲。

楚青衣打了个哈欠,撇嘴道:“宁小子还真是够大方的,就送你一颗mi桃,若换了是我在,保不准便拿了那桃子,砸得他满头包!”

她是清晨开禁后回的教习府,一夜未眠,对于她其实不算什么,只是她素来便是极懒散的,更将睡眠当作享受,自然对亘夜不眠颇为不满。

石楠懒洋洋地叹了口气,想着昨夜那只白玉盘中的诸多琳琅满目的物事,却终究到不了自己的手中,不由叹息。 抱怨道:“如今骗几个钱越发的不容易了,今次为了你们不泄漏行踪,我可是亏大发了,下次再让瑞雪托了白玉盘出去接物,怕是要满盘木瓜桃李了!”

瑞雪,正是那个娇俏小婢。其实石楠搞这西皖之行,主要便是想引开宁宇昀的注意,莫说宁宇昀投了一枚mi桃,便投了一颗桃核,少不得也是要找了因头,让他入内地。

宁宛然一面笑着倒茶,一面道:“下次可千万莫要让瑞雪去托盘子了,没的打破了盘子,倒是要亏本的。 只是去买上几箩筐水果,上书‘解语姑娘最爱的水果’,高价卖了给那些人。 再觅几个关东大汉,拿了箩筐去装水果。 待明日,便在集市上摆个摊再卖上一次!”

于是三人尽皆笑起来,各个想着那关东大汉,提着箩筐在点翠楼中大步疾行,所到之处,瓜果纷纷落筐的盛景。 石楠更是笑得倒跌,只道:“素来只见宛然清冷。 谁料说起俏皮话来,却是这般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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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谦循早间开禁后。 回了自家府邸,洗漱后,略觉困倦,便上床小憩了片刻。 头一枕上那**枕,顿时便觉幽香袭人,清而淡远,极是宜人。 不久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便直睡到将近午时,方才醒来,只觉通体舒畅,倦意一扫而空,眼光落在那枕上,想起冉镜殊,不觉便又是一阵欣羡。 自己是该早日娶个妻房了,他在净面之时忽然想着。

有衙役过来禀告。 言说梅将军请知府大人过府用餐。 燕谦循点了点头,这才想起,最近这些日子,他倒是少去将军府了,不禁一笑。 梅遥地夫人早在三年前便亡故了,因梅遥早年在边关驻守。 夫妇二人少有见面,因此也不曾留下个一儿半女。

梅遥感念夫人的贤惠,这几年虽升迁了皖城将军却也一直不曾再娶。 梅、燕二人均是单身一人在这皖城,难免便有些同病相怜之感,因此交往愈近,以至于这西皖城中竟因此而传出些风言风语,这也是梅遥为何深厌冉镜殊的缘由之一。

燕谦循唤来丫头,打点好自己,便出门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之人与他早已相熟,见他来了。 便引了他径去花园。 梅遥早已备好了酒席在花园等他了。

燕谦循笑了笑,便上前见了礼。 梅遥亦并不与他过分客气。 只叫他坐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昨儿白日见你,倒还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怎么晚上去了趟‘瑞清楼’,今儿却反精神旺健起来,难道那花解语当真便有这般的妙音!”

他二人关系本极好,梅遥亦极少在他面前摆出将军地架势,言谈甚是亲密。

燕谦循笑了一笑,调侃道:“一面是将军大人地严令,一边却是倾城妙音,却弄得下官一夜不曾好眠!将军大人可不是好大地官威!”

梅遥笑了一笑,其实这边关毕竟不比腹地,对于官吏管束亦并不那般严格,平日里是不禁嫖娼地。 毕竟大伙驻守这里,说不得何时打起仗来,便要马革裹尸而还了。 若还斤斤计较于一些小事,未免太也不近人情。

梅遥之所以会下了严令,只是因为近来正值秋狩,多有各地地世家子弟在这城里,若是见满城文武皆在点翠楼争风,传将出去,毕竟不是雅事。 不过他虽下了禁令,但是对于瑞清楼听琴者,亦并不曾认真管束。

燕谦循便随口将冉镜殊所赠的**枕说了,又说到冉夫人的刺绣工夫,更是赞不绝口。 梅遥不禁摇头道:“你近来与那浮浪子弟交好,我也略略听说了。 只是那人家中已有一妻一妾,依旧日日冶游,人品可见一斑,他来西皖已有数月,我从不曾听说他有拿弓动箭之时,马术倒是听说是极好的,怕亦是因成日冶游,装出风流身段诱引女子才练就的!”

燕谦循怔了一怔,他与冉镜殊交好,只觉此人性情风流潇洒,言谈随意却自成方圆,却是忘记了此人竟是弓马教习,份属武官而非文官,一时倒也无话可说。

梅遥摇摇头,示意他先吃饭再说其他。 燕谦循恰好也觉饿了,便举箸吃了起来,一时又想起冉府的**鸡片,忍不住便说了,言语间大有赞誉之意。

梅遥深深的看他一眼,他与燕谦循多年相交,从来不曾听他这般赞誉别人地夫人,有心想说什么,又怕说了出来,反令燕谦循更是上心,犹豫一会,终于只淡淡道了一句:“想不到此人如此浮浪,却有这般的夫人,倒也难得!”

一时吃完饭,便有丫头来送了茶,二人喝着茶,燕谦循终究忍不住道:“待我来日去了冉兄府上,且寻个机会,考校考校他的射术才是!”

梅遥皱了眉,心中其实不愿,亦不好拂了燕谦循的情面,只得点一点头。

燕谦循见他神色不豫,知他心意,不觉笑道:“他毕竟是朝廷派的弓马教习,总也将他干晾在此,由得他日日纵马冶游,却也尴尬,还该考校一二,若是还说得过,便早日派个差使,若实在不堪大用,便早早说清了,弄到如今尸位素餐,反是不好!”

梅遥略一思忖,亦觉他说的有几分道理:“近日事多,且待秋狩完了再做计较罢!”

燕谦循点了点头,应道:“正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