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情记
字体: 16 + -

六十七

封绍抓着她的手腕语声急切,“你听我解释!”

“我来不是为了听解释的。” 秋清晨却不由分说打断了他的话:“何况,要解释我也该去找李光头。”

封绍心里再次浮起了淡淡的不耐。她语气里的淡漠多少让他有些不舒服。但是这重逢来得太过意外,他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跟她争吵。

离开安京的时候,封绍的确有点意气用事。但是一旦分开,思念便将那原本就有些牵强的醋意一丝一丝消磨得干干净净。还没等他想出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回去她身边,楚国有意无意地向边界调兵的举动又引得他不得不先回盛州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能因为光头的几句话就潜到盛州来。虽然李光头的做法多少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但是不管怎么说,人既然已经来了,有些事就不得不尽快地提上日程。

秋清晨想的是:李光头这小子明明说封绍被关在宫里,连句话都带不出来。可是到了盛州,被阿十领着换了身侍卫服色,轻而易举就混进了宜阳殿。如果说是李光头急于打动自己的同情心而故意危言耸听也未尝不可。然而……

万一要不是呢?

或者,阿十和他之间这种看似隐秘的小动作原本就在烈帝的掌握之中呢?

又该如何?

秋清晨叹了口气:“阿绍,你有没有骗我?”

在她的后背上滑来滑去的手停顿了一下,封绍温热的气息又紧贴着她的脖子凑了过来:“为什么这么问?”

秋清晨怕痒似的缩了一下,“因为你有事瞒着我。”

封绍沉默片刻,低声说道:“好吧,我的确有事瞒着你。不过,这件事暂时不能说。”

秋清晨想起了福宝说过的那些话。不想承认自己的情绪的确是因此而低落。

封绍用力扳过了她的身体,凑过去贴近了她的嘴唇浅浅地厮磨。仿佛一只急于讨主人欢心的小狗不知该如何表达心底里的急切一样,最好后抓住了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低声说道:“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好不好?”

埋藏在心底里的隐痛因他的一句话被再度抽起。刹那间秋清晨甚至有种尖叫起来的冲动:如何信?该如何信?

按在他胸口上的手微微发颤。指尖虽然冰冷,掌心里却满是冷汗。

封绍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她心头的激荡。他用力收紧了双臂,将她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胸口。如果真的可以将她嵌进自己的胸膛里去,那他灼热的血液是不是可以洗刷掉她根植于心底的恐惧?几乎忘记了自己曾经在她最最信任的那一刻将那把该死的刀送进了她的胸口里去——他到底有什么资格对她说“信我”?

封绍重重地吻了下去。近乎粗暴的吻,在她光裸的肌肤上啃咬出模糊的斑痕。因为被夜色模糊反而加倍地衍生出** 靡的氛围。萦绕在他们周围的空气再一次变得灼热,肢体交缠,床帐间暧昧的喘息也变得越来越凌乱。

世界再一次缩小到了只能够容纳两个人的程度。

封绍重重地进入她身体的最深处,离开,然后再一次重重地进入。让那些几乎涨裂了自己的愤怒和愧疚,在每一次嵌入所激起的呻吟里统统化作层层堆叠的快 感。那些无法解脱的负疚和痛楚,在这一刻只能用欲 望来掩盖,用高 潮来转移。

极致的快 感令神智模糊。他已经无法分清耳边的声音到底是幻觉,还是真的被自己呼喊出声。只知道它一遍一遍地盘旋在两个人的头顶,象最无辜的叹息,最无心的梦呓。

“还有以后,不管怎样……我们还有以后……”

一路风餐露宿,秋清晨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夜。又刚刚经历了那么激烈的欢 爱,虽然明知宜阳殿不能久留,可是靠在封绍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撞击着自己的耳膜,一下一下地,仿佛带着某种催眠般的魔力。不知不觉还是睡了过去。

封绍却无法入睡。他在这宫里从小长到大,再清楚不过这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这里的主人是多么谨慎的一个人。用脚也能想到自己的人在宫里出来进去是得了那个人的默许。那么,在这种出来进去的看似寻常的行为之下,他暗中所做的那些事想来他也是清楚的吧?即使他猜不到实质性的内容,但是封绍瞒着他暗中做小动作,他一定是比谁都清楚。

这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反而比完全的严厉更加令他惶恐——去了一趟赵国,身边的很多东西都变了。就连自己也不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封绍了,又怎么能指望所有的人还是原来的样子?

更何况,他们原来的样子自己压根就不曾费心去了解过。

倾听着身边的女人绵长的呼吸,封绍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一团墨色渐渐变得稀薄,渐渐透出了朦胧的亮色。竟有些不舍这夜就这么过去了。

门外传来宫娥的声音,糯糯地提醒他:“王爷,该起了。”

封绍低低也应了一声。没有他的吩咐,他们自然是不敢随意进入他的卧房,但是转头看看怀里沉睡的人,还是决定让她再多睡一会儿。就算她不说,他也能猜到这一路她都是怎么过来的。

门外有极轻的脚步声,宫娥们已经备好了洗漱用的东西等在门外了。虽然封绍的起居向来没有什么规律,但是住进了宫里之后,睡懒觉的机会还是不多。原因是……

“少爷!”门外传来自己的贴身侍卫熊猫刻意压低了的声音:“有敌情!”

封绍一下子就从**跳了起来:“糟了!糟了!”

秋清晨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看着手忙脚乱穿衣服的封绍,眼睛里迅速地恢复了清明。一边满床找衣服,一边问他:“怎么了?”

封绍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已经传来了一个女人兴致勃勃的喊声:“儿子!出来玩!”

“玩!玩!”封绍忿忿地嘀咕:“迟早要被你玩死了!”

自己被困在宫里搞不好就是老娘出的点子。自从自己被关进了宫,她的小日子过的那叫一个多姿多彩……

“别进来!”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封绍急得大喊;“你别进来!我房里还有别人!”

“啊?”短促的惊叫,然后就是因兴奋而明显挑高了的声音:“真的呀?是宜阳殿里的丫头吗?哪一个?”

秋清晨想起昨天那个活力四射的太后娘娘,脸多少有点发黑。她现在知道封绍到底是随了谁了。一边摇头,一边迅速地套上侍卫的外袍,将自己收拾利索。

秋清晨到底过了多年的军旅生活,行军中遇到突**况那自然是家常便饭。三下两下绾好了男式的发髻,一转头看到封绍还在跟自己的亵衣带子赌气,垂头一笑走过去帮他。

封绍自然而然地环住了她的腰,把嘴唇凑过去在她的鬓边轻轻摩擦,一边小声地安慰她:“你别急。有我在,宜阳殿暂时还是安全的。”

秋清晨嗯了一声,却没有抬头。

封绍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又凑到唇边亲了一口,正盘算她帮自己穿衣的时间够不够来个深吻,就听卧房的门“砰”地一声被推开,绍太后一头撞了进来:“是哪个丫头啊?只要你喜欢,哀家立刻就封她做……”

话音未落,一眼瞥见了秋清晨疾速掠向床后的身影。绍太后呆了呆,捂着脸尖叫了起来:“阿绍你个兔崽子,连侍卫你也拖上床?!”

“老娘你可真能煞风景!”封绍欲求不满地舔了舔嘴唇,满腹怨气地瞥了老娘一眼,“你也不想想,你把我关了这么长时间,我的心情一直处于极度郁闷,极度压抑的状态之下,精神早就被你折磨垮了。受到这种精神和□上双重的摧残……我自然就会有些不正常,于是……我就开始断袖了。”

绍太后目瞪口呆。

封绍扯了扯外袍的带子,继续发牢骚:“你不好好检讨检讨自己的责任,还冲我发脾气!我可不是吓唬你:我要是恢复不过来,你就等下辈子抱孙子吧!”

绍太后喘了一口粗气,左右看看都没有发现什么趁手的凶器,很不甘心地又拎起了那把楠木交椅:“我不准!我就是不准!”

封绍跳得比她还高:“我还不准呢!你当我是愿意的?”

“一大清早的,这又怎么了?”一个威严的声音蓦然响起,宜阳殿内外顿时鸦雀无声。

这是秋清晨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到烈帝。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了封绍所有的家人,虽然说有些诡异,却也令人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总比隔着界河看到他要好。天下人都知道这位烈帝自诩文武双全,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御驾亲征。

透过层层纱幔,她看不清楚烈帝的五官,只能看出兄弟俩身高体态十分相似,而烈帝的举止却明显地透着封绍所没有的雍容沉稳。初升的阳光洒落在他明黄缂丝的衮服上,日月星辰的图案折射出丝丝缕缕的金光,耀眼得令人无法不能直视。衬着封绍的衣冠不整,明显地显出身为帝王不怒而威的气势。

看到所有的人都还处于痴呆状态,烈帝的目光微显不悦地望向了绍太后:“儿子特意赶在朝会之前去给母后请安,没想到母后一大早就跑到宜阳殿来了,连早饭也不好好吃。”四平八稳的语气,却暗含着埋怨。

绍太后干笑了两声,象是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回答。

烈帝转头望向了封绍,轻轻哼了一声:“你看你什么样子?就算无事可做……”

“我自然是无事可做,你应该知道啊。”封绍懒洋洋地拎过了绍太后手里的交椅,挨着门框坐了下来,这样的姿势明显就是在阻止旁人进入房里。

烈帝不悦地皱了皱眉,十分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你们刚才又吵什么?”

问的是封绍,目光却望向了绍太后。绍太后刚要说话就瞥见了封绍瞪起来的一双圆眼睛,那目光里混合了太多的东西:撒娇、孩子气的威胁、还有……哀求。

绍太后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来。烈帝皱眉,封绍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连帘幕后面的秋清晨也不自觉地握住了腰刀。

“母后?”烈帝小声地提醒她:“母后在想什么?”

绍太后咳嗽了两声,低下头叹了口气:“哀家……正在给他提亲,居然被他拒绝了……”

烈帝忍不住一笑,忙又绷住:“这事你交给他自己办就好了。母后看中的那些娇弱的闺秀,只怕是降不住咱们家的这只活猴子……”

封绍哼了一声,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

秋清晨也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烈帝的视线忽然直直地望了过来。穿透了纱幔,和她的目光交织在了一起。

极平静的对视,却让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在那平静之下所掩藏的暗潮。

秋清晨屏住呼吸,后背却不受控制地爬上来一层薄薄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