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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行在的三更天,天『色』有些阴沉沉的,月光时隐时现,黑沉沉的云压抑着大地,显然不是也个好的夜晚。但行在南京的江宁城内外一些地段的集市却是人流不断的,繁华的夜市虽然已经稀疏了许多,不比清朗明月下人流熙熙场面,但依旧有不少人在营生买卖。

大内宣德门内的都事堂公厅内,忽明忽暗晃动的烛火透出一抹诡异的气氛,就在烛火的暗淡残光笼罩下,李纲、赵鼎、秦桧、欧阳澈、蔡绛五位宰执少有的在这么晚齐聚在宫廷之内内,而且都堂外少有的加派了十余名殿前司班直侍卫担任宿卫,不仅是这里戒备森严,今夜大内各关防的防御将吏也增加了许多,连殿前司几位方面都校也奉旨秘密进入宫中镇守各个关防。

公厅内很安静,除了那座豪华座钟的滴滴答答声,就是偶尔的咳嗽和桌面的响动声,没有一个人做声,低等官吏和胥吏都在大堂外的廊檐下侯命,没有节符谁也不敢在班直侍卫虎视眈眈之下句话也要趁着班直侍卫不注意小声快说。

李纲靠在一张软椅上闭目养神,这是一张高背座椅,自从朱影使用高倍座椅之后,开始是流传于宫内外的贵族『妇』人和小姐们之间,由于闲暇时坐着非常舒适,又有几分雅道,渐渐被士人所接受,最后连各衙门也购置了不少,年龄稍大的人不堪久坐,这种高背座椅正好令他们能够靠着舒服一点,所以也被这些大臣们慢慢接受下来。

蔡绛在公厅中背着手臂,在窗前来回度步,神『色』显的尤为焦躁不安。秦桧则坐在李纲身侧的另一张高背座椅上,整个人也在软软地靠在坐背上,舒舒服服地靠着,他的却指尖轻轻敲打一旁茶几,有节奏地发出清脆的声响。赵鼎神『色』闲定,微微闭目坐在一张圆凳上,四人当中也就是他一人没有坐高背软椅,从他微微紧蹙的眉头来看,眼角间时不时地微微颤抖,他内心深处并不是那么安详,反而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偶尔蹙着眉头瞥一眼座钟。

欧阳澈一个人坐在立众人稍远的案前,手中拿着一本论语,一边品茶,一边津津有味的读着。

“文锦,不要焦急,事情都已安排妥当。来、来、来,且坐下歇息歇息。”李纲见蔡绛在眼前走来走去,晃的他很是心烦,率先打破了都事堂公厅内的寂寞。

蔡绛见李纲说了话,知道自己是沉不住气,比起其他几位少了几分定力,不由地尴尬地笑了笑,在窗口的一张高背软椅上坐了下来,但脸上焦虑神『色』仍然出卖了他内心深处的焦虑。

李纲此时的心情确实是很矛盾,当听到蔡绛向他诉说此次谋逆事件时,他第一个反应便是坚决镇压,这一次哪怕太后再干涉也绝不留情,一定要斩草除根一劳永逸。虽然他对王泽有着太多的不放心、太多的戒备,太多的顾虑还没有彻底解除。

当这几年间朝廷已经进入稳健的发展期,王泽的势力已经发展到一个令他夜不安寝的程度,他就开始逐渐捻弃了当年的君子盟约,甚至几次想扳倒王泽。但面对北伐大业,心中十余年的夙愿的即将实现,他还是冷静地把手段放在限制王泽权势的蔓延上,加上王泽还是一如既往地自我约束,他才迟迟没有横下决心,这帮人竟在这个时候背后捅刀,势必影响北伐大局,甚至会导致整个北伐战争的功败垂成,令他和一群士人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毁于一旦,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局,也是他所不齿的行为,所以他要坚决主张镇压。

李纲近年的设想针是对王泽是在朝堂上的权势,意图将王泽赶出权力中枢,将朝政、民风恢复到他心中理想的时段,把最高权力恢复到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的局面上来,或者就是保留现在的政治格局,维持缩小的皇权和扩大的文官势力之间的微妙平衡,并不是要了王泽的『性』命,更不是终结王泽的政治生命。所以,在看了王泽的加急文书后,他在蔡绛意料之中又十分惊讶的再一次完全毫无保留的站在王泽的阵营中。

“蔡大人,李大人说的是,只要拿了李琮和郭让二人,其它逆首如擒狗潴尔,大可不必担忧。”欧阳澈淡淡的说道,但他的目光还是没有离开书本。

秦桧偷看一眼欧阳澈,见欧阳澈神『色』间仿佛没有把这事当成一件多大的事情,他不易察觉地一叹,暗叹这小子经过年把的历练真的是不一般啊!自己也没有这份定力。也难怪他无法心平气和地应付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自己和万俟碁之间的关系藕断丝连、根本就不可能彻底扯清,此时最关心的还是盘算如何应对逆党平剿后,自己如何脱了这层干系,懵然被欧阳澈这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说出来,心中真的很是震动,暗自后悔这些年收了万俟碁、郭让许多好处,尽管他没有为他们办多少事,却也让他可能丢失了大好的前程。

“此等鼠辈有何担忧,我是在想公。。。。。。。”蔡绛说道这发觉自己险些失言,马上闭上了嘴,但众人都知道他在说谁,只不过没有人愿意先由自己说出来罢了。

欧阳澈不经意的一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倒是要看看王泽与太后如何处置韩魏国大长公主,见到王泽为难也不失一件乐事,尽管他一直对王泽表现出恰如其分地尊重和恭维,但做为一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他还是偏向于消弱王邵影响力的。

赵鼎却在一旁不言不语,虽说他已经正开了眯着的眼睛,但他还是很乐意和欧阳澈一样做一个旁观者,在他看来随着小皇帝的登基,经过王泽对福国大长公主势力的铲除,又迎接回来韦太皇太后,间接地使康王赵构失去了道义上的优势,也被迫和王邵做出了让步的妥协。此时的皇室已经不可能对王泽构成任何威胁,要说有也只有那位位居宫中的太皇太后,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对王泽几乎是一种痴『迷』的信任,这就造成了韩魏国大长公主几乎是毫无希望的冒险,这个时候最好的处事办法就是不要涉及皇家事为好。

李钢看了看座钟的时辰,自言自语道:“应该到时候了!”

蔡绛随着李纲的话,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对面的座钟,心中有些犯嘀咕。

正当大家心神不宁的时候,殿前指挥使班都指挥使郭青疾步入内,见了五位执政全部在场,脸『色』显的颇为愕然,当下忙施了一礼:“下将拜见五位相公。”

五人见了郭青近来,各个精神都是一振,连赵鼎也情不自禁地睁开眼睛,蔡绛当先便问道:“办的如何?”

郭青说道:“回蔡相公话,李琮已经被侍卫拿下,其党徒没有任何抵抗,全部被侍卫押到内务府狱中看管,郭让纠结中军卫卒三十余人反抗被,被招箭班和银枪班侍卫当场格杀,擒住逆党二十五人,但有十余人虽是郭让部属,但非系逆党,只是在班直侍卫拿郭让时不明真相上了贼船。”

“全部处决,一个不留——” 蔡绛斜眼瞥了正在沉思的李纲一眼,心下一横、狠狠地给这些敢于抵抗班直侍卫的禁军将吏下了判语。

“非逆党怎可处决,这不是草菅人命嘛?” 欧阳澈虽然已经历练良久,连秦桧也认为他颇有道行,但他行事总是拘于小节形式,此时他感到蔡绛太过狠毒,连不明真相的将吏也要格杀。

蔡绛没有回答他,只是望向李纲,目光变的很冷。

“文锦所言极是,郭指挥去办吧!”李纲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对于这些事想的较深,当事者全部格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再说当此非常之事,把这些禁军将吏留一夜,还真不知道能发生什么事情,但死人是不会闹出不测风云来的。

赵鼎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李纲,他的嘴角动了一动,似乎想说话,却终究硬生生忍了下来。

夜幕下的坤宁殿内同样显的有股令人压抑的躁动,内外同样有许多全副披挂、手持兵仗的班直侍卫宿卫坤宁殿各门户关防,正门殿户赫然站立着一名人高马大、腰悬三尺龙泉的六品将校。

朱影一个人坐在阁子内,她脸『色』恍惚、有些心神不定的模样。虽然该部置的都部置下去了,又有李纲等执政大臣坐镇调度,先下手为强,神不知鬼不觉的剿灭逆党也算是易如反掌,此时她真正担心的却是赵柔嘉,如何处置赵柔嘉,让她这位做母亲的大为头痛。谋逆大罪,皇族亦得赐死,只不过形式上温雅许多罢了,但终究是逃不过一死,赵柔嘉是她的亲骨肉,在她内心深处一直希望当赵柔嘉是在游戏,根本就没有发生即将发生的谋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