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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尽管宋军的攻势已经发动,任何人都不怀疑这是北伐的前哨试探『性』进攻,更大的攻势还在酝酿之中,对河朔最猛烈的进攻即将开始。但完颜宗弼并没有放弃和平的最后努力,一对金国使团前往了汴梁,对于女真人来说这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在他们看来南朝已经实实在在地发动进攻了,女真人唯一做的就是要奋起抵抗,何须再派遣使团进行和平试探。但还是有少数精英看出了他真实的目的,使团南下与其说寻求和平、还不如说是完颜宗弼没有放弃战争来临前最后的舆论战,他要从道德的高度谴责宋朝的入侵。

王泽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理会金国的使团,而是委托汴京留守范宗尹与金国进行虚伪的谈判,在他看来自己在舆论战中已经占据了上风,既然已经开打了,那就要在气势上彻底压倒完颜宗弼。他指派邵兴带着金国使团有意无意地接触拱圣侍卫大军做出整装待发姿态的精锐部队,一列列精良的战车,一件件精良的器械,神情炯炯的将吏,这些情报都会很快地呈现在都元帅府的公案上。

在大战爆发之后,他还是尽量抽出时间来忙于几项重要的事,接见高丽使团算是一项比较重要的事情。

在王泽意料之中的是,高丽国王王楷(王构)病故,世子王晛继承了王位,由于宋、金之间已经到了战争的边缘,王晛不可能有他父亲那样的政治氛围了,在两个强国之间他必须要做出一个明确的选择。高丽使团的组成几乎涵括了高丽国内各派力量的代表,这也是在面临选择何去何从的困境之下,高丽各派政治势力妥协的结果,他们要亲眼看一看再做一番精确的评估,毕竟这两个大国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起的,一次站错队对于小小高丽而言都是毁灭『性』的灾难,他们不可能承受宋、金任何一方的打击。

王泽原本对于由高丽直接出兵金国并没有多大兴趣,他原先设想并付诸实施的定位是在高丽占据江华,主要是为了保护来往大陆和日本之间的海船,朝廷的侍卫水军能够对运载金银的商船实现全程保护,以免受到海盗的劫掠,当然还能威慑开京,对高丽施加强大的政治影响力。对于由高丽进攻金国并没抱太大希望,高丽国土太小、人口稀薄、兵力过于单薄,经济更不可能支撑大规模战争的后勤保障,即便是动用数万大军对会宁进攻,也有许多不利的因素,在气候、后勤和兵力上处于劣势。既然如此,在高丽方向按兵不动或是小规模地出兵,能够牵制金军在上京和东京保留大量兵马,这种好处有何乐而不为。

宋军的进攻重点就在于南线的两河,重要的支援就是蒙古的乞颜部和克烈部,这才是王泽最重视、最紧张的方向,尤其是两河中的河朔是重点中的重点。但高丽毕竟还是一个牵制的方面,而且完颜昌已经率领他的七千女真族和契丹族将吏移防于高丽和金国边境,宋军马步军也有一支为数三千余人的军镇到达了江边,,加上高丽的军队,足以令金国朝廷紧张不安,只不过高丽拒绝江华驻军主力部队北上,他们还是怕得罪了金国。

再者说他还是要安抚一下亲宋派,给他们鼓鼓劲,还要给崔家一个体面,毕竟崔家的女儿是他的郡君。

王泽和高丽人的会谈仅仅是一个多时辰,其他的都是李墨涵或者是一名留守司礼部官来接待,毕竟高丽王国的规格还用不着他这位宰相去亲自陪同,他只是把答题的构想说了说罢了,这还是照顾到崔家的面子,他的心思不仅是北伐,更重要的是经济,根本就不想在高丽人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文渊啊!你看看——这是宝钞司的文牍。。。。。。”

每晚王泽都是很晚才休息,今天也不例外,三更时分后他书房的还是灯火通明,内外轮值守夜的中军卫卒已经换了三拨,就这样很多卫士还是受不了了。李墨涵也是陪同整理事务,他做为王泽最亲信的弟子,也是做了二十年的机宜文字,没有他——王泽真的感到诸多不便,也只能难为李墨涵了。

李墨涵暗自使劲松了松酸痛的筋骨,起身走过去拿过文牍又回到小案坐下来细细品读,他的脸『色』越来越严肃,眉头也越加紧蹙。

王泽待李墨涵看完文牍后,才慢悠悠地道:“能看出什么问题吗?”

李墨涵道:“从宝钞司这份公文上看,朝廷的国家银行运营似乎不太稳定,也不对啊!从东瀛来的银、南海来的金铜,应该可以支撑宝钞循环才是,一些假钞毕竟数量太少,无关影响大局。”

王泽淡淡一笑,温声道:“你再好好想一想。。。。。。。”

李墨涵沉『吟』半响,脸『色』阴晴不定地道:“难道是银行运行方面。。。。。。不、不——应该是市面流通和工商业运作方面出了问题?”

王泽以食指轻轻敲击桌案面,若有所思地道:“说到了层面上,但却似乎并不完全点到关键,这也是我一直在苦苦思索的问题所在,目前工商业很发达,发展的也很快,银行系统已经开始建立并运行,应该说经济发展还处于快速增长阶段,而且时下朝廷用兵之际,所需用度大量采购,各地商家应该大量采购原料生产才是!为何会有波动产生,为何许多商家还在观望?”

李墨涵亦是为难地道:“相比这些人正在坐观成败,也就是说对朝廷还缺乏必要的信心,也许他们更加醉心于海外贸易,从海外直接获取财富,毕竟那里有朝廷的海外军州和侍卫水军。。。。。。”

“对,文渊——你说的不错。。。。。。。。”王泽目光显然一亮,精神为之一振,道:“这么多年我恰恰忽略了很多鼓励工商中的消极一面,商人趋利这话一点不假,这也是正统士人鄙夷商人所在。在这些人的眼中,赚取更多的钱才是他们的目的,而不是回馈国家或者民生,既然能够从海外低风险、低成本获取更大的利益,他们何必要冒着很大的风险,又何必投入高昂的生产费用!哎——我也犯了一个大错,竟然没有做好防川之患,海外扩展固然是好事,但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各项技术设备要求更新,雇工的成本等各方面成本都需要增加。而这一切都需要不断地金钱投入,既然能够从海外廉价获取最大的利润,那他们必然会放弃本土一些风险大、成本高的产业,从而导致产业停歇,银行系统自然不可能得到良『性』循环。”

李墨涵跟随王泽多年,对于这些工商业的术语早就了然于胸,他从王泽的言论中逐渐明白所言寓意,并且深以为然,毕竟工商逐利是现实,在有廉价原料和廉价劳动力的前提下,很难让他们尝试高成本、高风险的营生,当下为难地道:“若任其发展下去,对于国内经济的发展并非是好事,对海外军州也不是一件好事。”

王泽又何尝不知其中恶『性』循环,他也明白银行系统受到冲击不过是表层现象,真正的影响在于国内制造业技术的更新缓慢,长此已久下来,一旦时过境迁海外领土和海外势力范围受到挑战,或者说是扩张的幅度和速度超越了本土所能承受的力度,那对于本土来说是灾难『性』的后果,不仅会造成本土和海外的离心、而且肯定会造成工商业的大面积停滞。宝钞司上呈的折子已经相信地说明了目前发生的情况,很多工场主宁愿压低生产规模,也不愿更新技术扩大生产,他们更热衷于把剩余的钱财买船出海,去博取更大的利益,那就是南海丰富的物产。

“如今大战在即,就是想要补救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李墨涵默然不语,他也明白当此大战时机,要回过头来调整经济已经不太可能,到底应该怎么办他也没个主意。

王泽沉『吟』半响,如自言自语地道:“倒也好办,如今是战时经济,朝廷需要的物资都需要大量钱财购买,或许这是刺激他们更新设备、扩大生产的好机会。倒可以支撑一段时间,至于一个稳妥的解决办法,那只有徐徐图之,不能太焦急了。”

李墨涵左右也想不出一个妥当的法子,只好道:“但凭恩师做主,但弟子以为时下还是当以北伐为第一要务。”

“不错——”王泽淡淡地道:“那咱们就把这场战争场面掀的再大一些,让那些人看看战争中的利益,趁着现在一切还不怎么规范的时候,朝廷立法之前给他们下一个套。”

李墨涵一怔,他的思维一时没有跟上王泽跳跃『性』的思想,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领悟这句话倒底是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