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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随着形势的好转,与行在气氛格格不入的是在阴冷昏暗的刑部大狱死囚牢,这是简直就是被遗忘的角落,肮脏林立的牢房、霉气冲天的空气、惨声不断地哀嚎、触目惊心的刑具,关押的人不是被大理寺判死的刑囚,就是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一旦进入到这个牢区,小命也就注定要断送了,新皇帝登基大赦的恩赐并没有给这个监区的死囚带来任何生的希望。

用厚木围成的牢房中散发着粪便和杂草霉臭的味道,老鼠毫不惧人地穿梭各牢房之间寻找残渣剩饭。达鲁不花盘腿坐**,说是床实际上也就是用砖头土泥垒砌的一个长台子,上面铺了些稻草,死囚就是死囚,按刑部大狱管牢说法,人都要死了还享受什么,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当然,死囚家中有钱的打点一下狱卒,自己再花点本钱布置一下牢房,也能过了最后几天舒坦日子。

但是,达鲁不花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不仅是金国的高等间谍,而且和大宋皇帝被刺有着极大的关联,所以他只能任由狱卒摆布,要不是刑部三令五申不得对他用私刑,是想他早就被狱卒折磨的差不多了,还能有命坐在牢房里等死。

尽管饥一顿饱一顿,忍受着狱卒对他的非难,但他仍然保持着敏锐的判断力,平时也不活动,就是在**闭目打坐。开始的时候,还有些胡思『乱』想,常常列举自己的各种结局,但渐渐地他什么事也不想了,反正这么大的事情,金国也无法强行救他,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挨一天算一天了。

“这个鞑子真能沉得住气,一天到晚打坐练气,看来要到阴曹地府中当小鬼的教习。。。。。”

一名狱卒陪着死牢区的管牢到了达鲁不花囚房门口,眼看着达鲁不花静坐**纹丝不动,感到不可思议,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进了刑部大狱死囚房的犯人有如此淡定的从容,狱卒在打开牢门的时候禁不住调侃一句。

管牢铁青着脸走进牢房,厌恶地看了看**打坐的达鲁不花,恶臭的牢房气味令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了捂鼻子,蹙着眉头道:“别打坐了,起来——跟本官来。”

“晚上。。。。。。。怎么——还不到时候,杀头也不用这么慌吧?”达鲁不花睁开眼睛,脸『色』有些玩世不恭地颜『色』。

“杀你——杀你算是便宜你了,离你五十步外还有一个狗鞑子,那可是要凌迟处死的,或许你应该陪他上路。。。。。”管牢见达鲁不花临死还嘴硬,阴森森地道:“你好自为之吧!”

达鲁不花冷笑一声,不再言语,而是闭上了眼睛。

管牢见这个死囚还挺顽固,冷笑道“看你到了刑场上还能不能从容应对。”

达鲁不花闭着眼睛,嘴角挂着笑容,道:“那就不妨一试。”

狱卒见这个女真死囚竟然死到临头还嘴硬,禁不住大怒,厉声呵斥道:“不想活了,敢对大人这样无力。。。。”

“既然落入你们手中,我本来就没想活过。。。。。大人——一个管牢也能称大人?”达鲁不花嘴角尽是讽刺意味地笑容。

“好了、好了——”管牢碰到这样能言善辩的主,亦是甚感无趣,对于一个不怕死的囚犯他毫无办法,于是道:“这鞑子跟本官来,有人要见你,你倒是好大的面子,竟然劳动朝廷宰相亲自驾临刑部大狱。”

“宰相——”达鲁不花情不自禁地睁开了眼睛,失声道:“你是说王相公。。。。。。。。”

“少废话,走——”

当他被带到了刑部大狱前院一处僻静的班房内,他进了小屋后第一眼就看到王泽坐在屋中,笑眯眯地看着他。

“小人拜见相公——”达鲁不花在王泽面前完全没有刚才的傲气,更没有那份轻慢闲散,其神态如同学生见到师长一般恭敬,用汉家学生礼叩见王泽。

王泽稍稍颔首,挥了挥手,让管牢出去后,才温声道:“达鲁不花——你起来坐下说话吧!”

达鲁不花起身,低声道:“相公面前,岂有小人坐的,还是站着回相公话妥当。”

“北国能有你这样的谦谦君子,亦是难得、难得啊!”王泽赞赏地看着达鲁不花,他对于达鲁不花一直是抱有好感,自从当年在完颜宗弼的木寨第一次见到达鲁不花,他就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现在也是同样,尤其是达鲁不花那份汉家人的礼仪。

“小人何德何能,能得相公如此寥赞。”达鲁不花虽然口上谦让,但他能够得到自己所仰慕的人称赞,自然是高兴非常,喜『色』行于言表。

王泽不经意地看了看达鲁不花,淡淡地道:“你在金国现居于何等差遣,为何要冒险南下?”

达鲁不花一怔,王泽所问都是做为一个间谍必须要保守的秘密,但王泽的问话又使他很难拒绝,他陷入说与不说的两难之中,在稍稍考虑后,朗声道:“小人现任兵部职方司郎中,南下督促江南各处使臣公干。”

王泽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他早就知道达鲁不花是金国兵部职方司郎中,因为朝廷兵部职方司北面使臣早就把对手各级官员『摸』了个透彻,至于督促江南各处使臣公干,纯属一句空话,做为兵部职方司郎中南下,当然带有督促的目的。不过,他还是认为达鲁不花有其他的目的,这个是他最想知道的,只不过强问反而不可能实现让达鲁不花说出来目的,于是诙谐地道:“你家郎君当真有趣,也仿造朝廷职方司模式来运作,但他岂又知职方司职责非他所能模仿,这种照葫芦画瓢的做法也误了一批大好男儿。”

达鲁不花垂首不语,他对王泽奚落完颜宗弼并不太满意,但却不想与王泽辩驳,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尴尬,顿了一顿后,才说道:“不知能否请相公明言职方司职事深意?也好让小人死个明白。”

王泽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惋惜的光泽,他紧紧地盯着达鲁不花,稍稍犹豫之后,道:“职方司实际上并非你们模仿所能体味其中深意的,所涉及他国政治、军事、技术、民俗、山川地形、物产、甚至文化,这些方方面面并非几个使臣得到一些单单的数据,就可以说掌握他国详情的。知道嘛——多少年来大宋对包括女真等四海方国,进行了全面细致的调查,甚至具体到了对花草种类的分类和女真人族群的『性』格,其中有很多来自五湖四海的学者、奇士长时间的担负四方信息研究,凤凰山书院和其它学者外出实地考察,往往周折数年时间,还不敢说能够掌握他国虚实,你们仅仅描着葫芦画瓢,能有什么作为?”

达鲁不花显的有点恍然大悟,他颔首道:“王相公说的是,都元帅郎君在国内亦是搞了些改良,职方司亦是模仿而得,原本以为有所得,听相公一席话,小人才明白有些东西是不可能模仿的。”

王泽淡淡一笑,道:“有些时候,朝廷防范也太过慎密,不过就是稍稍放开,你们也不应定能仿制。就拿钢臂弩来说,十年来朝廷禁军已经全面配备,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之物,金军中亦是获取不少,但你们能不能大量制作配备呢?”

达鲁不花被问的目瞪口呆,虽然王泽话中流『露』着轻蔑的意味,但人家说的没有错,钢臂弩作为金军中一种仅仅装备最精锐部队的国之利器,在宋军中已经被大量装备,所用弩箭已经和神臂弓完全通用,早就不是什么稀罕物事。

但金军中的钢臂弩却是用一件少一件,仅仅依靠战争手段手段获取,不是绝对精锐绝不可能配备。如今两国久未有战事,宋朝也高价卖了一些钢臂弩给金国,更多的是商人为谋取暴利回易而得,这些钢臂弩的确能够提高金军战斗力,无奈的是整个金国历经多年,召集了很多能工巧匠,都不能使炼钢的韧『性』与硬度达到钢臂弩弩臂的质量要求,还有一些精巧的零部件,很难进行大规模仿制,根本无法在高强度战争中经受消耗。

“单单如何把钢的韧度、硬度合理的结合,就不是朝夕可有成就的事情,所以你们起步的路子就是错的!”王泽深深一叹,继而摇了摇头。

“相公说的是,也正是因为如此,大金得到的不过是大宋表面上的皮『毛』而已,多年来乌思谋陵想尽办法打入工部和兵部军器监之中,却始终不得其法,近日得相公点拨、如『毛』塞顿开。”达鲁不花脸『色』灰白,他不能不承认金国尝试的失败。

“哈哈。。。。”王泽笑道:“也不能这么说,天下间能人志士不在少数,如能取得研究成果,或许金国也会开发出不少具有同等效果的成果,兀术。。。。。。。嗯——我的那位老朋友做的不能不说是阴狠,要不是乌思谋陵过于心急、以至于辩人不慎,或许他可能会成功打入军器监。不过,即便是能够侥幸成功,金国的秃势也不会有多大改变,因为有些事情兀术他根本不懂!再说时间也来不及了。。。。。。。。”

达鲁不花脸『色』微变,继而却淡淡一笑,并不接话。

“知道嘛?乌思谋陵就关在大狱死囚区,带有大夹刑具。。。。”王泽的脸『色』很平淡,口气很和缓地道:“没想到当日竟让他破围而出、潜入城中。。。。过不几日他就要被明正典刑凌迟了,难道你不想见见他吗?”

“凌迟。。。。。”达鲁不花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多日在牢中他根本不知外面发生的事情,无论他不惧生死,但凌迟的恐惧也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此人杀了当今天子,他也算是留名青史了!”王泽用淡然的目光看着一脸惊愕的达鲁不花,他缓缓起身向门口慢慢走去,别有意味地道:“至于你——我还没有考虑好,不过还是先请你吃酒,咱们边吃边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