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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那副统制使虽有不满,但还是忠实地下令执行,那些负责土木掘进的军卒们一些不满,这个帅令完全不把他们的『性』命当作一回事,要知道慢慢掘进尽量少发出声响,有利于隐蔽,减少被城内发现的几率,而全力掘进必然会发出很大的声响,人在地洞里遭到对方攻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引起城内的注意,从而采取危机他们『性』命的反制行动。而且火『药』同时跟进也是非常危险的,地道太长,虽然每隔一点距离都有一个通风口,但地道内还是有大量油灯,运进上千斤的火『药』过程中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引爆,那时整个地道内的军卒将无人幸免于难。

在军官们的不断催促下,军卒们不得不全力以赴挖掘,地道尽头的军卒不断地挖掘,后面的军卒用木板加固支撑,后运沙石泥块,高强度的体力劳作,稀薄的空气中不断有昏厥的军卒被拖了出来,其他人补了上去,掘进的进度明显加快。

当地道不断延伸,第一批负责搬运火『药』的军卒无不战战栗栗,他们每人二十斤的『药』包,在地道中小心翼翼地行进,平时恨不得在地道中多点几盏油灯,这个时候每经过灯下,却是战战栗栗,生怕一个不小心撞倒了灯火。

正当城外地面上、半空中、地下的空气到了令人窒息的程度,夏军虽然对于守城并不是哪么在行,防御工事也乏善可陈,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疏忽大意。做为深受汉文化熏陶的罔存礼,他自幼熟读汉家史册、兵书,对宋朝的武备非常感兴趣,对宋军的先进兵器深为忌惮。之所以连吴玠认为防御有巨大缺陷的城池,二十余日还没有打下来,其缘由就是在于罔存礼心中从一开始就对宋军抱着某种程度上的敬意,他在无法改变城池防御劣势的前提下,退而求其次,加固城墙,用米粥骖粘土在每个城墙的拐角进行加固,并对其它他认为不足之处,进行紧急的补救,增强了城池的抗打击能力。

这一系列可以说是正确,对宋军来说无疑是灾难的举措,在此之前是他罔存礼想做却又无法做到的,由于夏军历来不注重守城,重视野战,所以他担任防御使、监军使的时候,根本无法说动上司,也没有人把他的话当回事,在担任统军使,主持一方军务后,他才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做了许多,这样才能让省嵬城面对吴玠这样的西侍军名将,数万装备精良、配备专门攻城器械的大军。

当然,他了解宋军非常擅长的地道,他非常崇敬一位宋朝大臣——文彦博,详知他的经历,自然非常了解文彦博在进攻贝州,以地道掘城而入的事迹,所以他认定宋军必然会在城外挖掘地道。在去岁的大战中,由于双方主要几场战役都是野战,宋军有充裕的时间进行围城使守军弹尽粮绝后进行迫降,所以并没有掘地道攻城的战例,但他相信随着夏军丧失与宋军大规模野战的能力,盘踞在各军事据点中,宋军要进攻重兵驻守的坚城,必然会拿出所有的拿手好戏。

外城城脚下,每隔一段距离,都挖一个大坑放置一口大缸,专门有几名听力敏捷的人守候,一旦听到异常动静立即禀报。正当他在南门指挥这次几乎是多日来最猛烈的一次攻城,已经打了一个多时辰,宋军仍然没有后退的迹象,这令他有种隐隐地不安感觉,总觉得宋军今日的攻势太猛烈了,好像是立下不拿下省嵬城誓不罢休的架势。

正当他臆想翩翩之际,忽然有人禀报距南门西百步外有掘地的动静,他不禁大为吃惊,暗道果然如他所料,急忙下城到了地点俯身静听,果然听到一声声沉闷的掘进声音,而且声音极为频繁,完全不加掩饰,令他不由地大为奇怪。按照他的想法,绝城而入应当尽量隐秘,悄悄地进行,听声音挖掘频率很快,显然是毫不加掩饰,这与常理不符,让他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宋军真是狗急跳墙、不择手段了?

但不明白归不明白,这丝毫不妨碍他做出横向掘壕,并令军卒在这一带多置火把、木炭,准备把宋军一举歼灭在地道内的帅令。

数百名夏军快速地刨挖,很快挖出一道深壕,数十名弓箭手严阵以待,周围是几百名手持器械的将吏,就等着地道入城后,第一个倒霉鬼冒头的时候,把这群不速之客一举歼灭。

罔存礼交代完截击事宜后,立即回道城墙上,毕竟宋军攻势太猛烈了,很多城段都经过反复的争夺,在付出极大代价后,才把登上城头的宋军反击下去,还有一些地方虽多次组织反击,但仍被宋军牢牢守住,形势万分危急,需要他调动预备兵马组织反扑,片刻不得耽误。

宋军不断增兵,连乡军部队也被调了上来,在禁军从攻击地域出发后,他们立即补充上去,接连不断地对城头进行冲击。

太阳已经开始向西沉下去了,省嵬城的战斗仍然在激烈的进行,双方伤亡都很惨重,宋军已经运下来的的战死者就有近千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很多尸首没有来得及运下来,有些撤下来的步军队,仅仅剩下一两名军官、二三十名军卒。但仗打到这份上,眼看地道就要挖到城墙下面,吴玠当然不能放弃,也没有理由放弃,他丝毫没有怜悯地立即传令撤下来的各队重新编组,几个打残的队甚至是营合成一个满员的队所,再次投入战斗中。

“整队、整队出发——”秦用简单地包扎了伤口,不顾正在渗血的手臂,大声招呼一些他并不熟悉的将吏,在一片空地上整理队形,准备重新投入战场。

他的双目中充满了无奈与空洞,这是对死亡的麻木,在军卒们集结队形的片刻空闲间,他闭上充满血丝的眼睛,陷入深深地思索。

当年在下蔡他得到王泽的赏识,成为那次征战王泽的中军卫卒,但战后随着王泽的回朝,中军卫队大部分军卒解散,只有少数自曹州就跟随王泽的卫士随之南下,其余的卫卒就地解散,分配到各部之中,好在王泽并没有忘记他,在新军制实行后,修书举荐他进入宣武镇侍卫亲军步军大学堂中,毕业后成为正式的禁军武官又在侍卫马步军讲武堂半年之后,一直在云翼侍卫大军第三军中,从将虞侯干到营副指挥使。

在二十余天的战斗中,他所在的部队伤亡并不大,很多人的情绪非常乐观,认为这次并不需要付出多大的伤亡就能拿下省嵬城,这种乐观态度维持到半个时辰前,右营对省嵬城南门的一次猛攻之后,当他们奉命退下来,阵地由后营接替后,这才才清点人数。全营自营指挥使之下战死四百余人,负伤无法参战百余人,营属各队能战者不过二百余人,军官还有三人,简直就是一个步军队的规模,死里逃生的将吏面临再次投入战斗的命运?,他们一个个目光中透『露』着对战斗深深地恐惧,很多人浑身在不由自主地发抖,他实在不忍心去看这些年轻的军卒。

“大人——正对完毕,三队兵马五百人,听候大人差遣。”一名大命的虞候扯着沙哑的嗓子高声禀报,能听出声音中充满了对即将来临战斗的恐惧。

秦用睁开眼睛,点了点头,道:“好——这次咱们是何北侍军调来的一个营配合进攻,该营是由一位镇副统制使节制,这位镇使副是常宁王太尉的公子,将门之后、部众剽悍、深韵兵法、咱们弟兄可不能让他们们给看扁了。。。。。。”

他口中说的是王德长子王琪,由于出身将门,自幼深得王德熏陶,又有勇武身手,年纪轻轻就加入禁军,以其得天独厚的条件在军中得到飞速的升迁,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营指挥使,战前刚刚升迁为镇副统制使,令人不能不深感时运造人。而在云翼侍卫大军中,配属北侍军达五千余人,很多营指挥使一级的军官都是名门之后,所以西侍军一些青年军将都憋着一口气,要和这群将门之后比一比能耐,让这群北侍军的衙内们看看,老西军传承的身手不在这群衙内身上,而是在他们这些新一代西侍军将校身上。

秦用强打精神,目光落在这群精神、士气都不是太高的军卒身上,他认为有必要重新鼓起他们的士气,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久久地凝视后,才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哽咽地道:“要进军了——打进城中,为死难的袍泽报仇。。。。。不说了,这里先恭祝弟兄们好运了!”

几百名将吏听罢,各自默然无声,跟随在秦用身后,等待着进军的旗号,而此时,他们目光中的恐惧却平白地消减了几分,迸发出来的多是悲凉的激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