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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在宋军军阵中,人人第一个念头闪过之后,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两军对阵,最紧张、最难熬的就是面对面等待厮杀的那一段时刻,谁也不知道下面自己会发生什么事,就是再坚强的人,也不免心中打鼓,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越是想也是恐惧,最后自己把自己的锐气都消耗光了。当军号吹响,战鼓齐鸣的时候,军人们第一个反应就是开始打仗了,此时心中反倒是一片空白,绝大多数的人都仅仅存在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死敌人才能保住自己,其他的杂念反而不去再想了。

眼看着夏军右翼杀出千余名骑兵,在骏马奔腾地后面,卷起漫天的沙尘,与之相面对的宋军正是龙卫第一军的左翼。在对抗杀来的敌人时,他们并不需要等候中军帅旗的指挥,军指挥司甚至所在的镇统制司便可以临阵便宜处置。

龙卫第一军指挥司的帅旗不断地挥动,急脚子来回传递军令,位于龙卫第一军最西面的十二镇正处于夏军攻击位置,他们早就做好了迎战准备,军阵前的战车上,机弩已经上好了弩箭,车上的弩手,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美中不足的是由于长途奔袭,军阵中没有一架远程抛石机,无法发挥火『药』的最大威力,只能为夏军骑兵准备威力减弱不小的『药』箭、飞火龙等弩箭火器,这是曲端和封元最为遗憾的。

当夏军骑兵进入了龙卫第一军的弩机打击范围后,在旗帜的指挥下,宋军战车上的机弩发出致命的弩箭,一道不算太密集的箭雨,发出嗤嗤地撕裂之声『射』向正在冲锋中的马队。

尽管看似弩箭稀落,但首轮发『射』都是由机弩发『射』的大矢,长达两米的大矢,箭头内都有火『药』,这是殿前司禁军的犀利的装备,如今北侍军也仅仅刚刚装备一部分,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王行升的工场里生产的。

弩箭落在夏军奔驰的马队中,砸落一个人后,弩箭火『药』被引爆,很多马匹受到惊吓,四散奔逃,将一些人抛在沙地上,那些被火『药』爆裂飞溅的铁片击中的人,死的相当痛苦,不仅衣甲破裂,而且被受伤的马匹抛在沙地上,摔的骨断颈折。夏军马队在这一轮的『射』击中,冲击队形完全被打『乱』,很多落马的人都被活生生地践踏而死,但擒生军毕竟名不虚传,虽无开国时的精悍,却仍然表现出顽强的攻击力,在受到惨重的损伤后,剩下的人仍然在向宋军疯狂地冲击而来。

“这群不要命的叛羌!”眼看着夏军骑兵在遭到惨重地损失后,仍然不顾一切似向宋军坚固的军阵冲上来时,马忠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静宁寨前惨烈的战况,有感擒生军不愧为夏军主力,比那些杂胡汉军的战斗意志强上许多。但他有不禁暗自摇头,念叨夏军主帅真舍得孩子,一开始探阵就投入了上千马军,即使是号称拥有全军最精锐马军的西侍军,也不见得用上千马军打头阵,真是家大业大。

“准备——”

“瞄准——”

军阵锋面上的各营队军官一阵吆喝,车上的弩手端起了神臂弓和钢臂弩,各自按照规定的区域对准正在奔来的骑兵,在沙漠太阳的照『射』下,弩箭箭镞发出幽蓝冰冷地光芒,三棱箭头的血槽不时遮断箭镞的光芒,给人以沁入心肺的战栗感。

“发『射』——”军旗挥动下,各营队军官在特有的号旗指挥下,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命令。

一排弩箭亦是几乎同一时间发『射』出去,和机弩不同的是,这一轮的打击是一层密密麻麻的箭幕,短小却又锋利的弩箭几乎是直『射』夏军,密集的弩箭对冲锋中马军的杀伤力是可怕的,宋军打击的主要对象并不是人而是战马,随着一匹匹战马在悲悯中翻到,马上的夏军将吏无不被甩落沙地上。

宋军弩手在第一箭『射』出后,立即有人接过弩箭,弩手换上已经装填好的弩机再次发『射』,如果说密集的弩箭对冲锋中马军的杀伤力是可怕的,连续不断的箭幕简直是冲锋中马军的噩梦。

夏军小小马队的试探『性』冲击,简直成了一场飞蛾投火似地屠杀,奔驰中的战马被一排排地『射』倒在地。宋军殿前司除了供应充足,装备随军转运车也很多,能够携带大量的弩箭,虽然是远距离奔袭,但对于弩箭却毫不吝啬。

这些夏军精悍的马军没有人能够在宋军密集的弩箭下生存多长时间,面对宋军数万人的严密军阵,人人都能够明白这是一场必死的冲锋,夏军马军骑士们的意志已经开始崩溃,没有几个人能面对这么庞大的军阵,这么密集的弩箭能够坚持下来,谁有愿意打一仗必死的战斗?

夏军军阵中传来一阵退兵的金锣声,残余的骑兵如获大赦般地调转马头,抛下数百具尸体和伤兵向本阵狂奔,这些脸『色』苍白、浑身哆嗦的骑士,完全不再敢在战场上稍做停留营救伤员。一场小小的,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前哨战落下帷幕,战场上再次陷入相对寂静的对峙。

嵬立啰对宋军殿前司强悍的远程打击力深感惊讶,从弩箭发『射』的间隔来看,宋军并没有发挥最大战斗力,看来今日面对数万人的车阵,还真不太好办。饶是他也算是夏国一员名将,久经沙场、见多识广,虽然没有同数万人车阵有过作战经验,但临阵变化很老到,在数百骑兵横尸宋军军阵前之后,他就立即该变了原定突破的计划,决定集中兵力向宋军左翼发动攻势,以马军数量的优势,对云骑侍卫大军进行歼灭战,回过头来再对付骁骑侍卫大军和萧合达的夏州契丹军,只要能重创宋军这两支马军部队,剩下的殿前司车阵,虽然可以徐徐退却,但要打胜这场仗,是万万不能的。

分辨名将与庸将的区别,其实很含糊又很简单,仗打得多了,经验越多,在战场上能够根据经验随形势变化而调整兵力,自然有了名气,被人经常『性』地提起。虽然很片面,却存在普遍的道理,嵬立啰显然就是属于这种将帅,他出身党项军事贵族世家,一生都在军中度过,虽然没有接受多深的教育,但几十年的征战生涯,使他成为为数不多的夏军几位名将中的一员。

夏军马队在中军帅旗挥舞下,向宋军左翼迅速移动,马队扬起的漫天尘土,使战场上空弥漫着沉重的气息,也遮蔽了宋军游骑的观察。

但这一切无法影响一名经验老到将帅的判断,如果说嵬立啰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夏军名将,那曲端就是宋军禁军中不可多得的名将,当夏军军阵后方尘土扬起的时候,他从飘起的尘土方向立即就判断出夏军在向其右翼调兵,换句话说,宋军左翼可能要遭受夏军下一轮的攻击。

“嵬立啰这条老狗要沉不住气了,看来邵晋卿那边要吃力不小!”曲端眯着眼睛,捻须望着西面,悠悠哉地道。

封元虽然也参加过几场大战,但临阵经验远不如曲端老道,顺着曲端的目光看了好半天,当西面的尘土明显地增加后,才忽然明白曲端何意,不禁暗叫惭愧,感叹姜倒底是老的辣。自己在战场上担任的角『色』,着实令人难堪,还不如拿出自己的本事,上阵厮杀显的痛快。

“曲帅,既然西李叛羌集兵于我左翼,下将愿率部增援邵太尉,不知曲帅意下如何?”封元深深吸了口冰冷、带有沙尘的空气,鼓起勇气向曲端请战。

“前方凶险万分,封参军还是留在本帅这里妥当!”曲端饶有意味地看他一眼,嘴角上挂着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

封元一怔,曲端说的在理,他虽然品级低微,但身为枢参高等行军参军,他的职责是督促西侍军按照朝廷旨意行事,而不是领兵上阵。曲端委婉地劝阻,或许也有好意,不过在他听来,其中更多的是不想自己找不必绕的麻烦,战场上生死未卜,万一他有意外,曲端对朝廷也交代不过去。但他毕竟年轻气盛,能摆脱与曲端在一起的尴尬,上阵参加这场决战,倒不失为一时快意,于是朗声道:“下将能在曲帅麾下参与此战,足慰生平,愿曲帅成全。”

曲端正『色』凝视封元,沉声道:“封参军的位置就在本帅身旁——”

封元道:“眼看西李叛羌集中主力围攻邵太尉,曲帅当全力支援,眼下各位将帅都重任在身,唯独下将无事在身,望曲帅恩准,封元感激不尽!”

当他偷眼看到曲端面有犹豫之『色』,但到事有可为,接着道:“以下将之见,叛羌集中兵力进攻大军左翼,其意图有二,或欲溃我左右翼,再攻殿前司大军,或借机分开左翼与中军,从侧翼打击殿前司车阵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