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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但是宋军弓弩手显然是吓坏了,只是不停地机械地重复单一的动作,发弩人『射』击,传弩人接过,上弩人重新装添。神臂弓本是一个人担当整个发箭过程,但步车营的建立,一般的战车要求每车御手一人、成员四人,其中三人负责三张神臂弓,一人持械警戒,而机弩车的战车部队则是另一种编制,他们的车弩有上箭机械装置,不需要费太大力气便可以完成,所以除御手外,车上只有三个人。

但有些发弩人慌『乱』中根本就忘记了条令,他们在『射』击完成后,往往忘记了把空弩递过去,换过装上弩箭的神臂弓,而是直接自己压箭。有些车组虽然执行条令规定,但慌『乱』中,上弩人根本就跟不上发弩人的『射』速。更无奈的是他们对曹季夫的军令都置若罔闻,统一『射』击的号令没人听从,弩箭发『射』显的很凌『乱』,形成不了具有成片杀伤效果的箭幕。

负责正面的第三营指挥使刘俊见此情形,完全傻了眼,对付快速移动中骑兵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分节奏的一批批箭幕遮断『性』『射』击,如此凌『乱』的发箭,只能使对方有可乘之机,被夏军马队冲到五十步内,那时宋军就只有等死的份了。情急之下,他不得不冲向每一辆战车,指令每一名将吏,强令他们停手、冷静,之后他又召集各队队将,申明他们各队的轮替放箭顺序更重要的是听从军令。

好一阵子,车上的弩手们才恢复正常的『射』击节奏,从最初的惊慌中冷静下来。

神臂弓发『射』的箭矢短而轻,穿透力却极强,远距离虽不能洞穿冷锻甲,但在五十步到百步之间,却是甲骑具装的大敌。此时又是距离极近的平『射』,更是增强了弩箭的杀伤力,前排密集排列的铁鹞子连连中箭,连人带马倒毙在两军阵线之间,阻隔了后排兵马的推进,他们由于身负重甲,转动不灵、移动缓慢,反而成为弩手们易于瞄准的新目标。

宋军的箭幕随着将旗的号令,不断对夏军骑兵进行狙杀,散『乱』的弩箭无法阻挡马队的前进,但有组织的箭幕却不断地杀伤夏军大量骑兵,尤其是笨重的铁鹞子,他们的冷锻甲虽然防护力极强,但面对神臂弓近距离平『射』,还是如同纸一样地被箭镞洞穿,弩箭虽然不可能完全穿透,但这也够了,能把人杀死就行。车弩也改成了平『射』,重点打击的就是铁鹞子,三尺长的铲型箭镞平『射』出去的威力更加惊人,往往在击倒一个铁鹞子后,又翻滚着击中后面的人,防护再好的铁甲,也经不住这种重力的砸压,多半是铁甲深陷压断骨头,挤压毁伤内脏,被击中铁兜着,整个人头连带着铁兜飞到半空。

夏军铁鹞子都是用铁索把整个人固定在马上,这样才能让穿着沉重铁甲的人稳坐在马背上,没有铁索固定的话,一旦战马奔跑起来,人是很难控制自己身体的,被『射』死的铁鹞子人死而不落马,一时间,死者、伤者全都在受惊奔突的站马上,有些无头的尸体被马带着『乱』跑,景象甚是令人惊秫不已。

四周的夏军骑兵亦是伤亡惨重,这些马队中的骑兵并不是人人都有铁甲,这样的话以夏国脆弱的国力是难以承受的。夏军只有铁鹞子、卫戍军和擒生军中的精锐才配有铁制铠甲,一些部族军中贵酋们的卫队亦是有铁甲,其他人可没有这么幸运,一般都是牛皮或马皮制成的皮甲,对宋军强弩硬弓的防御力,在二百步内几乎没有任何效果,对于神臂、钢臂弩三百步上几乎一击非死即伤,绝对没有任何幸免的可能。

夏军的负担兵在战场上宋军弓弩来不及顾及的地方,飞快地收罗战死夏军的尸体,夏军军法上有规定,战场上决不允许丢下战友的尸体,行军作战时,往往是边打仗边收罗阵亡者尸首。尽管立国百年,夏军已经不复当年拼着伤亡也要抢回占有的尸首,但传统的惯『性』仍然使这一规则传承下来,逐渐演变为尽可能地收回阵亡者,尤其是党项将吏尸首。

看着被负担兵拖回来的铁鹞子尸首景象令人触目惊心,有的甲胄深陷、鲜血直流、嗷嗷餐嚎以压抑剧烈地疼痛,尽管没有生的希望,但这些人仍然在悲号着呼救,有的或俯或仰,或四肢不全或没了脑袋,无一例外地都在马上,有的是用套索长勾直接连人带马一同拉回,有的被负担兵牵着战马拖回来十几颗破碎的头颅。

高澄虽然与宋军有过几次作战,但那都是小规模战役,没有和宋军镇以上的四轮战车军阵的对抗,所以他敢于出动号称大夏精锐之健者的铁鹞子,没想到这一具具惨不忍睹尸体被运了下来,千人已经伤亡过半,简直令他不能忍受。皇帝把夏军中除不可能外调的卫戍军之外的两支夏军精锐全部给了他,对此战寄托极大地期望,对他也赋予了极大地信任,仗打到现在,任何人都毫不怀疑夏军必胜无疑。但是,夏军精锐的惨重损失,是不能令他接受的,再打下去,三千铁鹞子非得被打残了不可,即便是全歼胜捷第三军,也不是值得骄傲的全胜,充其量是惨胜而已,李仁孝能原谅他,一些人肯定会以此为借口打击他,毕竟这些铁鹞子是夏军的宝贝疙瘩。

“铁鹞子撤下来,马步军重组进攻队列。”片刻犹豫之后,高澄再次传下帅令,他要撤下主力,用另外一些部队消耗宋军的战斗能力。

夏军的一面帅旗挥舞中,一阵阵奇特的号角吹响,夏军马军饶是训练有素,号声响起后,立即有条不紊地交替掩护撤离战场,但铁鹞子回撤困难,何况部分已经冲击到宋军军阵前方。后队的夏军被带动亦是无法撤出战场,只能跟随这部分铁鹞子强行冲击宋军坚固的车阵。

当夏军铁鹞子『逼』近战车时,宋军各车的弓弩仍未停止发『射』弩箭,只是各车上都有一名器械手各自抄起车上专门对付骑兵的大斧或重锤,或在车上、或有些艺高胆大者跳下车冲在阵外招呼铁鹞子,当然还有一些人手持斩马刀冲了出去。

平时步兵对付成群的甲骑具装,其后果可想而知,那简直是在找死。但这次是步军依托车阵,手持专门对付重骑兵而用的器械,铁鹞子在军阵前不得不停止冲击,因为宋军战车偏厢上都有专门的铁板,铁板上凸显一个又一个尖锐的铁钉,虽然分布稀疏,但足以对顶上来的人或马造成很大重创。在铁鹞子不得不停止重装战车的刹那间,一些可以称之为亡命之徒的宋军军卒立即冲了上去,挥动手中的大斧、铁锤向铁鹞子和他们的战马招呼而来,同样,铁鹞子们也是临危不惧,手上沉重的兵器,以居高临下的优势砸向敢于靠近的宋军。

一场可怕而又难见的战斗瞬间拉开了序幕,大斧、铁锤撞击铁甲清脆的声响和铁锏、狼牙棒敲碎脑袋沉闷额声音,交织在军阵前,战马不断悲悯地嘶叫倒地,身披重甲的骑士被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随即而来的是被大斧砍断脖颈或被铁锤砸的铁甲深陷,鲜血狂喷、碎肉四溅。

宋军步军与铁鹞子混在一团,双方都有各自的优势,都想争取歼灭对方的,自己求取生存,这个时候,已经不存在国之大义,双方面对面交战的军卒心中仅有一个念头,杀了敌人才能使自己生存,心有一念之仁或有一份恐惧,那自己就是地上的一滩碎肉。

在这短暂的时刻,战场上仿佛凝固了一般,两军将吏都心有余悸地观望这一块小小的战场,这一群千人之间的生死较量。宋军往往是两人一组地配合,斩马刀专门招呼战马,大斧与铁锤直接杀死扑落马下的夏军铁鹞子,或是些身强力壮者直接用铁锤砸战马,让铁鹞子被重重地摔倒在地,不死也被一身重铠拖累的站不起身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刀斧落在自己的头上。地上尽是横七竖八的尸首,有宋军也有夏军,他们无一例外地都是双目圆瞪,恨恨而又无神地眼睛中,充满了无奈地绝望,其中还有临死前绝望的恐惧。

战斗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这场小战斗接近了尾声,参战的人几乎没有多少幸存,残酷的战斗和惨烈的景象把很多人都吓傻了,剩下的不足百名铁鹞子已经彻底丧失了斗志,坚强的意志终于在宋军步军顽强的反抗之前彻底完结。幸存者不顾一切地调转马头,拼命地拍打战马向本阵方向逃逸,他们的冲击力是公认的举世无双不假,但一旦败退,等待他们的将是任人宰割,沉重的铁甲进攻时是保命的寄托,败退时又成为了夺命的符咒。

他们的后背给了宋军弓弩手良好的『射』击目标,车上的弩手并没有给铁鹞子逃生的机会,这个『射』程,这样好的目标,他们根本不用等曹季夫或是刘俊发令,纷纷张弩搭箭,向行动迟缓的铁鹞子『射』出致命的弩箭。

眼看着夏军精锐中的精锐、男人中的男人,在宋军弩箭精确而犀利的打击下,一个又一个地倒毙,高澄气急攻心,一口气急攻心的鲜血差一点喷了出来,在强行咽了下去后,他不断大吼出击、出击。

四面的夏军将吏在短暂惊愕之后,这才看到中军的号旗在命令他们出击,装令郎部队终于出动了,两万人的装令郎汉军冲上来时,人人都发出揪心的呐喊,这种呐喊是目睹了夏军最精锐骑兵惨烈的战斗后,不由自主地发出绝望地悲嘶。

人群涌动之中,宋军的弓弩再一次地组成一道道整齐地箭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