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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相公高见,万里远征的确需要将帅们对整个战局有清晰的构化,不然还不如留在国内,另派他人前往。”刘光世向来言语刻薄、直来直往,却又不乏几分圆滑,自升迁枢密院都参军副使,亦是不改禀『性』,一句话就得罪一片人,但却能够恰当好处地巴结上位者,但他是都参军司内元老派将帅中,对王泽今年所书《海外战争浅论》理解最深刻的一位。

“几天来,诸位将军纷议不定,还望相公指点一二。”

王泽笑道:“太尉客气了,在诸位领军大将面前,某岂敢擅称知兵。”

刘光世听着王泽的话,感到心中舒坦,朝廷中没有几位大臣能如王泽一般看重他们这些武夫,他不能不对王泽抱有一些好感,当下笑道:“相公,我等都是粗人,还望相公明示。”

王泽走到沙盘之前,道:“诸位请看,三佛齐横跨众多岛屿,防守不易,但要彻底消灭其国,凭借十几万大军异域远征亦属不易。以某愚见,大军在攻取三佛齐蛮王都城后,便可寻机停止用兵,选择其王族中多个幼年继承人,扶植亲宋势力掌握政权,如此以来即可威服南海诸国,又可显示朝廷出征乃顺天吊民伐罪之举,这就是战争的终止线,过了这条限度,很可能引起南海诸国的惊恐,反而导致朝廷国策让人忧虑。”

孙傅、李纲等人暗暗点头称是,如果战事顺利,远征不会超过三年,大军便可回国,扶植亲宋势力,对三佛齐实行肢解统治,对南海的长久稳定固然不利,但对宋军保持对南海的长久控制,却大大的有利。还有一个有利的是此战能培养很大一部分马步军精英,用于南方诸蛮夷地区和交趾方面。

在场的大臣们心中都明白,远征三佛齐只要战术得当,打败三佛齐装备简陋的军队,还是不成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在对宋军有利的情况下,达成分裂三佛齐又不引起南海诸国过分反应,需要一位既了解南海行事又通宵外事权谋的人,但这不是今天的议题。刘光世身为副都参军使,他的身份超然,只为主持枢密军事会议,偶尔几句并没有过多建议,他要做的是在会后跟随宰执大臣上殿奏事。

上官云笑道:“有水军来回援助马步军,只要各位将军勿要孤军深入,我上官云自当竭力相助。”

广锐侍卫大军都指挥使张贤亮哈哈笑道:“有上官制帅在,可保南海风平浪静。”

上官云面『露』得『色』,浅笑道:“岸上还须张帅出力不是。”

二人相互吹捧,互有所得,甚是融洽,随即而来的是将帅们相互礼敬吹捧,使会议风向立即改变。李纲、王泽等没有出言阻止,战前各部将帅相互留下好的印象是必要的,战时他们很难有直接接触的机会,多是书信来往,有良好的关系,对于他们之间的配合有利无弊。

“不过大军出征烟瘴之地,还须做好万全准备才是,前车之鉴不可不虑!”王泽在他们说罢,有不咸不淡地补充了一句。

实际上这些已经被列入出征的首要准备,王泽不过是再次强调出来,表示朝廷对军中疫病防治的重视。历朝历代远征异域的战争,虽然大多以胜利而告终,但却往往损失惨重、士卒死亡十之七八,这都是长期在野外作战,卫生、饮食、防疫没有做好,导致军中瘟疫流行、军卒大量死亡。这次远征调集了大量的郎中随军,凤凰山书院也有精通医术的师生,专门成立了随军『药』膳司,并把郎中分配到镇一级的部队,而在营、队一级的部队中还专门培训懂得简单治疗和包扎的军卒,由国内带上大量防疫和清热解毒的草『药』。规定在南方作战的将吏,每人每天必须保证洗一次热水澡,每天都供应消暑避瘴的汤『药』,水军全力做好粮草牛羊的供应,而且军中不得擅自捕杀野生动物食用,以免传染不知名的疫病。

整整一日,对三佛齐的用兵政略基本上定了下来,下面的事就是让即将远征的将帅好生享受一番。由枢密院在双燕楼包下后楼,李纲、王泽等文官为参加远征的将帅设壮行宴,双燕楼的众多酒女和从官『妓』中调来的美貌官『妓』陪侍,使他们在美酒歌声中更加深了彼此的关系。

李纲实在看不惯这些边搂着美女、边豪饮谈笑的粗汉,尽管知道这是在增进他们彼此印象的机会,但他受不了。在与王泽出来后,便不耐烦地道:“看看这些『色』中饿鬼,简直是有辱斯文。”

王泽诧异地道:“大人何须如此?他们越尽兴,对战事越是有利。”随即又坏坏地笑道:“等他们到了化外之地,品尝了异域风情,或许会比今日还要有辱斯文。”

“德涵好尖刻。。。。。。。”李纲愕然回首,继而无奈地叹了叹,摇首洒笑不已。

次日,垂拱殿奏事,李纲与刘光世只是申述具体的用的策略,各军将帅之间的协同,王泽却一反常态地滔滔不绝讲述南海征伐的方略,孙傅、秦桧等偶尔『插』上几句,无非是拾遗补缺。廷议终于转到了至关重要的人事之上,倒底何人担任攻取三佛齐后,接手三佛齐分国与安抚南海诸国的重任,这才是朝廷内部执政关注的人事。

首先排除了蔡绛,包括王泽在内,宰执们都不认为蔡绛是合适的人选,他的能力只能用于做为副手掌控一个衙门,至于万里之外纵横之术,的确非他所长。在何人能担大任,几位宰执多日来已经初步有了一个共识,但还是存在一些争议。

赵谌如同入定般地听取他们的说辞,并一一准奏,王泽所言亦是毫无反驳。

“陛下,臣以为三佛齐蛮夷小邦,王师所到必然望风披靡,时下最关紧的事就是如何分化其国,使之不能具有与朝廷水军抗衡的实力,再者还要安抚南海诸国,尤其是占城、暹罗、交趾等国,此非寻常人所能为之,亦非一人所能为之!”

孙傅道:“王大人所言甚是,大军不可能久悬异域,当在朝廷威名冠盖南海之际,速速收兵,这才是上策。”

赵谌毫无表情地道:“以宰相之见,何人可担次重任?”

孙傅微微一怔,目光扫了眼李纲,这才慢吞吞地道:“万里奔劳,恐长者不能重负。”

王泽轻轻点头,长者不能负万里重任,这是他们之间的最少有异议的话题,毕竟五六十岁的老人,不堪受大海风波之劳苦,年轻一些就另当别论了。

赵谌亦是面有难『色』,道:“如宰相言,朝廷哪里有这等人物?”

“王云等礼部官或可?”谭世绩『插』了一句,但口气并不坚决,似乎还有一些犹豫。

“礼部官中何有通晓南海政务之人?”秦桧不咸不淡地反驳了一句。

自王云担任礼部尚书,整个礼部的事务转向以金、夏两国为主,至于南海诸国事务,一直以来礼部不加重视,成立南海宣慰司后,礼部正好将南海事务给了宣慰司,图个自己省心,王云更是擅长与女真人打交道,根本不屑与那些化外小邦来往。

“那以爱卿之见,朝廷何人可但此任?”

秦桧望了眼王泽,稍稍犹豫后,断然道:“臣以为枢密院都承旨李长秋可但此大任。”

赵谌愕然不语,目光直直转向谭世绩、朱胜非与宇文虚中,希望他们中能有人出来反对。

朱胜非却当先道:“李长秋自掌天下枢情,通晓四方事务,办差颇是精炼,更兼年富力强,官品不低,若能出使南海,的确是朝廷上善之选。”

赵谌顿时不悦,李长秋乃王泽的得力干将,他听到这个名字就本能地排斥,哪里能让王泽心腹党羽立下这番功名。

但朱胜非又接着道:“然南海广漠,交通各国,恐非一人所能为之,臣以为当以置副使二三员,大军陷城,可由正使谋国,副使分赴各国。”

赵谌并不知道,李长秋出使南海,是宰执大臣们达成一致的建议,无论他是持何种立场,他的精干与对南海域外的了解,都令宰执们印象深刻,普遍认同他的才干,出于公心,没有人反对他主持三佛齐事务。

宰执们的争执的地方是设置几名副使,如何规定正副使之间的权限。

孙傅点头道:“朱大人言之有理,凭他才智过人,亦不能从容交通诸蛮夷,设置副使不失为良策。”

赵谌虽不解孙傅、朱胜非何意,但他亦能从其中体味除执政之间的分歧。既然这样,他顺势问道:“枢密院乃朝廷枢要所在都承旨职事或不可取,李长秋南下之事缓议,设置副使的确是稳妥之法,不知宰相举荐何人?”

孙傅斜看一眼,与李纲的目光接触后,朗声道:“臣以为陈东、薛立二人可但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