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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赵构并没有回府,而是交代老仆几句后,一个人径直去了双燕楼。

双燕楼是行在顺天府地界上仅次于文楼的酒楼,双楼耸立、成仿汉双层飞檐建筑,修建的极为奢华,与文楼一内一外,分庭抗礼,是城内最有名头的酒楼,从某种方面来说,双燕楼与文楼在待客上具有不同的风格特『色』,文楼清雅、看重儒雅文人,双燕楼雍华,笑迎四方财神。

赵构喜上双燕楼并不是他看中这里,而是他了解文楼内幕,不想过多地与文楼来往,当然偶尔与文人雅客畅游玄武湖,宴饮欢聚于文楼,这还是有的。他他还是经常光顾双燕楼,进了双燕楼自不必多说,掌柜立即笑脸迎出,亲自请他进了后楼最豪华的雅室。

赵构随意点了几道平素里爱吃的小菜,并吩咐预备一桌他人所用菜肴后,再也没说话,掌柜亦是机灵人物,自然明白这位大王要在此会客,至于什么人,待会便可知晓,关乎什么事?他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除非他不在乎头上吃饭的家伙。

赵构独自一人自斟自饮,慢悠悠地吃着可口的小菜,神情间却掩饰不住那抹浓郁的忧愁,不时地停下来,不自然地望一眼雕花阁门,随着酒一杯一杯地吃下肚,他的目光越加焦躁起来。

并没有让赵构等待太久,传来轻轻三声叩门声,一个身穿布衣蓝衫的中年人闪了进来。

“大王——”那人向赵构稍稍作揖,面带微笑地顺着赵构有请的手势,落落大方地在他对面入座。

如果王泽能看到这一幕,他或许不会大跌眼镜,但必定吃惊不小,来着正是新任参知政事秦桧。

“今日自宫中出来,特意请会之兄欢饮一番,这不——说着话酒菜就上来了,孤王就先行吃了几杯,会之兄见谅。”赵构在小厮们上着酒菜的时候,说些无聊的话头。

待小厮关门出去后,赵构举杯道:“会之兄请——”

秦桧知道今日赵构与赵多福被宣召入宫的事情,本不以为意,如今皇室就这几位贵胄,时时聚聚,亦属人之常情。但赵构的老仆前来相约,却勾起了他的本就有些神经质的**,毕竟他做为执政已经风闻些许事情,隐隐感到赵构相约绝非偶然。

数年前,他妄图脱离王泽自成一系,在外培植势力,理所当然地与大宋唯一的外藩亲王走到了一起,因为他需要依靠一个强有力的皇族来支持他。

“请——”秦桧捏住心神,笑意盎然地端杯谢酒。

二人便吃酒,便闲聊便在拐弯抹角地打量对方的用意。

“会之兄,如今市面上又传出龙德宫旧时女史,在行在见到大行渊圣皇帝的妃嫔出没民间,真是一波未平有生事端。”赵构皮笑肉不笑地望着秦桧,口吻在说话间淡若涧水,似乎还有些高出观云厌风云的意味。

秦桧面『色』虽是镇定自若,但眼神却掩饰不住那瞬间的恍然,赵构话中有话,他当然明白其中寓意,先是针对于王泽私藏妃嫔的流言,接下来女史告发林婉仪现身行在,环环相扣、步步紧『逼』,显然是针对王泽的阴谋到了发出致命一击的时候。而赵构出宫便找自己密谈,绝非巧合,定然有所图、有所谋,难道。。。。。。。。。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

赵构已将秦桧瞬间的眼神看在眼中,他嘴角闪过一抹笑意,继续道:“太后动雷霆之怒,定然要彻查此事,绝不能使大行渊圣皇帝妃嫔流落民间,失了皇家体面。”

“渊圣妃嫔流落『性』在的传闻,下官倒是略有耳闻,多不过是市井间添油加醋的流言蜚语。。。。。”秦桧避重就轻绝口不谈王泽私藏妃嫔之闻,将话题转向妃嫔流落民间这样的不干涉他人的话题上,毕竟他与王泽之间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已经重新建立起某种默契。

赵构的眼神游离,嘴上淡淡地道:“若是如会之兄说的这般,那事情就好办了!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

秦桧愕然道:“不过一妃嫔而已,能有何事。。。。。。”刚说出口,蓦然察觉失言,再怎么说这位林婉仪也是仅次于妃的高等内命『妇』,做为亲王的赵构,无论如何也会感到刺耳,不论其它不说,赵构生母当年也不过是个婉容,只是为使赵构出使金军营寨,才被恩赐封妃。

在当口间,他秦桧亦是老道善变,立即改口道:“若传言属实,这位妃嫔也算是有福之人啊!三千亲贵,回朝廷者能有几人。”

此言正中赵构心事,他的父亲已经身死五国城、被掳掠的兄弟们除了和他的母亲韦妃和郓王赵楷外,其他的都是感情淡漠,而他最是牵挂的就是他的原配刑夫人。快十年了,他的王府中虽然也有二十余位有内命『妇』爵位的妾侍,但一直没有重新册立康王府的两国夫人。无论林月姐是怎么回事,他赵构心底都有一股浓浓的哀伤,为什么是林婉仪而不是他的邢夫人。

有时候他真感到自己是一个最没用的男人,做为亲王,他有着别人艳羡不已的高贵血统和尊贵身份,享受着皇室种种优待。但是,他真正需要的是让她的夫人回到他的身边,无奈的是他是亲王、是外藩,朝廷制度禁止近支宗室尤其是外藩干预朝政,即使是请朝廷向讨要邢夫人这样的事也无法开口。

秦桧偷眼看赵构默然不语,却不能体味他此时内心,只当是他心生芥蒂,这可不是他秦桧所愿,当下不再多言,暗自等待赵构说话,以免另生事端。

“一时闻音生感,让会之兄见笑了!”赵构自己斟了杯酒,面不自然地地笑道:“会之兄请满饮此杯。”

“大王请——”秦桧亦斟酒端杯,与赵构遥敬,当他吃下这杯酒时,也没有揣『摸』透‘闻音生感’这四个字倒底是何意。

“自朝廷京朝官改制,会之兄荣任集贤殿修撰、参知政事,孤王还没有向兄道喜。”赵构已经恢复常态,笑容可掬地望着秦桧,丝毫没有方才的消沉。

秦桧一边品味赵构的话外之意,一边颇有些颇为得意地笑道:“谢大王赞誉,此亦是皇家天恩浩『荡』,在下尸禄执政高位,实为惭愧、实为惭愧啊!”

一相、三参、叁枢、六尚书做为新官制的权力核心,标志着外朝在京官员官职差遣的彻底统一,三省官名虽然仍旧被做为赐官,但已经没有任何执掌,实际上已经被废除。这十五个官职则是整个大宋皇朝明确列为章程的实权职位,不再是从前那种名为尚书,却判它方事务的局面。他能得到参知政事虽说是情理之中,但新官制却实际赋予了参知政事不同于往常的权利,不再是皇帝随意增减设置的执政差遣,而是真正固定下来的执政官职。

“会之兄过谦了——”赵构淡淡一笑,他还不了解秦桧,区区参政政事何尝满足秦桧的心意,秦桧梦寐以求地是封公拜相,班列亲王之上。

二人又互敬一杯后,赵构浅笑道:“问得双燕楼又新近一批歌姬,甚是清爽,待会让她们来弹唱几曲,权当解闷之用。”

‘我能有何闷可解!’秦桧心中冷笑,口上道:“那感情好,近来一直忙里忙外,酒楼茶馆都生疏了,既然双燕楼来了新人,自然是要好好耍耍乐子。”

赵构虽然表面上在说笑,实际心中尤为阴郁,对秦桧的话,他本能地报以反感,做为不能参预朝政的外藩亲王,在他面前提到政务繁忙,无疑是具有讽刺意味的话题,但秦桧不知为何连出昏招,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当下再深了一步,低声道:“言归正传吧!太后因内务府办事不利,走漏女史告发林婉仪事情,动了雷霆之怒,责令孤王全权处置此事,这副胆子压在身上,滋味可真不好受。”

秦桧愕然,绕了半天的圈子,终于明白了赵构今日约他真正目的,话头也开始进入主题。他不禁暗自后悔前来赴约,赵构的话明明白白地透『露』了许多信息,更加肯定了王泽私纳的妃嫔就是林婉仪。太后雷霆之怒,定然是要私下了解此事,不想却被传了出去,能不动肝火嘛?可见太后对王泽的倚重,也可以说是明目张胆地保护王泽,不能不令他感到若有所失。

有时他好生嫉妒,太后对王泽的恩宠,简直不能用宠辛二字来描述,他秦桧若有一半这样的恩宠,绝不是今天的局面。

“这也是太后对大王的信任,毕竟是皇家事务,内务府刚刚建衙,办事难免有疏漏,大王承办定然会令太后满意。”

赵构似笑非笑地望着秦桧,意味深长地道:“事关大行徽圣皇帝妃嫔,孤王本应回避,然太后、官家旨意,又不能推辞,为难、为难、为难啊!”

秦桧闻音而知雅意,三个为难道尽赵构为难之处,亦是点出他明白难在何处。

“大王何须这般,太后使大王当此大任,正是信任大王是可托付大事之人。”秦桧眨了眨眼睛,狡计地笑道:“或许太后另有深意吧!”

赵构怔了怔,随即笑道:“太后速令孤王查处此案,试问——行在近百万人口,要寻找一个人,何其之难而?再说她或许是路过行在,这许多日子了,倒底从何查起,真是伤人心神!”

秦桧并不在意赵构这些没来由的话,他相信赵构能体味他所说的话,但赵构还没有透『露』他有何事要托付自己。

“大王。。。。。。。”

“来人,请几位姑娘上来吧——”没等秦桧开口说两个字,赵构高声传呼外面的小厮,然后笑眯眯对秦桧地道:“会之兄,今日不谈政事,但观歌舞,饮美酒。”

秦桧愕然,在赵构端杯时,他恍然举杯相敬,在饮酒的瞬间,似乎有些明白却又抓不到要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