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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当王泽在睿思殿面见赵谌,把今日与张通古谈话内容,大概地回禀天听后,木然侍立在侧,等候赵谌的玉音。

赵谌沉默半响,方才道:“王卿家,以卿家之意当如何?”

王泽摇了摇头,闭目道:“臣不敢妄自论断,望陛下定夺。”

赵谌目光复杂地看着王泽,他何尝不明白王泽在朝野中的势力,今日大宋的局面,也可以说是王泽独撑局面。令他不解的是,唯一能同王泽抗衡的李纲,近来在朝议的时候,似乎也与王泽有着某种程度上的默契。在他看来,这种两府的默契,对皇室并不是好的兆头,只能使王泽的势力进一步高涨。军国大事由他的母后朱影把持,外朝几乎让王泽垄断,他在朱影面前几次隐讳地提出,自己已经成年,应该处理军国大政,朱影似乎也很赞同他的想法,但每次都不了了之,全然没有下文。

他感到王泽很虚伪,明明全权『操』办议和大事,却迟迟不愿拿出定策,反倒是日日向他禀奏。金国和谈条件苛刻,朝野反对之声甚大,竟然让他独断这种奇耻大辱之事,这不是将是非向他这个皇帝头上推嘛!

“既然王卿家按制主持和谈,那就由两府会商后,再呈太后定夺吧!” 赵谌脸『色』毫无表情,一双空洞地眼睛直直地看着殿门方向。

王泽一怔,不想赵谌竟能说出这等深邃的话来,平日里当真是小看了赵谌,总以为他还是个孩子,不知不觉间,小皇帝已经长大了,他已经有自己的政治理念了。或许自己从议和一开始就错了,不该事事都请赵谌独断,时间长了就是中资之人亦是会看出名堂,从而形成逆反心理。

“陛下,乃天子,军国大事理应决断。。。。。。。”

“军国大事自有太后与两府执政决断,王卿家若无事,朕与韩国约好打马球。” 赵谌似笑非笑地打断王泽的话,左顾而言他道:“若卿家有暇,不妨一起前来。”

王泽忙躬身道:“臣不敢,臣先行告退。”

出了睿思殿,王泽缓步而行,心中不断揣『摸』赵谌的心思,全然没有注意到迎面而来的可人儿。

“原来是王相公——相公有礼了。。。。。。。”

“呃——”王泽回过神来,眼看着一张俏丽的面孔映入自己的眼中,来人是韩国公主赵柔嘉,他身为朝廷执政,地位在藩王、公主之上,只是稍稍半礼,道:“下官见过公主。”

赵柔嘉那双令王泽熟悉而又为之惶然的秀眸,那抹游离如清溪流水般地清光,全然洒在他的眼中,好熟悉剪水秋波,只是多了几分青涩和做作的妩媚娇态。

有了重新衡量赵谌的心理,王泽不再以看待小孩子的目光,对待眼前这位容颜明媚、有着绝代铅华的公主了。

“王相公这是出宫回府还是。。。。。。。。” 赵柔嘉的笑颜,简直如复制朱影一般的娇媚,但那份笑容中多了几分令人难以捉『摸』的媚『色』,少了几分凄绝之美丽。

王泽并不回答赵柔嘉的话,反倒浅笑温声道:“公主这是去面见官家?”

赵柔嘉并不回避王泽的问题,直言道:“是啊——官家日夜『操』劳国事,做妹子的当然要为兄长分忧,母后交代,平日里要多陪伴官家出去走走,散散心。”

“小丫头好深的心机啊!”王泽笑『吟』『吟』地望着这位如花风华的美丽小公主,暗自惊讶,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机,一句日夜『操』劳国事,道尽对皇帝不能亲政的怨恨之情。

“那公主请,陛下正在睿思殿,下官告退。”

“王相公请——”

王泽目送着赵柔嘉的背景,自己陷入沉沉的思索。

不妨中,赵柔嘉回首,若有所思望了王泽一眼,眉宇间,多出了些许阴郁还有一抹连她自己亦是无法品读的异样。

王泽并没有看到赵柔嘉的眼神,他的背脊阵阵发凉,一日之内,他感触颇多,皇帝和公主都长大了,言语中,隐隐有对他的戒备、甚至深深的怨恨,这不是好兆头。

他打了个冷战,懵然想起要和朱影见见面,好好谈谈一些事情。

当朱影正在大内御苑内散步,内侍禀报王泽求见,便传旨宣他觐见,在内廷花苑中接见王泽。

“有什么事?这么慌张。”

朱影在池边一处临水回廊尽头接见王泽,在屏退左右后,她看到的是脸『色』恍惚不定、精神有些不集中的王泽。

好半天王泽在闲聊中逐渐恢复,左右四顾无人,也就放心地坐在朱影对面,双目还是流『露』出浓浓的忧思。

“朱影,你觉得,他们两个。。。。。官家和柔嘉,已经长大了没有?”

朱影面『色』由春意盎然瞬间转为慈祥柔和,浓浓地笑道:“真希望他们长不大,咱们都被他们赶老了,但岁月真不饶人啊!”

说着,那双令王泽如痴如醉、神不守舍的眸子,却黯淡了不少,尤为逝水年华而忧伤。

王泽神情有些痴『迷』地望着她,这双充满淡淡忧思的秀眸,令他每每想起那世,湖心亭那位将鞋子抛在一旁的女孩,她眼神的点点波澜,每时每刻,都令他回味无穷。

“你在想什么?”

“啊——”王泽回味过来,脸『色』微微发窘,不太自然地道:“我在想湖心亭,周二。”

朱影那张俏脸忽然飞上一『摸』红晕,双眸羞涩地看了眼王泽,颠道:“还记得啊!”

“怎么会忘了呢?记的秋月白。。。。。”王泽察觉自己失言,忙止住话音,他极力压抑住自己胡思『乱』想,正『色』道:“今日方才面呈官家和谈之事。”

朱影仿佛忘了秋月白这个名字,直直望着王泽,低声道:“让你一个人但这副重担,我也是日夜睡不安稳,不知你能不能承受得了。”

王泽轻轻摇了摇头,浅浅笑道:“无妨、无妨,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朱影幽幽叹息,真不知如何对他说才是。

“这次金峰算是打错算盘了,他以为到了这个时候,还能为女真人榨取多少好处。”王泽面『色』冷然,言语间又不失沉稳。

“无论女真人要什么,这次议和代价定然不小,任何主持签订议和条款的人,都将面临士人非议。我知道满朝文武有能力促成议和,并非只有你一人,为什么你偏要强出头呢?”

王泽苦涩地笑了,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当然也不想回答。

“你倒是说说,这些时日来,李纲在政事上对你可是一反常态啊!”朱影意味深长地望了眼王泽,试探着问了一句。

王泽摇了摇头,道:“李伯记是『性』情中人,不失为朝廷栋梁砥柱,只是为人过于耿直,不善权变,有些事情当面说开了,反而能得到他的理解。”

朱影微笑着道:“送李纲座钟,不会是另有深意吧?”

王泽眼中闪过些许惊诧,随即脸面挂上淡淡的笑容,身子有些前倾,神『色』故作神秘地道:“那是计时器——”

朱影愕然,那双大眼睛直直地盯着王泽,似乎领悟了王泽意思,当下袖口掩唇轻轻笑道:“倒难为你了。”

一切自在此言中,二人目光交汇,仿佛心有灵犀般地笑了。

“对了,柔嘉也不小了,十九岁的大姐在别人家里,早该出阁了。”王泽顺着朱影洒来的眸光,柔和地道:“再说,也不能让范家大哥久候待主啊!”

“说的是啊!”朱影有些失落地道:“总是舍不得柔嘉出宫下嫁,反到险些耽误了她。”

终于进入今天来的主题了,王泽却暗自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些愧疚,毕竟对于赵柔嘉个人而言,朱影是以一个母亲的关爱考虑赵柔嘉的终身大事,而他则是从政治利益方面来对待柔嘉下嫁,其中还有对已经成年后辈那隐隐的担忧。

“女孩子大了,总不能任由她待在宫中,你看这事今年便给办了,如何?”王泽再三想了想,决定还是为了稳妥起见,及早把赵柔嘉送出宫去,免得它生出什么事端来。

“也好,待南北议和后,就置办柔嘉大婚,要风光大办,以示盛世。”

“盛世。。。。。。”王泽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容,缓缓地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朱影的意思很明了,她却是在成全王泽,在南北议和后,定然会引起士人对王泽的评击,隆重『操』办公主下嫁,转移士人注意力,以最大限度减轻王泽的压力。

“你好像有什么心事?”朱影感觉王泽今天来的唐突,言谈间似乎犹犹豫豫。

“哦——”王泽在瞬间决定,还是不要对朱影道出自己对赵谌和赵柔嘉的担忧,毕竟还没有到一定要解决的程度,不能让朱影夹在中间为难。

“没什么,就是在考虑女真人倒底是什么底线。”

朱影侧首望着池内的碧水,幽幽地道:“都第三次和谈了,有用吗?”

“没用也得谈——”王泽脸颊抹过一盏淡淡地笑容,斩钉截铁地道:“不过,这次是在形势对我有利的情况下进行的,他想要长久的和平,我还不愿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