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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海水,不断地拍击着沙滩,永无休止的一波又一波不息地冲刷着海岸。

完颜昌缓步走在松软的沙滩上,不时地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远方一艘巨大的五桅大型车轮海船,它这个在以一张白帆缓缓地游戈在海面上,咋一看就像大海中的一座城堡,由这艘大海船上放下的两艘小船正在向岸边划来。

斡带、乌达补、完颜鹘懒、活离胡土四人站在理大海不远的地方,面带震惊地望着这首巨舰,唧唧称赞不已,随着小船的渐渐划近,四人的面上都出现异样的表情,斡带神情间更是起伏不定。

张阶笑着走到完颜昌身旁,别样意味地道:“都元帅,船快到了。”

完颜昌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他极力压抑着心中翻腾的苦闷,他的心情随着小船的不断接近而激烈起伏,好几次都升起了斩杀张阶,回朝请罪的念头,但清冷的海风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头脑清醒,南下再不济还有一生富贵,此时回去只能是死路一条。

“都元帅,贵府的大哥神情有些不对啊!”张阶的目光转向斡带,手紧紧地握住剑柄。

完颜昌闻声回身望向斡带。在这个节骨眼上,人心最是激动,也容易发生控制不住的歇斯底里。但是,他能理解斡带心意,原本斡带就不同意投宋,无奈之下到了海边,其心中忧愤可想而知。他的目光扫到张阶手握剑柄的手,眼角微颤。冷冷地道:“张大人,莫要心急,犬子之事,本帅自有主张。”

“全凭都元帅做主。。。。。”张阶被完颜昌说中心事,脸面微赫,但手依然握着剑柄,他不能不有所防备,越是最后关头越容易功败垂成。

完颜昌并不理会张阶,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恐怕完颜宗弼的追兵正在赶来的路上。张阶有理由斩杀左右观望之人,还了他,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斡带,过来。”完颜昌沉声喝道。

斡带闻声,快步走了过来。

完颜昌虎着脸道:“斡带,马上就要上船了……..”说到这里,他似乎如鲠在喉,声音有些颤抖,凝望斡带的眼『色』渐渐缓了下来,忽然间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有些沮丧地道:“孩子,你要走,还有机会。”

斡带一怔,他没想到完颜昌前后有这么大的反差,还以为自己的心思被看出来,免不了一顿训斥,不想完颜昌竟说出这话。这话并不是没有道理,以现在时间来算,完颜宗弼想必已经提兵向东赶来,他若是再往西潜行,有极大的把握穿过燕京,直接进入西京,但他同时也明白自己即便能回到西京、河东又能有何作为,到头来还是难逃一死。

张阶听了完颜昌的话却是神情紧张,瞪大了眼睛向后退了一步,握着剑柄的手力道遽增。

“父帅——”斡带眼眶一红,泪水流了下来,跪在沙滩上。

完颜昌扶起了他,苍然道:“咱们女真人对对手向来毫不留情,只恨为父棋错一招,连累了你们兄弟,否则,岂能让兀术猖狂至极。”

斡带急忙道:“父帅言重,父帅言重。”

完颜昌摇了摇头,他感到斡带并不甘心愿意南下投宋,即然这样或许留在北方也不一定是坏事,当下黯然道:“你若不愿但叛国之名,可就此离去,隐姓埋名,安度余生去吧。”

“父帅去哪,孩儿就去哪,既然注定要被赶尽杀绝,左右也得隐姓埋名终生躲避追捕,孩儿将追随父帅,去南朝拼个前程。”事已至此,留下只能亡命一生,斡带只得认命了。

完颜昌目中含泪,颤声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张阶在一旁,淡淡地笑道:“都元帅放心,恩相锐意国事,凡贤能才智俊杰,无论出身,只要忠心大宋,必可有出头之日。以贵府大哥的这片心意,用于朝廷,他日得个侍卫大军都校,亦是举手之劳。”

完颜昌对张阶之言并没有当真,丧家之犬,能保住『性』命便已是大幸,他相信以自己归河朔之德,富贵是少不了的。但若是起复重用,统领大军征战,他万万不敢相信。

斡带冷笑道:“落魄之人,不敢有此奢望。”

张阶并不在意他父子的态度,自出城后换马,转道东来,用了整整两天,一路上过关越隘,走走停停、提心吊胆。眼看小船已经即将靠岸,几名手下已经卷裤下海准备拉船。他放下心来,毕竟现在说什么也不如上了船,来得实在。

“大人、大人,西边有追兵。”

随着一名职方司属员的一声呼喊,众人转首,远远看到西面烟尘冲天。

乌达补脸『色』惊变,颤声喊道:“父帅,西南方向。。。。。。。。。”

完颜昌不满的看了眼乌达补,这个儿子恐慌的表现,做为武人竟然连从烟尘来判断敌人远近的起码常识也没有,不,是惊慌失措,丧失了判断力。

危急关头,最能判定一个人的强弱优劣,乌达补也是一员武将,两次从他南征,竟然在追兵面前惊慌失措,可见他与斡带相比,高低立时可断。如张阶、完颜鹘懒、活离胡土等人,都是面『色』如常,神情自若。

小船已经靠岸,张阶心里有底,追兵一时半会还到不了海边,他们来晚了一步。

乌达补看到众人镇定的神情,发觉自己的失态,脸『色』大炯,呆在一旁不敢作声。

张阶不屑地瞟了乌达补一眼,对完颜昌道:“请都元帅登船。”

完颜昌回身向小船走去,斡带紧跟其后,当快要到达船边时,完颜昌停下脚步,回首再往。

“父帅,上船吧!”斡带小心翼翼地道。

完颜昌点了点头,回首默然上了船,他并不回身,而是背着手,眼望大海深处的宋军战船。

乌达补、完颜鹘懒、活离胡土跟上了船,张阶方才与属下在完颜昌的船划出百余步后才上了另一条船。

当完颜宗弼率不足三百人中军卫队赶到海边,由于一路狂奔,整个四五百人的马队,只有二百余人跟上,一个个都是风尘仆仆,满面污垢,情形甚是狼狈。

完颜昌所在的船已经驶离海岸五六百步之遥,张阶的坐船还在百余步稍稍停下。

完颜宗弼望着远去的小船,逐渐接近远处海面上的停泊的车轮帆船,肺都气炸了,就差一步便追上了,可惜前功尽弃。

“有劳大王相送,在下深感荣幸,是云: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大王还是请回吧。”张阶哈哈大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说话间,两名水军军卒在船尾蹲下,顶起大牌。

完颜宗弼冷眼看着这个模糊的面容,太阳『穴』之间的青筋曝起,胡须不知是海风吹的还是气的潺潺直抖。

东心雷气的‘哇哇’大叫,吼道:“都元帅,船未走远,下将『射』杀了这厮。”说着,已经取下马上的大弓,取出一支狼牙羽箭,挽弓搭箭对准了张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