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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恩师,尚书省公函。”李墨涵风风火火地走入州衙公厅,把手中的火漆密封的公文递到正在伏案办公的王泽面前。

王泽放下笔,习惯『性』地接过公文,就听李墨涵兴奋的声音:“定然是尚书省下发各路的捷报。”

“何以见得?”王泽抬首饶有兴致地看了看李墨涵,淡淡地笑道:“说说看。”

李墨涵自然是有点卖弄地道:“不敢欺瞒恩师,这几日城里早就传遍了,岳太尉与王太尉共取杨幺逆贼,以报捷行在,杨幺正在押解路上。”

“那就看看再说。”王泽拆开公文,一目十行地看后放下公文,畅快笑道:“与你所言大体不差,没想到朝廷的公文竟然不如民间传闻快!”

李墨涵接过看时,亦是笑道:“原来是岳太尉独成全功,恩师慧眼识人,岳太尉果是大将之才。”

“平定数路叛『乱』,剿平 杨幺逆首。或许岳飞真是一员大将!”王泽叹了叹,摇了摇头。

李墨涵见王泽对岳飞破贼似乎并不显得十分高兴,不觉暗自怪异,岳飞是王泽举荐,曾言:‘有岳鹏举赴剿,朝廷可无忧也。’,岳飞果然不负王泽所望,为何王泽话有别意。他心中不解,踌躇半响,才道:“弟子愚鲁,不知恩师何意?”

王泽斜看了眼李墨涵,沉『吟』半响,才深深叹道:“独全奇功,非大将善终之道!”

李墨涵懵然惊诧,脱口而出道:“数年祸『乱』地方匪患,一朝得解,此乃百姓之幸、朝廷之福,恩师知人善荐,岂能。。。。岂能。。。。。”

“百姓之幸、朝廷之福不假。” 当李墨涵不解地望着王泽,却听王泽苦笑道:“但是为师却忽视了一个关键,岳飞足智多谋,是一员不可多得的方面之才。然其为人急躁、不通政略、全大义而不禁小节,恐怕会误了他。”

“岳太尉豪迈,纵有小瑕亦不能遮其亮节,骁勇善战、足智多谋此更是取功名之道,恩师量才而用,何故说误了他。”李墨涵以事论事,不偏不倚地评论了一句。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王泽微微蹙眉,道:“岳飞独成全功,这就是败亡之道,古来大将运筹在外,能有几人独善其身。文渊可知为师为何不问外朝政务多年后,又要离开朝廷。”

李墨涵不禁为之愕然,细细想了想,神『色』间似乎有所领悟,诺诺地道:“恩师数度力挽乾坤,再定江山,升无可升、赏无可赏。首倡新政,以秦相公在朝廷、恩师在地方,共担新政大任,以为朝廷官制铺垫。”

“你只是看到皮『毛』,未曾管窥其内!”王泽颇为赞许地看了李墨涵一眼,语气中透『露』着些许赏叹。

“弟子愚鲁,请恩师教诲。”

王泽淡淡一笑,寂寂道:“升无可升、赏无可赏、唯有赐死而已。此古今历来如此,这点你也明白,自不必说。新政——谈何容易、天下事宜,朝廷诸公又岂能不知不变则忘,变则通达的道理。以为师十余年来的功绩、声望,高居庙堂执掌变法,还是有把握的。然岂有天下好事独让一人篡取的道理,如为师不出,新政固然可行,但那时阻力势必倍增,为师到头来恐怕要落得商君的下场。”

李墨涵在朝廷日久,岂又能不明白此中道理,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是想当年王泽在退去金军后,随即退出外朝数年,而今当新政始起之际,他又再次出知杭州,说白了亦是避去许多是非而已。

“此番征剿逆贼,岳飞为荆湖北路帅司大将,为何朝廷又以殿前司以客军入两湖,其中固然有祖宗御将之道,但也免不了朝廷中有人借以重振殿前司,加强天子宿卫的用心,此不能不说是用心颇深。岳飞若能明晓其中道理,稍稍谦恭虚让,在破杨幺水寨生擒杨幺后,勒兵不进、扼制河道,以王躞的殿前司大军扫『荡』残匪,可成上下俱欢的大喜结局。独全奇功固然是很荣耀,但殿前司颜面何存,那些在幕后的人又岂能善罢甘休。”说到这里,王泽不屑地笑道:“其实,这一切的目的,都是针对于为师而来,有些人到现在对为师还是心存疑虑,只是为师进退得当未曾激变他们而已,岳鹏举是我所举荐,立下此等奇功却仅仅正任留后,封县侯,换做他人或许朝廷不会吝啬区区节度使。”

李墨涵心下惊悸,暗自颤栗不止,他虽然有所领悟,却根本没有想到过岳飞风光的背后隐藏的危机,而这一切又都与王泽有关。朝廷风云诡秘,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王泽能走到今日实属不易,他感到许多年来自以为自己学的很多,在官厅之中看是游刃有余,其实还差的很远,想想心下不禁赫然无味。

“可惜我能知岳飞之长却不料岳飞之短,争一时快意功业,却不知有时候走的太快了、登的太高了,反而不是件好事。为师也很后悔,当初为何。。。。。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王泽内心深处后悔自己当初为何不在议和成功后,赶在人们疑虑之前自解兵权,反倒在大臣云集京城后才交出兵权。为何要首倡南迁、引完颜宗弼南下压迫朝廷南迁,其实以当时情形,有识之士已经明白南迁势在必行,不过是时间问题。还有的就是举荐岳飞之事,当他建议用岳飞平定江南各处匪患的时候,的确是忽略了这位令他敬仰大将的『性』格,深感若是不加节制,岳飞很有可能躲不过他历史的宿命,尽管物是人非,但人的命运却有与历史着惊人的一致,他不能不深以为忧。

“弟子明白,自公文上遣岳飞正领镇南军节度观察留后、封爵位加食邑,便可看出朝廷的不满。”

王泽笑道:“对——你能明白很难得,往下说说看。”

李墨涵脸面微热,毕竟是事后诸葛。“以岳飞之功,剿灭江南西路、福建路几股流串军匪,朝廷不吝赏赐,岳飞得以位列都校,剿灭杨幺,稳定沿河后方,大功一件,就是给个节度使、开国郡公亦不为过。为何朝廷此番如此吝啬,而又为申斥王躞等殿前司诸将久战无功,这不是明明有人对岳飞不明朝廷意图的不满吗?”

王泽再次拿起都堂的公文,又看了看,重重地扔到桌面上,轻蔑地笑道:“有些人想的就是太多了,弱用于治国待人,真是朝廷之大幸,唉——!可惜,可惜呀。”他说着以指尖轻轻弹着桌面,若有所思地道:“三年内绝不能让岳飞出任侍卫大军都指挥使,王躞也不可以,他二人都不可以,文渊拟草奏折,请朝廷调岳飞入江浙平息匪患。”

“江浙并无大的匪『乱』。。。。”李墨涵一怔,正要往下说去,却在瞬间明白王泽用意,现在力抬岳飞出任都指挥使,只能使岳飞遭到更多人的嫉恨,而王躞暂不出任大军都指挥使,却是自然而然,也可以说是受了岳飞的连累。王泽是要将岳飞调到身边,可以说是在保护岳飞,不知岳飞能不能领受王泽的这片成全之心。

“不谈这些了。”王泽又拿起桌上的一份塘报,翻开细细看了一遍,斜眼看了看李墨涵,又道:“水军独立成军后,上官龙云做的不错,各支侍卫大军相继成立,不知在长岛设立水师大营事宜进度如何?”

李墨涵这才想起来昨日自己从上官云那里回来,原本是要向王泽禀报侍卫水军都指挥司在莱州长岛建立独立直属都司的‘玄旗’军事宜。于是道:“上官太尉五日后亲自奔赴莱州,长岛上水军码头与各水寨正在如期营建,恩师的烧制红砖、水泥的法子一并用上。不过上官太尉说,双道铁轨糜费太甚,水军恐怕无力承担。”

王泽笑道:“难为他了——不过,码头向船上运货可以考虑以齿轮、钢绳、铁轨来完成,这样会节省人力、物力,还有上货的时间。”

原来王泽在水军独立成军后,利用自己对水军的绝对影响,让上官云派高繁林在莱州沙门刀营建水军大营,并该沙门为长岛,意图以水军船队可以在沿海随意登陆,袭击河北两路及燕云的优势,在海上牵制金军,使之在沿河不敢展开过大的行动,造成后方空虚,被宋军水军所乘。水泥、红砖等都是用于建造码头、城寨、道路所用,至于双道铁轨也是王泽试行,以马拉大车,在铁轨上运输将吏、物资,成功后再建议朝廷向全国推广。但铁的产量不高,糜费实是过大,入上官云等人也看不到速度与时间所带来的费效比,更重要的是王泽暂时还没有太好的增加铁矿产量与提高铁质的方法,这还在他弟子们与冶铁工匠的研究之中,所以王泽没有刻意促办水军的双道铁轨。

“弟子明白,明日弟子就赶赴明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