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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行在大内垂拱殿

王泽神情奕奕地侍立在殿上,静静地听着宰执会议上孙傅、唐格等人是否要调整赋税,以补边军用度事上的争辩,仿佛这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些年他刻意避开外朝政务,平日里除了按部就班参加朝会、庆典,稳稳当当地在都堂执印当值,对外朝政务基本不发表议论。

但他在中朝却『操』纵支卖司事宜,并在宰执们的共商下制定《皇宋支卖制置条例》,确定支卖司做为大宋对东南海外贸易的主导权,确定管理钱庄、借贷等事务,并有权对沿海各州市泊司的督导之权。

由于王泽的『操』纵,支卖司权力空前上升,除了盐铁财权外,隐隐有宋初三司使的权威。只是他对支卖司严格控制,凡事都低调处置,大事则提交都堂、各部,这才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减少不少烦心事。不过随着支卖司的官商联合贸易船队不断扩大,航行越来越远,利润也越来越丰厚,支卖司官吏贴俸超出一般衙门许多,自然而然地引起不少衙门眼红,都想参合进来分一杯羹。昨日,同知谏院万俟禼上书弹劾支卖司官吏薪俸过高,令朝廷各衙官吏不能安心于事,要求朝廷裁减支卖司差使钱,竟然引起朝廷清流的共鸣,令他感到哭笑不得。

韬光养晦、避免功高震主,使得自己避开庶务,潜心思考日后的改良思路的隐讳之法。对王泽本人又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超出他意料的是,由于他的谦让,在这几年中朝野中不断有人为他抱不平,他的清誉在士林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清高。当然也有人说他沽名钓誉、博取清誉,更有些失意之人,暗中传言他外表恭顺谦和,内行王莽之法,每当这种声音传出,都遭到士林清流的猛烈回击,关乎他的去留几乎成了士林经久不衰的话题。

孙傅、唐格、张叔夜、李纲等宰执之间在政务上分歧日深,每每争执不下,大有越演越烈之势,李纲已经在一年内三次请郡,都被朱影委婉地驳回。王泽的亲信秦桧、范宗尹、蔡绛做为他在外朝的代言人,对宰执间的争执没有过分介入,只是尽力维持着朝政的平衡。

让王泽感到欣慰的是,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神佑四年贡举、殿试,有四十二名弟子登龙飞榜,进士出身十八人,同进士出身十九人,同学究出身三名。另外近百名弟子或参加律科、术科或直接进入工部等衙门供职,或留在校中教授孤儿学业。

自从朝廷诏令各地守臣收容天下弃孤后,十余万孩童得到保全,虽有许多不尽意的地方,但毕竟这些孩子活了下来。而且在王泽的推动下,这些孩童得意在官府的安排下,在各地的小学校就学,所须用度全部由支卖局与沿海富商每年拨钱募筹。一些天资聪慧的孩童被他暗派的弟子收拢到‘江右离孤’小学堂中就读,使得越来越多的孩童,自小就接触王泽给于他们的思想,还有超越这个时代的‘杂学’。

万俟禼的弹劾他不放在心上,但以赵鼎为首的台谏官员弹劾,却令他颇为狼狈,由于赵鼎曾经供职江浙路支卖局,每每抨击都恰当好处,令他不胜其烦,但唯一令他恼火的是他寄希望甚大的支卖司,由于当初选人不慎,终于查处了牵连甚广、交通敌国的回易案。

“。。。。。金人年年深入河南百里,朝廷维系沿河、陕西数十万大军粮饷、器械用度庞大,然京西京东、陕西负担沉重役使,以至于百业凋零、民生困苦。臣以为太祖皇帝立国不加田赋之善政至今百余年,已然是为定制,遽然加赋,必然引起生民怨恨,得失之间朝廷不可不度,李大人所议追加田赋断不可行。。。。。”

“唐大人所言,下官亦以为然,太祖善政为立国根本,下官又岂能不知。然沿河连年战祸,陕西岁岁防秋,朝廷沿边禁军已达四五十万之重,犹不足以用。行在与南面各路亦有数十万禁军,以卫天子、震慑蛮夷,各项花销何处而来?。。。。。”

李纲何尝不知加赋不可取,然内忧外患,朝廷每年用在西、北两面的军费竟达数千万贯,广南东西两路、成都府路诸处时常有土司、酋帅反叛,厢军多不堪用,禁军调动兵力不足,仅仅能够维持,大笔军费被长年累月的驻军消耗。朝廷每年预算超支,财政面临越来越大的压力,宰执大臣们面临各路监司、漕司诉苦的折子络绎不绝。

对百姓加赋这也是李纲等最坚决主战派不可奈何的决定,原意是在东南诸路富庶郡县加收田赋,却遭到以唐格、秦桧、蔡绛为首东南籍官员士绅的强烈抵触,而且秦桧等人有意无意地将加赋向陕西等地延引,最后就是连孙傅及两河、两京籍大臣也开始反对李纲的主张。

李纲每每受挫,想到当年抗金形势突有转机,本应一鼓作气挥师北上,即便不能收复燕山,亦能收束战线,争取对金国的主动,以节省开支。若不是王泽力主再次和议,就不会有今日尴尬局面,他带气的瞪了王泽一眼,却见王泽面『色』怡然,嘴角挂着那特有的微笑,这一股子气都怨在他身上。于是道:“王大人以为将如何处置?”

王泽没想到李纲会这么直白地问到他,一时间原先计算好的改良谋划说辞,一句也想不起来,他瞪着李纲半响,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迅速调整自己的思绪,缓缓走上两步对着年有十五岁,仍显满面幼稚的皇帝赵谌与玉阶帘后的朱影道:“陛下,臣以为李大人加赋之议实不可行。”

秦桧等人闻言,松了口气,李纲脸『色』微变,冷冷地道:“那以王大人之意,如何解决眼下朝廷度支不敷的局面?”

王泽淡淡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扩大行路、经营域外,改组军制、编练新军,厘新官制、选敛贤能。”

王泽话声方落,殿中大臣们不免心头恍然,这简单的二十四个字,其中蕴含是整个朝廷内政外事的巨大变革,有心人隐隐感到王泽的这番话,断非随意而言,或许好戏才刚刚开始。

秦桧心中火石般地闪过一个念头,目光遽然转向王泽,心中暗呼:‘王德涵三年不鸣,而今一鸣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