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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娘娘,秦相公、范大人、在外求见。”李有入内禀报。

“宣两位卿家觐见。”

秦桧与范宗尹趋步入殿,行参拜大礼后。朱影问道:“二位卿家何事禀奏?”

秦桧趋前一步,急促地道:“太后,臣就昨日廷议孙大人等对王大人议功有失偏颇,故而斗胆上奏太后,务得赏赐菲薄,冷了前方大臣、将帅心意。”

原来,朝廷对于王泽的封赏,倒是颇费一番心事。由于王泽屡次击退金人,毫不客气地说是前后立了两次定策之功,朝廷将如何封赏自有制度。但是孙傅、李纲等人认为以王泽目前的声望,一旦受到不可约束的地位,对于赵宋的统治稳固,将是一个比金人还要严重的威胁。孙傅、李纲、唐格、张叔夜四人由于近年来政见不同,立场上逐渐分化,但当此涉及王泽事宜,权衡之下,他们取得一致的共识。

在朝野,王泽的声望已然是无人能望其项背,年不及而立,有四退金人,两次定策奇功的封赏,必然是宰相、郡王的封赐,对于一位享有如此威仪的年轻人来说,其结果只能是催化他的野心,其后果是不能预料的。

王泽拥有重兵环卫在侧时的情形再次映现在他们的眼前,以李纲的话说,这次比上次分王泽兵权更为棘手。事罢归兵这是制度,道义上无可指责,但若是不封赏王泽,定然会引起朝野的惊疑不安,尤其是受他提携、举荐的地方守臣、领军大将。处理不好,恐怕会出现朝臣上奏、百姓上书为王泽鸣不平、大将心中不满的局面,到那时可就是真的不好收拾了

最后由唐格建议,封王泽为宁国郡开国公、中大夫、端明殿学士、除枢密副使,赏钱五千贯,绢五百匹。

宰执相商的结果,当即就引起秦桧的不满,以秦桧之意,宰执暂不调动当可,既然要重设枢密院正副使,王泽当以冠国号公位,领枢密使。当然,最佳的安排是王泽加公号仍领原职尚书左丞,而不是这清闲无执掌的区区副使,何况有张叔夜与李纲二人主持的枢密院,王泽担任副使更是显得清闲无事。

踹度四人煞费苦心的安排,秦桧还是领会其中道理的,孙傅等人这样做,虽然是防备王泽做大,但其中多少也有为国惜才、保全王泽的意思。若不是与王泽的休戚与共,他相信自己也会这么做,而自己现今上奏,不过是尽到自己的心意,当然这其中还有一点为他自己着想的小九九。

在秦桧看来,以王泽的才智见识,或许会平静地接受这一结果。

“那范卿所来何事?”朱影不言奏请,反而问范宗尹。

范宗尹道:“臣亦是为王大人事来。”

朱影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二人,淡淡地道:“既然是诸位辅政定夺事宜,二位卿家应当在都堂与之争议,何故连襟入宫独奏?”

秦桧心下一凛,暗呼这分明是质问二人可有朋党之意,不禁对这位年轻的太后刮目相看。

范宗尹脸『色』微红,他亦是感到朱影问话不善,但既然已经来了就没了退路。只好硬着头皮道:“臣并非没有质问诸位执政相公,然臣无力动撼宰执议事,只能入宫奏请太后,正恰遇上秦大人,故而一同上奏。”

范宗尹泛泛一言,即恰到好处地卖了王泽一个人情,又撇清了与秦桧同来的关系。

朱影又岂能不知李纲等人的另一层意思,太宗朝时身为枢密副使的曹彬平江南,以功绩来说足可以主持枢府大政,但是太宗皇帝没有封他为枢密使,只是赏钱,荫其子。而仁宗朝狄青平侬智高之『乱』,回朝后亦不过是枢密副使。后来议者以功太薄,终于封他为枢密使,结果却是被文彦博与欧阳修、司马光等大臣猜忌压抑,间接害死了狄青。所以朱影在孙傅等人表奏后,深以为这是保全王泽之意,倾向于采纳他们的建议。

秦桧的来意,朱影大概能猜到一二,且秦桧那点小算盘,她也是清清楚楚,不禁心中暗骂秦桧滑头。不过,秦桧的做法也无可厚非,毕竟是尽人事而已,却不可驳了秦桧的面子。

“秦卿、范卿所议公允之论,甚有道理。”朱影脸颊闪出淡淡地笑容,温声道:“不过此事尚在都堂议论,孙大人昨日上奏事宜一切,还得王爱卿回朝后定夺。”

话说到这个份上,朱影明显给了秦桧、范宗尹台阶,也向他二人表明她明白他们的苦心,若再说下去反而多余了。

秦桧、范宗尹当然心领神会,当下叩谢退出。

朱影待二人出殿后,回到暖阁中,靠在软榻上,叫李素荷拿来王泽近日的奏折,再次细细品读。

自此一战,宋金的局势有了一定程度的改观,宋朝虽然付出极大的代价,十余万人口被掠走,倍于金军伤亡,京西十余个县城被毁。但在战略上遏制了金军大举南侵的步伐,使其金军马队遭到十余年来未尝有之的重创,金国朝廷对宋的态度发生了不明显却又实实在在的变化。

此时金国新败,虽有实力再次南征,且朝中不少女真贵族要求再次南征。但经此一战让金军中许多有识之士,尤其是一些受到汉族文化影响的文武大臣看到,宋朝虽然残破不堪,但仍可依仗坚城深濠,名山大川有效的进行扼守,有能力在战场上给予金军引以为豪的重铠马军重重一击,最重要的是宋朝君臣已非当年,民心士气断不可辱。从而使他们认识到面对南方的山川水网,在宋朝主战大臣的坚决抵抗下,金军的实力已经不足以灭亡整个赵宋政权。如今的上策就是巩固既得利益,对宋实行军事威慑,在谈判桌上争取最大的利益。

和议再定后,金国国内战和两派展开激烈辩论,焦点集中在金军主要力量是否放在两河,以便再次南征夺取江北,还是将主力放在西北,以威慑西夏、翦灭残辽余部、经略草原诸部。

金国主战派首领人物完颜杲恰在此时一病不起,完颜宗弼趁机联合军中颇有威望、对南征态度模棱两可的完颜宗辅等人,力陈后方不固,南下弊大于利,女真人最大的敌人在内不在外,在北不在南,触动军中主战派核心人物之一完颜宗翰,他心中最为担心的契丹余部反扑,还有随时可能反叛的国内契丹人。完颜宗弼的努力终于起了成效,主战派与主和派达成一个共识,在先稳定国内局势与剪灭残辽势力,再定夺南下的战略。

在完颜宗翰、完颜宗辅两大帅的表明态度后,金军万户之上的将帅多附和完颜宗弼建议,对宋主和论调终于占了上风。

金主完颜晟尽管倾向于南下,但是金军大半实力派将帅,已经倾向于有条件的南北休战,他又何尝不知南征必须巩固两河,消灭契丹残部,稳住西夏后才能用兵南方,不然,在宋军坚决抵抗下,金军主力一旦陷入南方战场,后方必定不稳。在细细权衡利弊后,不太甘心地采纳完颜宗弼的建策,金军的主要力量用于防御草原塔塔尔、乞颜等游牧部族的抄掠,同时对契丹耶律大石部进行最后打击,以断绝契丹人最后的希望。但他仍然坚持南面不能过于放任,在两河组成以两个女真人组成的万夫队为主力,签发汉军驻泊两河沿边为偏师,不定期的寻找借口,对宋中原地区进行掠夺式进攻。

完颜晟又以汉臣建议,重新划定政区,仿照宋朝制度全国设立路、州、县各级官府,设河北东路、河北西路、河东北路、河东南路、中都路、北京路、西京路、临潢府路、上京路、东京路十个转运路,又在转运路下分设军事路。大名府正式定名为南京,做为对宋作战的中枢,由完颜宗弼以元帅左都监担任南京留守、统辖河朔沿边军务。

是年,金军主力西调,开始了对耶律大石部的围剿,由元帅右都监耶律余睹率蒲察石家奴、完颜拔离速两个万夫队万余人西进,开始对耶律大石在金国边地最后的据点可敦城进行远征,完颜宗翰坐镇太原,节制完颜希尹对盘踞在太行山的两河义军进行围剿,完颜娄室担任河东南路都统,密切监视陕西与京西宋军动向,与完颜宗弼成东、西犄角之势。

宋朝行在也没有碌碌度日,经王泽的建言,宰执大臣们同意修改武官阶官,将大夫一级的阶官全部升到正七品下之上,从七品上之下武阶官全部称郎,以改变靖康以前一些大夫阶级在郎之下的尴尬,令那些高阶武官实实在在地松了口气。

令朝野惊诧不已的是,王泽在到达行在当日,即入宫面圣,坚决不受郡开国公位与大学士、枢密副使。

皇太后诏命赐宴,诸位宰执省部大臣做陪,当日内廷宦官传出消息,王泽在宴前入宫,得太后单独召见半个时辰。其结果是次日皇帝下诏,赐王泽留端明殿学士,迁太中大夫,爵定远县开国县公,食邑一千户、实食封三百户,赐钱万贯,田百倾,并且由内廷降皇帝指挥,赐王泽贡缎百匹,内库拨银五千两,在行宫附近修建府邸一座,。

王泽的举动,令天下士林为之振动,士人多是交口相赞王泽淡泊名利、有古君子之风,当然也有唾骂王泽以退为进、沽名钓誉、博取清名的声音,但在一片反驳声中被淹没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