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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许翰听罢,顿觉浑身寒栗不已。当年救援太原之战,种师中惨遭败绩,虽于他不无关系,但其究其临战缘由,还是在于以步军为主力的宋军轻装前进,在丢弃辎重的情况下迎战金军马队,宋军虽然用神臂弓等器械不断对金军马队进行遮断打击,多次将金军击退,但金军马队的优势在于失利败退后,仍然可以脱离宋军的追击,在弩箭『射』程之外重新组织进攻,宋军一旦失去神臂弓保护,形势就会为之改变,被金军一次攻破军阵,即面临全线溃败的结局。由此可知王泽之言断非危言耸听,在河朔平原上面对十万金军骑兵,即便是数倍于敌的宋军,也将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一着不慎所面临的就是被骑兵追击屠杀。

“王大人言之有理、言之有理!”许翰有感而发,不由自主地附和一句。

宗泽诧异地望了望许翰,暗道做为力主收复失地的许翰,为何要附和王泽的丧气之言,金军马队固然剽悍,但他自付与金军作战多年,有信心相信麾下将吏亦是不输于人。

“此战得以轻易驱逐鞑虏,宗大人、许大人二位坐镇京畿,调度诸将,实为首功。”王泽转而言其它,不断地为宗泽、许翰二人灌『迷』魂汤,笑眯眯地道:“汴梁城坚如磐石,分割金军部署,使之东西不能相顾,从一开始他们的目的就没有达到,看来他们日后再也无法实现。”

宗泽眉头微动,神『色』间颇有自得意味,接过话来道:“王大人过讲,此乃朝廷坚决,将吏用命,金人自是不得猖狂,下官不过是调度而已,说起来许大人筹划粮草,使数十万大军用度无缺,功劳当之无愧。”

“宗大人过誉了——羞杀许翰、羞杀许翰!”

“二位大人就不要谦让了!朝廷自然有议论,如今就让金人再猖狂几日,朝廷当务之急是要休养生息,稳固东南,汴梁、沿河各路还是得仰仗二位大人。”王泽相信宗泽、许翰二人皆为当世人杰,有些话不像在朝堂中争辩论明,点到为止即可,二人不难领会其中意味。他又似意犹未尽地道:“女真使团明日就要到了,当真有趣,正使竟是萧庆。宗大人,咱们到是要好生相会这位契丹贵族!”

宗泽面『色』淡然地点头道:“宣抚司精选将吏三千人,明日出城迎接这位女真的契丹新贵。”

王泽脸上『摸』过抹坏笑,有些戏虐地说道:“让这位契丹大儒观赏观赏我大宋军威,也好使女真狼主好好收敛、收敛,不要吃饱了没事干,就过河生事。”

许翰捻须低『吟』道:“不知能否换个二十年不言兵。”

“二十年——二十年太久!”王泽淡淡地道了一句使宗泽、许翰颇为振奋的话。

神佑二年冬季,金国使臣萧庆再一次的进入大宋这座百年京都,与上次相同的是,这次进入汴梁也是在寒风刺骨的冬季。但上次他是做为胜利者进入城内,宋朝的宰执在他面前亦是低声下气,这次却是顶着金军全面撤回两河败绩而来,可以说是以失败者的身份来主动议和。 当他过了大河之后,前来迎接他的是数百名身穿黑鹰展翅背心的禁军将吏,一个个虎背熊腰、杀气腾腾,目光中充满了冷酷的杀气,一看就是历经过残酷杀戮的壮士。

一位年纪不到二十的年轻军将,引起了萧庆的兴趣,从他的服『色』来看是七品武将,在这个年纪能达到七品,简直是不可思议。悄悄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位竟然是将完颜希尹打的寸步不得进的宋朝武状元。如此规模的排场,又让打败过金军大帅的年轻人来迎接,他由此感到此行,必将是一次对他个人而言的屈辱行程。

在汴梁城外,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迎接他的人,竟然是老熟人王泽,当王泽客客气气、礼数有加的与他见礼时,他却看到两旁数千名衣甲鲜明、孔武剽悍、目光不善的宋军将吏,当然王泽嘴角上挂着那抹漫不经心的笑,也闪入他的眼敛,心情越发沉重。

和谈在留守司礼部大堂中举行,王泽代表朝廷向萧庆提出两国罢兵、恢复原态,坚决要求金军撤离河中府,拒绝萧庆提出的要求增加岁赐二十万贯,以大河为界,归还河东北路的府州路三州,把河中府、卫、滑二州割让的要求。并提出强硬赔偿要求,即宋、金两国交战,由于是金国背盟挑起战事,要求金国赔偿大宋军费五百万贯。

萧庆大为意外,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在他看来如此荒廖的要求,竟然要求金国赔偿军费,闻所未闻,令人不能释疑。

谈判进入白热化阶段,萧庆再次领略王泽尖刻的辩锋与那带有讽刺意味的讥笑。

王泽是伸缩自如、步步为营,不断驳斥萧庆无理的要求,不时的放任宗泽扬言要集结沿河百万大军北伐,并给于两河义军以支援。

萧庆岂能不明白其中意味,王泽与宗泽这是在唱双簧。面对王泽等人强烈要求归还河中,金国必须赔偿军费,他感到很无奈,自己每每提及增加岁币、黄河划界以及宋朝停止对两河义军支援事宜,都感到底气不足。毕竟,战场上金军的失利,将和谈的优势彻底打破,他没有多少资本与王泽讨价还价。

为时一个月的谈判,可以说萧庆是为金国进了最大的努力,终于达成了协议。

王泽代表行在同意断绝对两河义军的援助,维持每年的岁赐,明确表示金军对西北辽军残部进行围剿时,严守中立姿态。金国应允目前两国划界,放弃索要府州路三州,并对挑起战事的边将严加斥责。

王泽与萧庆再完成和谈时心中都跟明镜似的,两国的这次和谈毫无实际意义,可以说双方并没有获得实质『性』的东西,拿斥责边将来说,不过是找几个替罪羊做做样子,谁敢拿都元帅府七大帅问罪。

当萧庆带着还算是成功结果北归,王泽与他话别时,轻声说:“可惜契丹一族余脉,终究要面临女真人最后一击,萧大人好自珍重!”

萧庆脸『色』当即变的非常难堪,足足盯着王泽半响,一言不发地拱了拱手。

和议再定,两国的边地开始平静下来,在和谈期间,边地虽然没有大的战事,但双方的小规模战斗仍然相当激烈。王泽深深明白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是为政治服务的手段,谈判桌上将要坚持与得到的利益,必须要通过战争的手段来将其巩固扩大。

在他的授意与控制下,宋军在边地对金军展开小规模袭击,并有组织地对较近的义军提供装备物资。而金军在与宋军周旋下,也展开了两次较大规模的行动,完颜娄室率万余人强渡大河对延安府进攻,韩城一战,李彦仙率部与完颜娄室激战两日,金军被迫退回河东,损失几千将吏。曲端前锋吴阶部,攻入河北西路怀州治城河内县,完颜宗翰亲引万余名重铠马军反击,吴阶被支撑不住金军猛烈攻势,被迫撤回大河南岸。

但在内线作战中,王德、郦琼等人业已全歼耶律马五的七千余人,斩首近五千级,俘获二千余人,耶律马五被迫率中军卫队归降。

当朝廷的论功受赏恩旨很快下达,曲端、王渊二人授节度观察留后,王德与郦琼等人由于全歼金军万夫队,这在宋对金作战以来的第一次歼灭金军一个万夫队,故而王德授防御使、郦琼授遥领防御使,邵兴、刘锜、岳飞、吴阶等人俱得升迁,其中岳飞论功列沿河四路宣抚司诸将第三,转两官、除京西北路都钤辖。封元亦是战功卓越,被公认为是禁军后起之秀之一,调回殿前司班直担任金枪班都虞侯,王孝仁转官忠翊郎,升任部将,邱云因病未能参战,没有得到封赏,使之深以为憾,抱怨命运不公。

南京行宫在当年南唐宫室基础上调用民力加紧修缮,已经颇具规模,为此朱影对范宗尹、蔡绛二人下诏褒奖。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娘娘——”

李素荷的声音打断了朱影的琴韵歌声,她转首见李素荷站在暖阁门旁,似有不悦地道:“何事?”

“娘娘,这是孙相公呈上来的汴梁塘报。”李素荷将一本奏折递上,悄悄地退在一旁。

“嗯——是王相公的折子!”朱影接了过来看了看,那张略施粉黛的鹅脸上绽出温馨地笑,声音也变的柔和许多。

李素荷暗自品味朱影在这些日子来,为何无论是高兴还是心烦的时候,一旦王泽的奏折到来,马上接过来细细品读,脸『色』亦会随着奏折的内容而波澜起伏,全然不像看其他外臣奏折,永远是一个固定的冰冷表情。

“难道真的是。。。。。”李素荷不敢再向下想了,以她在汴梁时陪伴朱影的日日夜夜,她似乎明白了些许,却又是不太明白,毕竟她年纪还小。原先还奇怪李有会在王泽入宫陛见时,就悄然屏退左右宫人,连他自己也退在殿外守候,如今她算是明白了些。

她见朱影会心一笑,装着胆子轻声问道:“娘娘何故发笑?”

朱影放下奏折,风淡云轻地笑道:“军国大事,小丫头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