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16 + -

第五章

第五章

“臣以为王大人提点京城四壁一行事甚合体制,然辞同签枢密院事未免少年孟浪,如此意气用事,将至天子与诸公与何地?天下军民将如何做想。”

李纲说话就是过于直白,却毫不隐讳着说王泽因被迫放弃兵权,心有不甘、不顾大体,已经不是令王泽下不了台问题了,而是直指王泽心存不满,更是让人感到王泽有居功自傲、不臣之心。

王泽的脸当时变的煞白,手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微微哆嗦,刚刚起身又再次‘噗通’跪在玉阶之下。

“臣受天恩,又岂敢又非份之想,李相公所指,臣心可昭日月。”王泽心中直打冷战,若是李纲之言做实,即便有朱影在,即便又中兴之功,王泽的名誉前途也将受到致命打击。他实在不曾想到李纲会出这样的狠话,自己与他又没有深仇大恨,何至于此?想想自己曾尊敬的偶像,话锋竟也如此犀利狠辣,令他心中如打翻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

“李相公言重了,所言有欠周详。”王泽话音方落,秦桧立即说道:“王大人誓死勤王,此天下有目共睹,何况早已上书自罢兵权,此乃维护朝廷法度纲纪之表率。今辞同签枢密院事更是为人臣者,典兵日久、兵罢归省、职归天子,其心甚善,又有何意气用事,更何有置天子于何处之理。臣以为王大人掌翰林知制诰典理枢机,实不应居枢府位列同知院下。”

秦桧此言即出,当时朝堂上鸦雀无声,无论当朝宰执、大臣,还是入京的各位都在揣『摸』秦桧此话的用意何在。在场还是有几人立即看出秦桧的把戏,这是以退为进,明里支持王泽辞去同签枢密院事,却又重重提起王泽的功绩与知制诰之要,是想拉王泽入尚书省。

唐格饶有意味地看了看秦桧,那张大义凛然的脸面,不禁暗叹:‘秦会之变化之功,朝中几无人可比,百变狡狐比他亦是差之远矣!’

御史中丞吕好问出班,正『色』说道:“李大人初入京城,寸功未立,便是指责大臣,褒贬功勋,下官实是不知李大人何意所在?”

李纲瞪着吕好问,说道:“吕大人又要参人否?”

“下官职责所在,固不敢辞。”吕好问斜眼看着李纲,冷冷地回道:“金人肆虐汴梁,下官等人有目共睹,天下守臣独王学士与金人血战勤王,稳住大局。而今又归兵出职,此本是天下臣子之楷模,怎到了大人口中却成了意气用事,李大人若是所言不能服众,下官定当参之。”

“中丞勿怒、中丞勿怒——”孙傅微微一笑,秦桧说罢,吕好问步步质问,也到了他这位宰相说话的时候了。当下说道:“秦大人言之有理,既是王大人避嫌,却不能不任执政。如今尚书左丞厥,臣议罢王大人同签枢密院事,以翰林学士知制诰,除尚书左丞甚是妥当。”

“王大人转任入中书省正是理顺辅政之序,甚是得当。”张叔夜对于王泽任职于枢密院,班位在自己之下,甚是不安。如今见此良机,趁势附议,将这位年轻却声誉卓著的尊神请出枢府,自己才能稳坐堂中。

“诸位宰执相公所言及是,臣以为王德涵出任尚书左丞上可传天子赏罚公允,下可除军民惊疑传谣。”范宗尹做为被贬出京之臣,被王泽建议回京复任原职右谏议大夫,更兼与王泽交好,以为人视为王泽之人,他的附议没有谁感到意外。

“大王以为如何?”朱影感到王泽入中书亦是名正言顺,不过她尚有顾忌,毕竟以赵构与李纲为首的入京大臣有相当的实力,他们的态度不容忽视。朱影索『性』单刀直入,直接迫使赵构表态。

赵构暗道:‘好毒的『妇』人!’面子上却不得不做出淡然之『色』,说道:“臣是外藩,岂能预朝廷执政大臣任用。”

“此非常之际,大王但讲无妨。”

面对朱影的步步紧『逼』,赵构面『色』如常,谁也拿不准他的心思。只听他仍是平静的说道:“祖宗制度,孤不敢违,不过王学士年纪轻轻却为社稷居功甚伟,德才更是天下少有。”

赵构这句模棱两可的隐喻,不咸不淡地说出,令群臣纷纷揣测这位大宋硕果仅存亲王话中的隐逸。

朱影淡淡一笑,赵构的态度在她意料之中。又说道:“那李卿家以为如何?”

李纲做为资政殿大学士,领开封府事,当然要对执政任免做出自己的见地,当下说道:“臣以为王大人虽是年轻资浅,然其能、其功,当得。”

此言即出,满殿默然,人人都认为李纲会竭力反对王泽入中书,没有想到李纲出人意料地赞成王泽升任尚书左丞。

“臣任翰林承旨已属违制跃升,岂能不足逾月再入中书都堂。”王泽谦让一句,但心中还是颇为希望入都事堂的。

“学士不必过谦,某只是以事论事而已。”李纲淡淡地说道:“以学士才华,若能任三年翰林,外放大郡三年,归朝再任尚书二年,如此七年之后,学士位列都堂执政当之无愧。不过,事有缓急,以今时之局势,学士暂居都堂亦非不可。”

李纲在朝堂这种不宜直言的地方,过于直白的表『露』,使在场的大臣们更为惊讶,李纲的好友都在暗怪李纲多言,不识时务妄言大臣去留。

但王泽却为李纲肺腑之言所震动,尽管话不中听、显的不合身份地幼稚,却是字字珠玑,令他暗自叹服,自思自己断然没有李纲这份秉直刚正的风骨。

“既是如此,王卿家就不要再推辞了,着免去王泽同签枢密院事、提点京城四壁一行事,除尚书省尚书左丞、翰林学士、知制诰。免去李纲领开封府事,着除同知枢密院事,晋银青光禄大夫,范宗尹除中书舍人、判省事。”朱影说罢,对孙傅说道:“宰相意下如何?”

群臣对于朱影快刀斩『乱』麻似的调整决策层有些不太适应,没有想到朱影一介女流能有如此果断,当断而决刻不迟缓。以李纲同知枢密院事,进执政,即使得入京大臣势力得到一份参与决策的席位,又使李纲得以掌枢机,缓解了诸方大臣对立的矛盾。晋银青光禄大夫又使李纲的阶官高于张叔夜,使资历高于张叔夜的李纲,缓解位居张叔夜之下的尴尬,又能令二人相互牵制。

对于范宗尹的任命,使入京大臣势力,得以掌控中书省,平衡了某些利益集团的失落。至于耿南仲,朱影压根就没考虑这位渊圣的从龙旧臣,耿南仲在危难时的背叛,她深恨其人品低劣,根本不屑于任命。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对于耿南仲,朝臣们有着惊人的一致想法——绝不能重用此人。

“臣无异议。”

“那好,即是诸位卿家无异议,那就着翰林草诏吧!”

王泽愣在当处,他做为翰林学士承旨、知制诰,理当草拟此诏书,但诏书上有他的任命,又使他面『色』尴尬,一时间不知如何说才好。

对于这次意料之内,又有些仓促的权力分配与朝臣制衡,在朱影果断而又不失条理的主持下,得已平静的结束。关于天子南幸的议题,谁也没有主动触及,或是没有心境处置,大臣们各自最关心的是在这一轮宰执权力分配后的权力再分配,那时自己能得到何种利益,南幸之事尽管反对之声犹在,对朝中诸位大臣来说,却显的有些无关紧要了。

当宣布退朝后,李素荷站在朱影身边,见到朱影含笑地望着王泽的背影,轻声自语道:“傻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