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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王泽蓦然抬首,呆呆地望着朱氏乘坐肩舆远去,瞻望许久。心底反复品味朱氏最后一句话,久久不得要领,想起赵桓召见,只得暂时压下,稳了稳心神,缓步入殿。

御座上的赵桓尽管身穿龙袍,头戴玉冠,虽然强打精神,却掩饰不住他苍白萎靡的面容中透出那惶惶焦『色』。

下首李邦彦、白时中、耿南仲等宰执大臣早已分列两侧。

“臣王泽,拜见陛下。”由于不是正式的朝会,按宋制礼仪,王泽不需要跪拜,更不需要那套繁琐的礼仪,王泽只需躬身作揖即可。

“王卿以义理羞退巫术,立此大功,朕心甚慰!”赵桓勉强挤出些许笑容,对王泽的态度甚是温和。

“此全赖陛下天威所致,臣不过是仰仗鸿福,侥幸而已,不敢居功。”知道是假话,却不得不说,在天子面前,堪称风骨甚佳的士大夫,有时亦不得不违心说出不得不说的话,王泽确实有些心虚,战场与金军将帅文会,若不是蔡楙的好意,也可以说是自己的幸运,此时的情景可能就是天子龙颜大怒,自己更不知如何自处!

赵桓虽然不相信什么天威所致的胡话,却听的轻飘飘的,毕竟是退了金军对东壁的进攻,此功不可谓不丰,且赵桓毕竟也是凡人,也喜好听些臣子们的恭维。在宋军连连败绩的时候,在诸军毫无战绩之时,王泽竟然两次击退金军,赵桓不能不承认王泽确有过人之处。

“有功自当封赏,卿虽谦让,眹却不能坏了规矩。”无论如何都必须对王泽赏赐,但怎样赏赐,赵桓还没有拿定主意。

“王大人两败金人,一番陈词斥退兀术更是令人敬仰,不知当时情形如何?诸公很是好奇,王大人不妨说来听听,也好使陛下圣聪决断。”耿南仲似笑非笑地望着王泽,语气缓慢,却字字充满浓郁的杀气。

蔡楙面『色』微微一变,斜了一眼耿南仲,心中暗骂:‘匹夫。’眼看耿南仲分明是找王泽的不是,战报是他蔡楙撰写,万一拆穿,他可是脱不了夸大其词的干系。

王泽哪里不知耿南仲之意,这分明是要他当众下不了台,往坏的方面想,耿南仲或许是想借完颜宗弼在战场上递于王泽的信函,欲陷他有临阵与金国王子勾结之嫌,一旦赵桓认定,那时王泽可不是下不了台这么简单了,轻则会被贬斥,重则连命也难保。

他心中暗骂耿南仲『奸』诈阴毒,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要致人与死地不可。

事已至此,躲是躲不了了,再不反击,自己可要陷入被动了。王泽一咬牙,冷冷地说道:“耿相公过誉了,在下岂有说的那般神奇,全赖将吏用命,威势夺敌,在下岂敢居功。”

“王大人何必谦虚,细细道来又有何妨?”耿南仲步步紧『逼』,丝毫没有任何适可而止的意思,便是连赵桓也提起兴趣。顺着耿南仲的话,说道:“王卿但讲无妨。”

既然赵桓说话了,王泽再不说就是抗旨。便略略沉『吟』,说道:“臣自驻扎东壁以来

未曾敢有一日松懈,全军将吏无不夜夜枕戈待旦。自那夜起兵,臣未得宣抚司帅令,虽闻北壁有事,却不敢无令冒然出兵,坏了大宋将御制度。”王泽偷眼瞟着赵桓,见他轻轻点头。又向下说道:“兀术趁我御营司大军正于北壁外幕天坡拒敌,引数千骑南下直入东壁我军营寨之前,所幸我部将吏虽未得令不能出战,却已整装列队、士气高昂。不待金军马队靠近便由上官云、傅全诸位将军率军出寨,须叟列阵。兀术见我军阵势已成,不可轻破,故而停军不前,或是为存颜面,竟然与臣推敲诗词,臣以义理对其使臣言之,煌煌天朝大臣,岂能与北面小族贵酋坐而论道,呵斥使臣归,金人仓惶退去。”

赵桓对王泽阵前呵斥金军使臣颇为欣赏,没有丢他的颜面,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笑容。

耿南仲不怀好意地说道:“兀术竟然主动退却,以数千骑竟然不战而退。。。。。”他望了一眼赵桓,没有讲话说下去,语气却是意犹未尽。

“难怪相公质疑,在下亦是一介书生,本不知兵,原也不得其解,归后与诸将议之方得要领。”王泽恨恨地看了眼耿南仲,口中却淡淡地说道:“兀术欲趁李相公御营司主力不得他顾之时,深入东壁妄图侥幸之功,却不想曹州勤王之师竟在他攻营之前依寨列阵,平地之上步军自然不是数千马军之敌,而我军背靠大营,夜幕艾艾、多设火把,宛若上万人之大阵。东壁又是京东勤王之师驻扎重地,金军一旦与我接战,左右友军营寨必会出兵围之,以兀术数千侥幸之敌,安敢在我十余万大军叠叠营寨重地向上万人的营寨开战,仓促后退又怕我军追击,只能出此策稳住我军,方能后退。而在下仅有数千步军出寨,兀术所求正和我意。”道:“臣使兀术从容北退,实是有愧陛下,无功实不敢受陛下褒奖。”

“虽如此,亦是卿不懈拱卫社稷之心。”赵桓倒是深有感触,脱口而出,倒令耿南仲一怔。

蔡楙见赵桓肯定了王泽所为,当即趁热打铁地说道:“臣遍访东壁将帅,所言均是如此,只是臣记述不详,以至于劳耿大人询问,是臣之罪。”

蔡楙言语中对耿南仲已是极为不满,心底早就把他女『性』先辈问候了不止一遍。

耿南仲还是有些不死心,说道:“蛮夷之人亦能『吟』诗作对,怪哉,怪哉!”

“陛下,此兀术呈送小词二首。”王泽拿出信函,由内西头供奉官朱拱之接过呈到赵桓案上。

“残寒正欺病酒,掩沉香绣户。燕来晚、飞入西城,似说春事迟暮。。。。。。漫相思、弹入哀筝柱。伤心千里江南,怨曲重招,断魂在否?”

赵桓轻轻『吟』诵,半响才幽幽说道:“却是不曾想到鞑虏也有如此多愁善感之才子!眹观之,兀术其才倒也能上大雅之堂,难道这兀术到过江南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