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士兵
字体: 16 + -

第4章 参军(三)

这一次戳显然戳到了张柴顺的痛处,停了半晌。看着院里悄无声息的样子,张柴顺只好说,好好,那让小辈自个争去。你先放开我,好吗?可村长刚一放开,他一抽身就扎了回去。

他没想到,张勇正跟吴隆玩命地推销着自己。他说我是初中毕业,可老师说我学得好,爸说当兵小学够用了,不让念了。成玉他高中毕业,可他不好好温课,初中他尽打我小抄。我胆不小,那回杀猪是没敢看,可让爸一通说,月下旬我跑了十几里地去上榕树乡看……张勇话没说完,张柴顺已经进来了,后来还紧紧跟着村长。

张柴顺一进来就对吴隆嚷道:同志,他力气大,当兵错不了。然后吩咐张勇,三愣子给军人同志露两手

后边的村长说,现在力气大有屁用,人家一枪就给蹦掉?。

张柴顺不理他。他告诉吴隆,他张勇弹弓打得准,打起枪来也肯定准。还有,记性也好得要命,而且上树贼快。说着就叫他的三愣子,爬个树给同志瞧瞧,快,快呀!

爸进来后张勇几乎就成了哑巴,听到这么一声吆喝,也没多想,立刻飞身往院里的树上爬去,还真快!吴隆追到树下时,他都到了树半腰了,吓得在下边连连地叫他:不用了,不用了,小心摔着!树上的张勇把脖子反拧着,看着下边的吴隆。其实他打胯底下看去也能看着,不过他觉得那不太恭敬。

张勇对下边的吴隆问道,还爬吗?吴隆的话显然没有听。

吴隆看看表,看这势头,觉得是自个该撤的时候了,便说行行,我先回去了,老前辈,这事我们再考虑……这么一听,树上的张勇就犯急了,一急就紧张,一紧张就砰地一声从树上摔了下来。这一摔,吴隆走不了了,急忙赶过去搀人。

张柴顺一上来就给了张勇一个大嘴鼻巴子,骂道:你是找摔还是找抽呢,净给我丢人!

第二个巴掌下去时,不想却抽在了吴隆的手背上了,吴隆阻止道,别,别这么

张勇低下了头,仿佛到了末日。

其实你挺不错的,吴隆说,我没当兵那会还不如你呢,你有很多长处,可现在部队跟我当兵的时候不一样了,要学的东西太多,学历往高中上靠。

张勇看着父亲从吴隆的肩膀后瞪过来的凶眼,突然壮足了胆,对史今说,万有引力是牛顿说的,人家爱因斯坦那叫相对论。

吴隆说我知道你想去部队,我也想要你,可我得对部队负责……

吴隆觉得这是明摆的事,而不是什么要不要的问题。可吴隆不是这号人,他低下头,该说不该说的话把脸都捂成了猪肝色了。他说,你爸怎么说你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你不像他说的那样。再说了,其实不当兵一样可以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的,张勇。

张勇忽然就哭了,稀里哗啦中竟哽出了一句让吴隆愣神的话来,他说:

我一定做很多很多有意义的事。

然后张柴顺便到说人活一世,这个儿子还是个三愣子,我可是头三年就看出来了!

吴隆甩开了他的手。他从来不丢人。他没这么丢过人。他也从来不生气。他没这么生过气。他不知道在跟这老头吱气,还是跟躲到院门前那傻小子生气,那杯酒也和了他心里的羞臊,一块往上涌,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了起来,嘴里竟突然说道:

老前辈,你儿子……你们家张勇,交给我了是不是?

张柴顺一愣:交什么交?你要他啊?

吴隆说要啦!要了他,他就是我的兵。你骂你儿子打你儿子,我管不着,你叫我的兵龟儿子,一百八十个不行!

村长倒是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说这是醉话,醉话,酒后食言,做不得数的。

吴隆却说醉什么?喝酒不就是个挺?我还有什么没挺过?张勇,我跟你说,这不见得是个好事,要了你,你就得玩命!老前辈,我跟你说,一年时间,我把你三愣子……不,你儿子练成一个堂堂正正的兵!

张柴顺不由一阵惊喜,暗暗地就撸了张勇一拳。

张勇一紧张,又想擦鼻子,终是没有擦,只是两手相互地击打着。

他高兴咧!

送走吴隆后,那个暮色忽然让张勇觉得茫然,因为有人在路上不住地问他:

张勇,要当兵啦?

张勇不知如何回答,那神情实在说不上是喜还是忧。

远处是青山葱笼,近处炊烟缭绕,张勇的家乡其实是很美丽也很灵秀的一个地方,今儿他觉得,就连前面的同村女孩的腰肢,也让他感到有一分撩人之意。

正走着,身后又有人喊他:三愣子,要当兵啦?

嗯哪。

张勇答应着,回过头便勃然变色,成玉和几个小混混正恨恨地瞧着他。

他喊了一声成玉哥,下边就不知道怎么说了。

成玉却抬起下巴,说谁跟你叫哥?

张勇见势不对,在上心里做了连连后退,他说我爸说,这叫公平竞争,咱谁也怨不着谁。说完,掉头就跑开了。成玉几个吆吆喝喝地追在后边。

张勇确是跑得贼快,但慌不择路一脚踩进了水稻田,立刻让人围了起来。张勇见跑不了了,直接一个转身打在一人身上,然后又向空隙处撞了出去。

第二天,村长领了几个人在挨家挨户地往墙上刷着植树造林的标语,张勇过来畏畏缩缩地叫了他一声。他说村长。村长听到了,却不理他。

张勇说,让成玉去吧。

村长这才一愣,停下了手里的活,他说你说什么?

张勇说,我说当兵,让成玉去吧,我不去了。

村长把手上的刷子给别人,歪着脖子看着张勇:你说让谁去就让谁去啊?你以为是你张家的事情呢?告诉你,打人家说要你,你就跟国家挂上钩了,那叫个……叫个国家公有财产!瞧见那没有?

张勇看着刚刚写到墙上的那些标语:砍树是要坐牢的!他发现每个字都张牙舞爪的。

砍树是要坐牢的!不去也是要坐牢的!村长一字一顿的说。说

他心想,这个兵看来不当都不行了。

一年一次的军歌本来是很嘹亮的,可车站的人群过于喧闹,于是添了几分杂乱。送行的家长们算是最热闹了,而且有人开始哭了起来。终于新兵蛋子们大声唱着刚学的歌过来了,由几个人武部官员带领着,一张张年青的脸,像胸前的大红花一样兴奋。

家长们又是抹泪,又是鼓掌,然后冲入了人群中将好好的一支新兵队伍给肢解了,然后开始唠叨,开始叮嘱。吴隆不停地提醒着:保持队形!保持队形!但怎样努力都是白费的,他只好屈服了,苦笑着退到了一边。

看着儿子身上的军装,张柴顺兴致勃勃的。

他说了不起了个三愣子?转一圈让老子看看!

张勇不甘不愿地转了一圈。

反着再来一圈,三愣子。

张勇不干了,他说不转了。

许百顺说,我说你别太逞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没你就不成个国啦!

这时,新兵们的歌声响起来了。张勇声音是最响的。那时正流行《再见吧,妈妈》,歌词里又是牺牲,又是牵挂,弄提张柴顺都气急了起来,他说你妈又没来,这鬼歌唱给她听去!这又是谁教你的?!

张勇说,是吴隆班长,他说他们在军营天天唱这歌。

张柴顺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是眼圈有点红。好在周围的人已渐渐稀疏,家长们正聚往几节车皮外的闷罐车厢,他们的儿子都已经上车去了。张柴顺看了看他们,对张勇说:

去吧,你去死吧!

张勇没见过爸这样,顿时愣了,他说:……爸,那我走啦?

走吧走吧,就当没生你个王八日的。

张勇无心再计较这王八日的跟三愣子有什么区别,应了一声嗯哪,就上车去了。张柴顺一步上来,往张勇手里塞了一点钱,说拿去,这是一百块,以后每月给你寄四十。

张勇嗯哪了一声,他说不要!

张柴顺说拿去!每月四十,败家子呢!

张勇忽然发现,爸原来和家乡一样,是要走时才觉得依恋的,但这两人都不会表达,他看父亲一眼,打算赶去那边车厢。

忽然有两个混混样的人走了过来挡住了张勇父子

这时有人跑了过来。是从闷罐车那边飞跑过来的吴隆,他手一挥,把那两人吓得后退了。

吴隆喝道:需要我教你们什么吗?

那两人立刻意识到这主不善,说不用不用,就是瞧子弟兵亲切,来问候一下。

张柴顺喊着张勇说还不上车,再不去你们班长就不要你了!

张勇说我知道。

张勇上车的背影像个小老头。

张柴顺看着,又是欢喜又是失望。

吴隆想说什么没说出来,打了个军礼,最后一个跳到了车上。

列车一声长鸣,慢慢开始移动了。张勇挤在门口,看着父亲死要面子地挤在送行家长的最外围。两人都一言不发地看着。忽然,张勇被人在背后捅了一下,回头一看,才看见是也穿着军装的成玉。

我还是来了,我爸有人。成玉说。有点示威的味道。

张勇没心思理他,转了头继续凝视着父亲。

家长们都随着车走着,张柴顺也随着车走着,这时他发现被人撞了一下,一看,竟是刚才的那个两混混,他们在对他乐着,他们知道,现在那个狠兵不可能下车了。

张勇一看就往下跳车,却被背后的吴隆一只手将他从地上拔了起来。

张勇挣扎着,喊着,让我下车!让我下车!

吴隆一言不发,一手把着门,一手死抱着人,帽子都被让张勇打飞了。

张柴顺朝张勇嚷道:儿子,好好活啊!

列车这时已经驶出了车站,吴隆把张勇刚一放下,张勇便蹲在地上哭了进来。

他说班长,我爸刚才叫我儿子了。

吴隆捡起地上的军帽,在张勇的后脑上轻轻地打了一下。

本書首发于看書惘